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善良的街坊
馬醫師拿起兩張藥方遞給了橋文。
馬醫師說道:“你先按照第一張方子抓藥,待小娘子病情穩定之後,你再給她按照第二張方子調理,可以對婦人的補血有着很好的補助作用。你這就隨我去抓藥吧。”
橋文取出剛剛得到的那枚波斯銀幣,交給了蕭大郎,說道:“大郎,麻煩你跟着馬醫師去取葯吧。”
馬醫師說道:“橋郎君,你這些錢只夠買十天的葯,我可以給你賒五天的,後面的你要準備好錢才行。”
蕭大郎正要跟着馬醫師離開,韓三說道:“等一下,我去去就來。”說完轉身就走。
橋文一把拉住了他,問道:“你幹什麼去?”
韓三說道:“我家中還有些積蓄,你急着用錢,我這就給你取來。”
橋文感激地說道:“三郎,不用了。你父親的身體也不好,也急需用錢。放心吧,我自有辦法。”
韓三想不出橋文有什麼辦法,不過他知道橋文有個娃娃親,未來的岳父家境不錯,他猜想橋文大概是要去那裏求助吧。
他有些詫異地說道:“你那未來的岳母不是歷來看不起你,你去她那裏,還不得窩一肚子氣么?”
橋文肯定是不會去看人家白眼的,他不想讓韓三擔心,笑道:“我不會去的,我有辦法。”
丁二巷外面的小街邊上,有一顆二人合抱的大榕樹,茂密的樹冠下,兩位50多歲的老者正在下棋。
一個方臉盤紅臉膛、濃眉大眼的老者,他左手轉動着兩個磨得鋥亮的鐵球,他說道:“呂先生,橋家遇到這樣的事情,只剩下兩個娃兒,今後的日子可咋辦?”
被稱作呂先生的是一位臉型消瘦,留着山羊鬍子的老者,他在棋盤上下了一子,嘆了口氣說道:“高員外,說起來橋家也是挺可憐的,所謂屋漏偏逢連陰雨,老橋去世后,留下兩個孩子,橋文十四歲就要做事養活兄妹二人,不容易呀!
我想街坊鄰居的,咱們也幫襯一下橋家吧。”
高員外問道:“呂先生,你說,咋弄?”
呂先生說道:“在這個巷子裏,咱倆家的家境好一些,我想湊點兒錢給橋家,”
高員外爽快地說道:“此事容易,回頭我就把錢送過去。”
呂先生搖搖頭說道:“橋雨的病需要很多錢,僅靠咱們兩家是不行的,我的意思是,咱們兩家起個帶頭,讓黃二娘幫着張羅一下,巷子裏的人們都湊點兒,保住橋雨再說。”
高員外說道:“行,讓我去說,我是說不來的,我只管出錢,你去跟黃二娘說。”
正說著,黃二娘過來了,她說道:“呂先生、高員外,我有點兒事兒,想跟你們商量一下。”
原來,黃二娘跟他們想到一塊兒去了,她打算自己出點兒錢,再請這兩位巷子裏的頭面人物帶個頭,幫助橋家渡過難關。
他們三人說干就干,一起走家串戶張羅了起來。
掌燈時分,橋文聽到外面傳來了紛亂的腳步聲,黃二娘喊道:“橋文,你出來一下。”
橋文走了出去,就看到院子裏站滿了街坊鄰居,看到橋文,都對他報以微笑。
黃二娘說道:“橋文,小雨病了,街坊們都很關心。知道你們家裏困難,大家的日子雖然也不富裕,卻都想法子湊出來一些錢,幫着小雨看病。”
黃二娘率先在石桌上放下了一貫錢,眾人紛紛走過來,把自己帶來的錢放下。
丁二巷都是普通人,眾人都不富裕,拿出這些錢來真的很不容易。
此刻在橋文眼中,這些不是錢幣,而是濃濃的情意,是一顆顆滾燙的心。
他眼含熱淚,深深彎腰向大家作揖。
也就在此刻,橋文找到了自己奮鬥的目標之一,就是要讓橋雨、韓三、蕭大郎、呂先生、高員外、黃二娘等親友和街坊鄰居們,過上富裕安康的生活。
鄰居們走後,蕭大郎點了點錢,一共26貫。他說道:“小、小雨的病要花、花很多錢,這些錢也用不了多久、你打算怎麼辦?”
韓三也替橋文發愁,說道:“是啊,這麼一大筆錢,可怎麼辦啊?”
橋文笑道:“不就是幾百貫錢嗎,小事兒一樁。”
在他們三人當中,橋文一直都是主心骨,不過,韓三了解橋文,知道他沒有經過商,即使想經商也沒有本錢。他實在是想不出橋文如何能夠弄到這麼多錢。
他有些擔憂地說道:“橋文,你不會是想去搶吧?”
“啊?”蕭大郎嚇了一跳,眼睛睜得老大。
韓三仍然順着自己的思路琢磨,興奮地說道:“要搶也行,我跟你去。可是誰家有這麼多錢?咱們去了不知道他們家的錢藏在哪兒,那可咋辦?還有,幾百貫錢也太沉了,咱們也拿不動啊!”
說到後來,他有些犯愁了。
唐朝的開元通寶一文錢重6.4克,一貫錢就是6.4公斤,幾百貫錢,一輛馬車是拉不動的。
“搶個屁呀!”橋文笑道。
蕭大郎膽子比較小,聽到這裏,他鬆了口氣,問道:“橋文,你、你有什麼好主意?”
富貴病是普通百姓聞之色變的一種病症,一旦得了這種病,基本上就會傾家蕩產的。因此,橋雨得了這種病的事情,就是一個新聞。黃二娘熱衷於八卦,那些女鄰居們也都差不多。她們閑着無聊,橋文家的這點事兒很快就在街坊鄰里傳開了。
第二天上午,橋文的准岳母王氏,正在跟鄰居聊天,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得臉色大變,急忙向家中走去。
王氏身上總是穿着一身綠色的羅裙,彰顯着她的出身地位。
唐朝社會等級分明,從服裝的顏色上就可以區分:皇室為赭黃色,三品以上為紫色,四品、五品為緋紅色,六品為綠色,七品為青色、八、九品為淺青色,百姓為土黃色或白色、灰色,商人為黑色。官員的家眷可以穿與官員同樣的顏色服裝。
王氏的父親是六品官員,在這個坊里算是地位較高的人物了,因此,她總是穿着綠色的服裝,彰顯着自己的地位。她今年三十六歲,瘦臉,丹鳳眼,乍一看還算清秀,可是她的身上總是透着一股說不出的拒人千里的味道,令人難以親近。
王氏的丈夫叫王源,跟橋文的父親是發小和同窗,兩人一同參加過科舉考試,都榜上無名。
後來,王源被王氏看上,靠着她父親託人舉薦,成為了基層官員,因為熟悉音律,進入了太常寺太樂署,一步步晉陞為從七品的太樂署令。橋文的父親因為沒有門路,最終以教授私塾為生。
王源與橋文的父親在當年十分要好,尚未娶妻就約定了聯姻,並且寫下了婚書,約定只要是雙方子女性別不同,就結為婚約。因此,橋文跟王源的女兒王蓮一直就有婚約。
隨着王源地位的一步步提升,他跟橋文父親之間早已經產生了微妙的隔閡,王氏早就提出了要解除女兒跟橋文婚約的要求,王源礙於自己的顏面,擔心街坊鄰居說長道短,一直下不了決心。就在他想跟橋文的父親提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橋文的父親又過世了,因此這件事情就拖了下來。
眼看着女兒十四歲,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王氏不由得焦急了起來。
此刻,她聽說橋雨得了富貴病,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她回到家中就把她剛聽到的事情告訴了王源。
隨後,她說道:“好幾家家境好的人家來提親都給耽誤了,這次禮部郭侍中為他府上的二郎提親,可不能再耽誤了。
現在橋文連他兄妹都養不活了,你難道要讓蓮兒跟着他一起餓死嗎?為了你們昔日的一點情意,就要耽誤蓮兒一輩子的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