第8章 物競天擇
伴隨着怯懦的聲音,一個更膽怯、還在發抖的身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那人看着很年輕,估計沒超過二十歲,平頭上留了一大撮金色的長發,與爆炸頭一樣,也是個不良少年。
只是他的臉上絲毫沒有囂張,只有恐懼和茫然,還有一些混着汗漬的污垢。
不過當他望向許墨的時候,眼神里憑空增添許多崇拜,和狐疑。
先前那場短暫而激烈的戰鬥,在他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象。
怪物強大兇悍的實力,帶來的是入骨的恐懼,但如果這份力量屬於擁有理智的人類,就會變得十分可靠、安心。
唯一的問題是,萬一許墨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兇徒呢?
這也是金毛始終躲在暗處,不敢出來的原因。
他可不想千辛萬苦逃過怪物的追殺后,卻莫名其妙死在人類的手裏。
“我……我跟那些人是一夥的……就是那個試膽小隊!”
生怕被許墨誤以為是別的身份,所以沒等對方說話,金毛趕緊先開口,結結巴巴辯解:“本來我是去別的地方探路的,回來時卻遠遠看見,他……他死了,然後我……我就跑了……”
這裏說的,自然是小跟班被小四一拳捅穿了心臟。
“後來,我躲進下水道,卻被那兩個怪物追了半天,好不容易逃走,結果你又來了……”
說到這裏,金毛壓低聲音,打量了許墨幾眼,語氣帶着幾分不安的懷疑:“你……你到底是不是人?”
許墨想起大冰說過,要保護普通人的教誨:“我不是敵人,你別怕,而且……現在沒事了。”
金毛長舒一口氣,也許突然放鬆,膝蓋一軟,差點跪在地上:“你……你帶着我走吧,這鬼島邪門得很,我要是能活着離開,再也不來了……”
許墨看看前方,現在即使沒有手機,他也能在黑暗中視物,無疑方便了許多。
對此,許墨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歸功於身體的變異,連手指都能變成刀子,想來夜視也不算什麼難事。
“你知道出口在哪嗎?”出發前,許墨隨口問了一下,沒抱什麼期望。
沒想到,金毛竟然明確指了個方向:“往那走!”
這真是出乎意料,許墨狐疑地盯着金毛。
“那個,我剛才看過地圖的。”金毛訕訕一笑,“我記憶力還行,所以……”
沒有多餘的客套,許墨邁步往那方向走去,金毛心驚膽顫地跟在後面。
略顯空洞的腳步聲,像是單調乏味的旋律,滋生出無聊與枯燥。
於是,金毛興奮好奇,又有些怯怯的聲音,在下水道里不斷響起:
“我離得遠,後來那人沉下去沒?是不是沉下去就沒了?”
“……”
“你是不是和那人一起來的呀?”
“……”
“弱弱問一句,大強和小美他們……還能活下來嗎?”
“……”
“你跟你朋友走散了,到時候要怎麼聯繫啊,沒有通訊儀什麼的嗎?”
不知道是不是想排解內心的恐懼,金毛不停嘮嘮叨叨,活像只擾人的蒼蠅,又或許他本來就是個話癆。
“沒有,沒有!你能不能閉嘴,問那麼多幹什麼?”
許墨有些受不了,因為害怕的情緒不僅會蔓延,還會引來未知的敵人。
金毛嚇得縮着脖子,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安靜點。”許墨想了想,嘗試先穩定金毛的情緒,“你別怕,我會帶你出去的。”
“哦……”金毛很聽話地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后,又忍不住問:“那個……你的手指是怎麼回事,是最近才這樣的嗎?”
再說話,我就把你的嘴堵上,許墨心裏想。
金毛的眼裏閃着好奇的光芒:“你這什麼能力啊,特色是什麼?”
好吧,總不能真把他嘴堵了,畢竟……我是警察。
許墨面無表情地回應:“你要想活命,就別廢話了。”
“活命”這兩個字聽着刺耳,金毛猛地驚覺,自己還沒離開這臭烘烘的下水道呢,確實應該收斂一點。
終於,蒼蠅被自己的腸子勒住了脖子,全世界清靜了。
大約幾分鐘后,前面突然傳來一陣異響,像是重物碰撞的聲音,還摻雜着零星的咆哮聲。
“有……有怪物啊……”金毛的牙關咯咯打顫,“別……別去……”
許墨反而全速向前跑去。
他現在已經有經驗了,如果只是遊盪的怪物,不可能這麼吵,一定是跟什麼人發生了爭鬥。
至於那人是誰,答案顯然很清楚。
當許墨帶着上氣不接下氣的金毛趕到時,戰鬥剛剛結束,還沒掃尾。
污水。
黑菌。
碎肉。
咕嘟嘟冒泡的聲音。
遍地狼藉。
大冰滿身黑泥,半跪在地上,幾次想撐着站起來,卻沒能成功。
他流出的血與地上的黑黴菌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許墨獃獃站着,徹底震驚了。
讓他震驚的不是大冰的慘烈,而是敵人的恐怖數量。
至少有十幾具殘缺的屍體散佈周圍,有的在水裏,有的在岸邊,有的在牆上,稀碎的程度幾乎分辨不出體型,臉都不知道飛去了哪裏。
但有幾樣東西,許墨是認識的,而且剛剛才見過。
爆炸頭的腦殼,還算眼熟的波點裙,幾十分鐘前還是鮮活的人,現在完全爛成了碎肉。
金毛顯然沒見過這種地獄般的慘景,懵了一會兒后,哇地吐了出來。
許墨扶着大冰,手心碰到黑泥,滑溜溜的,彷彿一層粘稠的鼻涕。
“你也在這裏?”大冰有些意外會在下水道遇見許墨,隨後目光越過他,落在金毛的身上:“他是誰?”
金毛苦着臉,踉踉蹌蹌走了過來:“對不起,我……我實在沒忍住……”
“我沒說這個。”大冰忽然皺眉,眼眸一亮,“我是不是以前見過你?”
回應他的,是一支兩指寬的注射器!
針頭刺透了他的皮膚,冰涼的液體粗暴地塞進了體內!
金毛攥着注射器,臉上的驚恐宛如蠟像融化,凝成了嗜血的猙獰!
許墨的腦海一片混亂,還沒反應過來,但身子及時做出了動作,一腳踹中金毛的左腳,把他踢飛了出去!
多虧了這一腳,一半液體還留在注射器里,沒完全用完。
“走!”
大冰只來得及吐出這個字,就抱着許墨一起,一頭扎入了腥臭的河中。
惡臭混着冰冷,從四面八方湧來,湍急的水流將兩人沖向遠方,也沖淡了金毛氣急敗壞的咒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