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放心太早
不管你們誰當村長，反正與自己都沒有關係。
那個梅鄉長是女人還當官倒是讓村裏的老人們聊了好一陣。
“以前的女人哪有當官的，都在家裏洗衣做飯奶孩子。”八十多歲的李大爺坐在壩子裏邊划著竹篾邊道：“要是干不好還要挨打呢，還是新社會好。”
“李大爺，新社會當然好了，現在是男女平等，婦女能頂半邊天呢。”劉懷風道：“所以，生兒生女都是一樣的。”
“狗屁。”李大爺“呸”了他一口：“能一樣你怎麼躲着生了那麼多？那你就生了劉大丫就行了啊，還生劉二娃幹什麼？”
李大爺心裏明白着呢，劉懷風找上門來無非是說他孫媳婦又懷孕的事。
聽說鄉上來人了，李家就將懷二胎三個多月孫媳婦支走了，等當官的一走，也就回來了。
何大慶也不是沒來動員過，李家人理都不理他。
你媳婦都生二胎，管我家的幹嘛。
何大慶說自已是符合政策的，是有指標的。
李家人就說他們不懂什麼政策什麼指標，只知道你要生你能生，我們也能生。
何大慶想要罵娘，但秦香蓮勸住了他。
他當村長這些人，嶺北山村別說二胎，三胎四胎也多啊，都是同一個村的，低頭不見抬頭見何必去做這個討人嫌，又不是一輩子都要當這個官。
哪天不當官了，你做下了討人嫌的事背後就有人戳你的脊梁骨。
何大慶捫心自問，當村長可不是好差事，據說要上捧下壓的才能出頭。
他乾的最多的就是上訴苦下低頭，沒法啊，像李大爺這種你怎麼講理都行不通。
用秦香蓮的話說，當個芝麻小官就將自己一家人給管着了，碩大一個嶺北山村就只有自己家曉意才是獨生子女。
所以這些年一直很生他的氣。
“還氣個屁啊，我們的二胎合法合理的。”何大慶道：“生下來又不用罰款就能上戶口，好事不在忙上，不要氣了啊。”
再氣又能怎麼著，那個做掉的孩子也回不來。
關鍵一點是讓何大慶別去禍害別人家的孩子。
這一次村長被免職了，秦香蓮更是慶幸。
“呶，我看見姓王的往李家走了。”秦香蓮道：“李大爺不吐他兩口口水才怪。”
“他可沒有腰桿硬，我是獨身子女，他自己就是超生游擊隊，被罵也活該。”何大慶就是在等着看熱鬧L：“以為村長那麼好當，只有自己幹起來了才知道鍋兒是鐵打的。”
“你家有本事添肥讓鄉長直接提名他當村長，肯定是比你有本事些。”秦香蓮沒好氣的說道：“要你替人擔心，自己的屁股還在流鮮血去給別人醫痔瘡。”
何曉意聽夫妻二人在那兒漫不經心的說著這些事也沒在意。
其實，何大慶當不當官都無所謂，重要的是怕影響了何曉意上學堂。
“他們敢。”何大慶橫眉一挑：“都說了，讀書是孩子的義務又是他們的權利，他們敢不讓我家曉意上學堂的話，我就敢去告他們犯法。”
她眼下要做的就是改變自己結巴的現實。
心裏急得要命，卻是茶壺裏裝湯圓怎麼也說不出來。
“小……小……的船，彎……彎……的”何曉意一字一句的讀着。
“這孩子，咋嘴裏流血了呢，嘴咋了，張開我看看？”秦香蓮意外發現發了一跳：“都流血了咋還讀書呢，咱不讀了。”
秦香蓮要來拿她的書。
書拿走了，何曉意也沒覺得有什麼，課本早就記下了，就是背不出來。
讀了一學期的書她依然沒法完全的表達自己的想法。
自己的爹娘還好有點耐心，別人可不願意聽他說話。
當然有一個人例外。
“媳婦兒，我給你拿沙葫豆來了。”端着個碗跑得飛快，何曉意想這要是摔一跤……
“啪”的一聲響，人跌了個狗啃泥，碗打了個稀巴爛。
何曉意眼前一亮，不會吧，她只是想想而已，不會有這種特異功能的。
看着眼前的人摔在了自己面前，何曉意好像說：“孫子乖乖快快起來，給你拜年錢。”
當然，她說不出來，她也不敢。
“這孩子，快起來。”秦香蓮哭笑不得：“你端着碗裏，跑這麼快乾嘛呢？還不看着腳下面。”
“嬸子，完了，我回家要挨打。”楊青山爬起來顧不上拍身上的塵土，拿起摔成幾片的碗怎麼也拼湊不起來：“我娘不讓我端碗的，說了碗端出去要端回來，我……”
“行了行了，嬸子給你一個碗端回去交差。”秦香蓮道：“把沙葫豆撿起來吧，怪可惜的。”
“對，粒粒皆辛苦，豐收的果實不能丟。”楊青山邊撿邊道：“媳婦兒，我擦乾淨了，還是可以吃的。”
“不吃。”兩個字何曉意能免連貫着說出來已經是驚喜了：“臟。”
確切的說，她是在換牙齒，真怕咬這種沙葫豆會把牙崩掉幾顆。
“吃，不臟，剝了殼就不髒了。”撿起來全部塞進了何曉意的口袋：“我幫你剝。”
說著就將一個葫豆丟進嘴裏咬了一下，然後掏出來剝了就要往何曉意的嘴裏塞。
“拿開！”何曉意好那叫一個憤怒，小屁孩總是粘着自己不放。
沾了他口水的東西送到自己的嘴裏來。
“這孩子。”還別說秦香蓮對楊青山這個女婿越來越滿意了：“青山啊，曉意不吃，你自個兒吃。呶，這個碗，你拿回去交差。”
何曉意一看，果然和摔碎的碗一個模樣，都是粗陶的沒有花紋的碗。
“謝謝嬸子。”回去不挨打了，楊青山拿着碗轉瞬間又跑得沒影了。
“曉意。”拉着女兒的手，秦香蓮感慨萬千：“以前你爹訂下劉家的時候我總覺得心裏不踏實，現在看見楊家這小子這幅模樣我才明白了，這才有一個女婿的模樣，劉家表面看老實，其實是陰私狡猾。”
真是難為老媽了，居然現在才看清楚劉家人的嘴臉。
不過，楊青山這一家子真的有那麼好嗎？
“我看是不錯，人吃點什麼都要給你端來。”何曉意道：“只要他對你好啊，娘就放心了。”
娘的心是不是放心得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