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行蹤暴露
林庶靈暗喜，以馬至筠明州首富的做派，府邸內奢華至極的院落必定是他本人居所。
確定目標，林庶靈輕步疾行，如馬踏飛燕一般，腳步踩在屋瓦上未發出響動，時而蹲起，時而卧倒，躲開府內雜役的巡視，身影在屋檐之間來回跳動，不一會兒便來到院子邊。
他縱身一躍跳到一株丈高的銀杏樹上，居高臨下，細細觀察院內的動向。
居中房內燈火通明，門口有四個壯丁值守，右側那間大屋裏面不時人影晃動，房門打開，有一二丫鬟進進出出。
“如果我是馬至筠，田契這輕便貴重財物多半要放在書房或是居室。這書房燈火通明，門口有人把守，應該是主人在裏面處理事務。”
林庶靈打量四周，偷摸下樹躲開守衛視線，從書房背面躍上房頂，正好聽到屋內人的談話。
“老爺，這是方才剛從余江縣送來的田契，上姚鎮北永村和前溪村的三百畝水田，大興鎮下章村的四百畝旱田。鄉下地界消息不靈通，還不知道改朝換代，老許那邊鬆口抬高價，那些賤民屁顛屁顛把自己手裏的地送到咱們手上。”
“恩，這件事你們處理得不錯，反應夠快，該賞。你派人去把他們都叫回來，這消息瞞不了多久，等那些賤民反應過來得鬧。”
“是，老爺。老奴明一早派人把余江縣收田的全叫回來。”
“不等明天，你現在就派人連夜出城，這事得鬧騰些日子，等風頭一過再說。”
那人領命出門，門開又馬上合上。林庶靈趴在屋頂沒有動彈。
從進入馬府的那一刻，林庶靈便察覺出馬家的房屋與尋常百姓人家不同，琉璃瓦下面至少還鋪了三層屋瓦，他只好放棄掀瓦窺探的念頭，改為死守，等馬至筠回房休息，再想辦法潛入書房內，盜走田契。
“嗯？”他感覺到了什麼。
就在此時，‘嗖’得一聲。
硬物滑過長空。
半妖對危機天生的敏銳和靈巧的身手使得林庶靈在聽到聲音的第一時間做出反應，身子騰空而起，向後翻轉。
嘩啦！
剛才他躲藏的地方被那硬物擊穿，四層瓦片一擊打成稀爛，堅硬的琉璃瓦碎片四濺。
林庶靈通過聽聲辨位，很快發現對方行蹤，偷襲者在不遠處的銀杏樹上。
那人束髮盤髻，頭繞華巾，一身穿深色八卦袍，長須髯髯，一雙火眼好似通靈一般有神，在夜色中虎視眈眈直指林庶靈。
早在林庶靈偷偷潛入馬府起，從一間客房頂上悄悄走過，輕微的腳步聲可以瞞過尋常人，卻沒能逃過打坐之人清明的法耳。那道士聽到動靜沒有聲張，在後面偷偷跟着，看這毛賊有何動作。
待道士看清林庶靈露在黑布外面的眼眉，不由暗自吃驚，此子這般年輕有此等身手，應有些來頭，大喝一聲：“何方鼠輩敢來馬府滋事？”
林庶靈收回目光，移過碎瓦堆中時，被脆片中心的一顆果核所吸引，立刻收起輕視之心。僅憑一粒果核，滑過半空擊碎屋瓦，此人的本事不容小視。
那道士見林庶靈不回話，雙腿一蹬，身子從樹俏上徑直落到屋頂另一側，不做停頓，雙手改掌為爪，直取林庶靈頸部，欲一擊將其擒拿。
林庶靈見對方來勢兇狠，再做躲閃已是不及，連忙作勢抵擋。他雙腳分開，一前一後呈斜角，身子微微向前傾，雙手抱拇指握拳，眉頭緊皺，周身氣力調動，隨時接招。
這是林語堂曾經教給林庶靈的拳法，名為伏斗拳，一套以手法為主，步法和腿法為輔，三者相輔相成精妙結合的高深拳法，修習起來難度極大。
打從記事起，身上半妖血統顯現的林庶靈跟着爺爺練這套伏斗拳，一練就是十二年，期間從未有一天鬆懈。林庶靈練伏斗拳以來，沒有正式和人交手過，一是他性格溫和，從不招惹是非，二來凡夫俗子大多身體羸弱，光憑蠻力可輕鬆降服，用不着招式。
今夜，是林庶靈第一次以伏斗拳，多年的苦練給他十足的信心，不懼怕明州城內任何人。
道士見林庶靈擺開架勢，眼中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驚奇，隨後便被濃厚的興趣所取代，行進間招式驟變，該爪為拳。沒有任何多餘動作，赤裸的直拳兇狠向林庶靈要害部位打去。
林庶靈步伐一動，側身也是一重拳。
拳對拳，毫無花哨碰撞在一起。
咔！
兩拳相撞，皮肉貼皮肉，拳骨撞拳骨，發出慎人的聲響，像是兩塊堅硬無比的花崗巨石碰撞發出的聲音，而非兩個人類在對拳。
嘶！
一拳過後，林庶靈踉蹌着倒退兩步方穩住身子，那道士站在原地紋絲未動。
手掌不時傳來陣陣劇痛，酸麻發脹，迫使林庶靈悄悄背過右手活動五指關節，他雙眼充斥着不可思議的情緒，從小到大，這是第一次有人可以打疼他，準確說是有人不借外物，光憑肢體對撞，在氣力上活生生壓制他。
半妖的身體素質遠超常人，在秋實學堂學習期間，身體條件最好的夏戈挺在氣力耐力上亦不是林庶靈的對手。兩人曾有過一次不愉快的交手，後來成了不打不相識的好友，夏戈挺多次追問，林庶靈借口以從小習武掩蓋過去，並教給夏戈挺幾招伏斗拳。
“喝！”
林庶靈一聲大吼，扎穩馬步，以伏斗拳法迎向那道人。若是遇到力量比拼上難以戰勝的對手，則以技巧上的優勢撫平差距，這是爺爺教給他伏斗拳法時所說的原話。
“來得好！”
那道人同樣拉開架勢，看他的腳步和手法竟和林庶靈的攻擊姿態有些相似。不同之處在於道人更顯隨意，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大師氣概，林庶靈行進間略帶僵硬，透露出一股初學者的生澀。
唰！
先攻者善用腿，林庶靈上來一腿劈向道人腰部，腿影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氣勢兇猛，攻勢凌厲。
嗡！
道人氣質淡然，抬膝上腿，輕易接下林庶靈一招。
“哼！”
雙方你來我往，拳腳並用，拳來拳擋，掌有掌對，雙臂交錯，側踢橫斜，腰身輕扭。林庶靈一腳踢空，道士回頭一同樣招式抬腿一記重踢，林庶靈躲閃不急，連忙以雙臂格擋，道士氣力十足，蠻橫之力一時難以抵消，林庶靈身子後退數步方才卸掉衝力，這一腳踢得他雙臂發麻，火辣辣的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