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起因
“２８５６１１…”
嘈雜的網吧里，一個穿着薄薄的破舊校服的少女，手裏緊捏着一張皺巴巴的紙條，嘴裏輕聲呢喃着一串數字，另一隻手謹慎的按着鍵盤的數字，生怕按錯一個電腦就會黑屏一樣。
“小瑚，小瑚。你好了沒有！”曹卉站在李小瑚身後，着急的捅了捅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就很想知道，給她查了還在猶猶豫豫的，上網費可是１０塊一個小時呢，真是心疼。
“就好了。”李小瑚聽到曹卉的催促有些尷尬道，但是轉眼看到電腦屏幕上的那個查詢，自己的手像是不聽指揮似的就是不挪動鼠標。
腦子裏忽然響起另一個聲音：“不要查了，反正查了也沒用。”但是李小瑚的本心卻告訴自己：“不管是怎麼樣的結果，畢竟做了，也要知道它是怎麼樣的。”
兩個聲音就這樣交織在李小瑚的腦子裏，讓李小瑚感到一陣折磨。
要不要知道？畢竟自己拼了命都要考的高考，現在結果已經出來了。只需要透過這個狹窄的屏幕就可以知道的事情，為什麼會突然這般的糾結。是內心的恐懼嗎李小瑚捫心自問，或許真的是害怕了，怕以後未知的命運又會怎樣驅使自己，怕不公的待遇會讓自己對未來美好的憧憬破滅。
“你發什麼呆啊！”曹卉發現李小瑚二楞頭一樣對着顯示屏，既不回答自己也不有所表態。曹卉實在心疼網費，雖然知道李小瑚在家裏不容易，特別是她的父母從小隻疼愛那個不爭氣的弟弟，絲毫不管李小瑚是怎麼想的。但是自己家裏條件也不怎麼好，好不容易從奶奶那裏問道１０元的網費。這不，自己都還沒查成績就讓李小瑚查了。誰知道她弄了這麼久，真是尷尬。
曹卉瞅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心裏着急。但是李小瑚始終無動於衷，無奈之下，曹卉就幫李小瑚按下了確認鍵。
“啊！”曹卉盯着總分那欄，激動的推着李小瑚。“天啊！你考上了！你一定要去！”
李小瑚被曹卉連推帶嚷的叫回了現實，她看到自己超常發揮的成績結果。沒想到自己居然考上了！
“快快快，小瑚。讓我查查我的！”曹卉趕忙坐下，在鍵盤上飛快的按下自己的准考證號和身份證查詢考高的成績。嘴裏還不停的祈禱呢喃：“一定要考上，一定要考上！”
李小瑚輕輕拍了拍曹卉，像是給她力量一樣。
“耶！”曹卉看到成績后激動的跳起來抱着李小瑚，“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們都考上自己夢寐以求的大學了！”
“嗯，太好了。”李小瑚激動之餘心中的擔憂驟然升起，她惆悵了。
回去得路上，李小瑚心中忐忑不安，看着曹卉那妮子不停地數落着自己以後大學生活要做的種種事迹，想到自己，心中不免又寒意侵骨。
察覺到李小瑚的不對勁，曹卉拉着她：“小瑚，你在擔心什麼？”
“沒什麼。”李小瑚小聲的回答。
曹卉彷彿看穿了她的心事：“別擔心，既然考上了。阿姨一定會讓你去的，家裏出了狀元郎怎麼有不讓去的道理。”
李小瑚抬頭回應似的笑笑，接着又垂下頭輕嘆了一聲，眼前漸漸浮現出高三那年讓自己這輩子都不能忘記的事情。
“啪！”
碗摔到地上的聲音把坐在角落裏沉默不語的李小瑚嚇了一大跳。
“我怎麼就生了個賠錢貨啊！”馬翠花指着李小瑚的鼻子破口大罵，心裏心疼剛剛被李小瑚轟走的媒婆手上的彩禮錢。
“不嫁就是不嫁！”李小瑚堅定的看着母親。不管馬翠花怎麼咒罵，哪怕是要李小瑚馬上去死她這次也決不妥協。
“不嫁？”馬翠花被李小瑚反常的頂撞嚇住，隨即更狠的罵道：“你以後自己還年輕啊？村頭那個翠花的女兒跟你一樣大的現在都已經結婚生子了。你看你！連個屁都沒有！”馬翠花說著就把桌面上的作業本拿在手上狠狠的撕成兩半：“呸！賠錢丫頭，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造了什麼孽生了你！”
“李萊他媽，別罵那麼難聽。小瑚既然還想讀書，你就讓她繼續讀吧。反正也就這一兩年的事。”
“老李！你說什麼！也就一兩年的事！一兩年你以為少啊！現在小瑚也老大不小了，再過一兩年還值個屁錢！”馬翠花一口氣不帶喘的把話劈頭蓋臉的砸到老李臉上。
老李被說得不知道怎麼答才好，想想村裏面跟小瑚同齡的也差不多都結婚生子了，就屬自己家的李小瑚先在還在讀書。女娃子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反正以後都是要嫁人的，既然要嫁到別家去得，自己又何必為了供她讀書而多遭受那麼多罪。
“小瑚，要不你就聽你媽的。不讀了！反正過兩年你也是要嫁人的，現在嫁還能解決一下家裏經濟問題。”
蹲在暗處的李小瑚猛地抬起頭，她沒有想到當初那個堅持讓自己讀書的父親會說出這樣的話，這分明就是在賣女兒！
“我不！說什麼我也要把書讀完！”
“我不給你錢，看你怎麼讀！”馬翠花雙手叉腰，翻着白眼。
“我說不嫁就是不嫁，你們硬逼着我只會把我逼死，到時候你們一分錢都拿不到，還要給我準備棺材錢。”李小瑚不管不顧的說。
馬翠花一愣，真不知道這丫頭的性子是隨了誰的，竟敢如此剛烈。馬翠花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好對着老李擠眉弄眼的求救。
老李看到馬翠花都拿李小瑚沒有辦法，只好嘆氣：“那你就把高中讀完吧，說不定能給咱們村考出個狀元來。”
“當真？”
“當真！”老李把煙槍對着鞋底敲打幾下，把煙灰倒在地上：“我都答應了，你媽怎麼會不答應。你把碎碗片放下！”
一直處於暗處的李小瑚慢慢走出陰霾，只見她的手臂流過一條條血痕，讓看得人都覺得觸目驚心的疼，順着手臂往上看，只見手裏緊緊的握着碎碗片，尖銳的一頭對着自己的脖子，只要輕輕的一點力就能讓喉嚨裂出一個血窟窿。
李小瑚滿臉淚痕，握着的手彷彿還在為剛剛發生的事情感到憤憤不平的顫抖。
“小瑚回來啦！”
不知不覺李小瑚就已經走到家門口了，隔壁家的方嬸把小瑚喚回現實。
“嗯，回來了！”李小瑚對方嬸展開為數不多的笑容，看着方嬸又在院裏等着自己的女兒回家，心裏好不羨慕。
“小瑚怎麼樣，查到成績了沒？”方嬸關切的問道。
“嗯，查到了。”猶豫了一下，李小瑚也不打算瞞着方嬸回答。
“來，讓嬸瞧瞧。”方嬸說著，就拿過李小瑚手裏的成績單。“呀！閨女不錯呀！這麼高的分數！咱們村真出了個狀元！”
“沒有沒有，方嬸您就別拿我說笑了。”李小瑚有些尷尬，客氣的回答方嬸。
方嬸自是瞧見了李小瑚的狀態，又想到李小瑚家裏的環境，不由得擔心。
“死丫頭！你去哪裏了！”馬翠花的聲音從屋子裏傳來，真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哎，我這就來！”李小瑚顧不上拿回成績單，連忙跑回家中。
“整天跑出去，家裏那麼多活誰干！飯不煮了，今晚大家一起餓死算了……”
方嬸看在眼裏，心裏自是心疼李小瑚的。但是畢竟是個外人，別人家的家事自己也不好說些什麼。
等到李小瑚忙完所有事情去找方嬸拿回成績單的時候已經半夜１１點了。
“孩子，嬸想問你個事。”
“嬸，你說。”小瑚禮貌的回答。
“今天嬸看到你的成績，嬸想問你一句。這書你想不想讀？”
李小瑚一愣，她沒想到方嬸會問她這個事情。她猶豫了好一會，搖了搖頭。
方嬸看到李小瑚的反應，頓時急了：“孩子，你聽嬸一句。這書不論怎麼樣你都要讀下去。這麼優秀的成績不是誰都能行的。”
“可是…”李小瑚低垂着頭，雙手不安的交錯在一起。
“你要是有什麼困難，你可以跟嬸說。要是能幫上的，嬸一定幫你！”
李小瑚沒想到方嬸這麼支持自己，要是她是自己的母親該有多好。“謝謝方嬸，我…我不能放着我父親的病不管。”李小瑚低沉略帶沙啞的困意說完便轉身走回家裏。
身後的方嬸惋惜的嘆氣，目送李小瑚離開。
深夜床上的李小瑚翻來覆去睡不着，她不知道應該怎麼選擇。今天回來幾次都要開口了，又被各種瑣事擋了回去。直到母親說父親的重病之後，李小瑚才打消了說出去的念頭。
“老李，你說這樣能行嗎？”隔壁房間傳來唏噓的聲音，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毫無障礙的傳到了李小瑚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