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以命相搏
丞相呵斥道，“放肆！竟敢對皇上不敬！別以為你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若非皇上慈悲，你還有命在這裏胡攪蠻纏？”
丞相說完，轉頭之間，與朔王視線相交，那冷凝的目光，看得他背脊一寒。若非靈之昨夜苦苦哀求，他斷不會棄卒保車，只會放棄他這顆大樹，轉投他人麾下。
俞王看了看二人，心領神會，微微勾起的嘴角里含着志在必得。
皇帝為說話，面上的神色變了又變，眼中滾動着情緒，似狠厲似蒼涼，他左手婆娑着，細看發現虎口處一道疤痕，雖然年代久遠，但是足以知道當時的傷口多麼深。那是當年他征戰西北時，被敵軍刺殺，他緊緊握住對方的長劍，左拇指險些被劍削了下來，若不是鹿予懷趕回來，他就命喪當場了。
他們兩人曾因為知己，雖為君臣，但卻堪比兄弟。若不是那場兵變，或許他現在已經去了某個深林頤養天年。這些年過去，他也曾試圖打聽還有鹿家後人存世，但是卻並無音訊。
眼前這個鹿盞言，雖然與鹿予懷眉眼不像，但是那倔強又看淡一切的眼神，卻是如出一轍。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當年那個馳騁沙場的年輕將軍笑着朝他打馬而來，與他一道指點江山，笑談人間。但是他卻在一念之差，讓他用悲慘的結局結束了人生，他，是不是做錯了？
太子見皇帝神色有些動搖，心下暗急，道，“父皇，當年兵變的事情，已經過去許多年，而且當時已經查得水落石出，若是現在還要翻案，只怕會牽連甚廣，震動朝綱！”
底下有人附和有人反對，鹿盞言冷笑道，“太子為何這麼怕？難不成，當年的事情你其實知曉內幕？”
“休要胡說！孤身為太子，有責任有義務協助父皇維護朝堂穩定！豈能單憑你一家之言，就能舊賬重翻！”
鹿盞言卻磕了一個響頭，道，“皇上！若是皇上能為我父親翻案，我鹿盞言願意已死謝恩。皇上所顧慮的一切，比如重建鹿家軍，比如鹿家後人尋仇一事，從此再也不會發生！”
太子冷笑道，“所以，你是承認了這一切都是你所為？若不是你翻案無門，也不會鋌而走險，出此下策！依我看，你分明是打着翻案的幌子，弒君報仇而已！若不然，你怎麼會蟄伏這麼久也不曾表明身份，面見聖上？反而是等一個機會，弒君不成，便想搶了兵符等待他日捲土重來！你真是鹿將軍的好女兒，有其父必有其女，其心可誅！”
朔王面色一變，宣王也沒有想到鹿盞言竟然剛烈道如此地步，連忙上前道，“父皇！兒臣認為，這件事情不論如何都不得再次拿出來翻案。天子一定乾坤，若是人人都想事後翻舊賬，那至於天子威嚴於何地？鹿小姐，你以性命要挾，實為不妥。若是你真想證明自己，就拿出證據證明自己清白吧。”
鹿盞言心一寒，輕輕撇了一眼宣王，她知道他與朔王自為一派，也知道他的意思向來都是朔王的意思。如今到了這個地步，她都以性命為代價要求翻案了，不過是賭一個機會，不管結果如何，她為之付出了全部，做了做大的努力，不枉費她站了鹿盞言的身體活了這些年。
但是為何他要阻止？為何他不肯成全她？
宣王看向鹿盞言，見她放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輕如鴻毛，卻淡得好像即將要離開，他心底一咯噔，看向面色緊繃的朔王。他猜想鹿盞言定是誤會了他的意思，父皇的性子他們了解得很，越是規勸進言，越發得不到想要的結果。不如反其道而行，說不定還能成事。
鹿盞言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從始至終沒有多看朔王一眼，甚至是從她入獄開始，她都沒有開口問過一句關於朔王的話。她不過是不想連累朔王，如果她運氣不好就此殞命，她也算是為了他做最後一件事情。
秦雁回淚如雨下，死死咬着唇才沒讓自己哭出聲，好幾次她都想衝出去替她辯解，可是宣王去死死拉住她，趙寂然狀似無意掃過來的眼神像是冰涼的劍，讓她動憚不得。
她還記得朔王答應她來之前說過的話，若是不想讓她鹿姐姐一番苦心白費，就不乖乖站着別說話。可是她卻再也忍不下去了，悄悄跑了出去。
太子與俞王都有些奇怪，宣王向來不與他們一道，為何今日一見如此一致，但是朝堂之上哪有真正的敵人，不過是利益所致罷了。這宣王如今怕是見朔王將要失勢，所以見風使舵罷了。
太子笑道，“五弟向來與四弟較為親近，你們二人的政見也出奇一致，如今這番話，是否也是四弟的意思？沒想到四弟能如此大義，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寵妃入獄，不知道，這鹿盞言真是罪有應得，還只是個替罪羊呢？”
一直未開口的朔王這時走上前，跪在鹿盞言身邊，深深叩首道，“父皇，兒臣雖然無法證明此事的幕後主使到底是不是鹿盞言，但是兒臣有罪，管教不嚴，不管父皇如何責罰，兒臣沒有二話。但求父皇，能給兒臣一些時間，輔助大理寺查明真相。若是她就是幕後主使，兒臣定當大義滅親，親手送她上斷頭台。若是她不是，還請父皇放她回民間，生老病死，自生自滅。”
鹿盞言在旁邊有些想笑，他為何不說他是將錯就錯留下她，被動接受她是鹿盞言的事實，為何還要自己出來領罪。
她微微挑眉，笑道，“墨欽池，你要送我上斷頭台？沒想到那些寵愛竟然是假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一直按兵不動，就是為了等到今日我自投羅網？你以為我上了斷頭台，你就相安無事了？你看看太子，他可是要在蓉城讓人引發瘟疫的人，要得就是你死在蓉城，將功勞拱手讓人。你看看俞王，他在你府上安插了多少眼線，你知道嗎？昭王從你手裏搶了多少東西你忘了？而且，他們府上養了暗衛，你呢？你不過是一個自小沒有娘親疼的王爺，你憑什麼跟他們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