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錯失良機
“陛下何出此言?”
黃綰綰睜着一雙圓溜溜的杏眸,直直的回望他。
清澈的眸底,無一絲雜質,明長燈從她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那張臉上充滿着的算計與心機與她的形成強烈對比。
只一眼,他便不敢再看。
明長燈收回視線,扯了扯唇角:“沒事,是我多想了。”
綰綰之單純,又怎會懂得這些爾虞我詐。
她之所以阻攔赫連十蘭,不過是出於心好,擔心他夜深事多罷了。
明長燈這般想着,他說罷,兀自往客房走,黃綰綰落後半步,看着他的背影,面上甜甜的笑淡了些,多了絲凝重。
所有人都說她天真,不諳世事。
可能在這深宮之中活下去,她黃綰綰又如何真的什麼都不懂?
她明白阿棠此番一去,九死一生,從赫連十蘭的屬下所傳回來的話里便能知曉,她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她更清楚,明長燈擔心自己是真,想要用激得赫連十蘭前往十里林也是真。
他想利用十里林,一舉除掉西周的兩大核心。
韓不周已經下落不明,若是赫連十蘭也跟着失蹤,可想而知,西周將要面臨一場怎樣的慌亂。
因此,她得攔。
不管因為西周是她的母國,還是還明棠的救命之恩,她都必須這麼做。
但在看到明長燈毫不猶豫的選擇相信她的時候,她的心頭還是隱隱的疼。
她故作嬌憨,故作不懂這世間污穢。
本意只是為了在這魚龍混雜的世界,尋得一方落腳生存之地。
可眼下,有一人全心全意護她天真,保她無邪。
黃綰綰突然開始懷疑,自己這麼做到底是錯是對。
今夜註定是個無眠夜。
明長燈心裏頭惦記着,待天亮之後,該用怎樣完美的說辭,讓赫連十蘭去十里林。
黃綰綰窩在他懷裏,一雙美眸半睜着,整個都沒合上,猜不透心思。
而對門客房裏,赫連十蘭更是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腦海中一遍遍回憶着黃綰綰對自己眨眼的一幕。
她刻意阻攔他,定有她的道理。
莫非,十里林是明長燈設的陷阱?
可若是如此,他又為何這般狼狽的逃回來?
十里林,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
赫連十蘭不知什麼時候睡着的,只再睜眼時,東方已經吐露肚白。
門外有人敲門,他迅速起身。
“進。”
“爺,南王和公主走了。”
下屬黑岩拱手道。
赫連十蘭聞言蹙眉:“何時走的?”
“就在方才。”
“可知道原因?”
黑岩頓了頓,如實答道:“具體原因不明,但走時,公主是哭着的。”
哭着的?
赫連十蘭面色頓時一凜,明長燈欺負她了?
黑岩看破他的想法,猶豫道:“南王看起來對公主很是上心,走時匆匆,還不斷安慰她。”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赫連十蘭眸光忽地一頓,他推開黑岩,逕自走到對門黃綰綰與明長燈曾待過的房間。
果不其然,茶具下,壓着一盞信封。
赫連十蘭快步走上前,打開信封,待看清上書內容后,神色複雜。
信上說,明長燈早就與晉國君主黃曄有所勾結,他二人打着將韓不周與他赫連十蘭一網打盡的算盤,將西周吞入腹中。
今早,她故意說自己小腹疼痛難忍,前幾日還有噁心嘔吐,怕是又懷上了,上次因着赫連晴兒沒了孩子,這一次若再出事,她就不活了,這般與明長燈一鬧。
明長燈自然沒了算計赫連十蘭的心思,急急帶她回宮找御醫。
如此為由,明長燈算是被支開了。
只是接下來,他在南國的行蹤便要更加隱秘,行事也得愈發小心。
保不齊明長燈還會再對他出手,願他一切安好。
赫連十蘭將信紙揉成一團,掌力之下,信紙化作一團塵屑,緩緩從指間飄走。
他看着揚落的屑塵,臉色愈發陰沉。
明長燈,黃曄,真是好樣的!
“黑岩。”他低喚。
黑岩聞聲上前候命。
“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黑岩拱手:“屬下明白!”
……
“你說什麼?”
南國太傅府內爆發出一記怒斥,一國之君明長燈低着頭,一副做錯事的孩童一般,任由人教訓的模樣。
“韓不周失蹤,如此大好機會,你為何不直接殺了赫連十蘭?你這是縱虎歸山你知道嗎?”
後患無窮啊!
“師父,徒兒也是擔心綰綰……”
“綰綰,綰綰,又是綰綰!明長燈,你這是要學紂周,為女子覆國啊!”
太傅明徽怒其不爭,一張老臉氣的直發抖。
毀了毀了,南國百年基業,如今全要葬送在這小子手裏了!
“咳咳,咳咳咳!”
明徽氣急,只覺得一口血上涌,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來,咳的人都開始痙攣。
明長燈見狀,急忙上前:“師父,師父您怎麼樣?”
明徽咳到幾乎將肺咳出來,最後一口血噴在青石板上,整個人才如泄了氣的氣球一般,萎然倒下。
他頹然跌坐在地上,明長燈在他背後撐着他的身子,看着地上一大片黑血,面色驚恐:“師父,您咳血多久了?為何不召御醫?”
“老毛病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長燈,為師不是說,一定要你不管黃綰綰,只是成大事者,決不能被兒女情長所羈絆!”
“為師還能有幾個日子可活?這最後的光景里,就想看着你一統天下,成就大業,你怎麼就不明白為師的苦心呢!”
明徽嘆息又嘆息,彷彿一時間又老了好幾歲。
明長燈看着他愈發蒼老佝僂的身姿,心中酸楚的很。
他低着頭,聲音嘶啞:“徒兒明白,徒兒今後……定不會再辜負師父。”
明徽拍了拍他的手背:“你此番已經錯失了最佳機會,赫連十蘭那邊,便不要輕易出手,省的讓人落了把柄去。”
“那依師父的意見,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明長燈虛心請教。
明徽起身,看着他:“先靜觀其變,你暫且回宮吧,等我的話。”
明長燈不疑有他,應聲而去。
明徽凝視着他的背影,待他出了太傅府,才對着空蕩蕩的庭院道:“去吧,做的乾淨些,別留下線索。”
庭院深深,只有那棵梧桐樹上緩緩落下的一片落葉在回應他,一切一如既往的靜謐。
明徽看着那片尚且綠油油的梧桐葉,惋惜的搖頭。
“長燈,別怪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