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負負得正
“換好衣服，你就回家去吧。”季九華看了一眼蘇漫雪，留下一句話便也出去了，還替她掩上了門。
蘇漫雪這才感覺到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淋透，緊貼着身體的曲線，難以想像剛才她一直是以這樣的形象跟一個陌生男人一起喝酒，實在窘迫。
拿起衣裳，竟是上好的綢緞，裙擺的花紋都是用金線繡的，這衣裳真是華貴，至少在她的那個鎮子上，從未見人穿着過。
迫於無奈，蘇漫雪也只好換上。
門外的季九華等了許久都不見屋裏有什麼動靜，敲了敲門，卻是無人應答。
眉頭微皺，當即推門而入。
嬌小的身子縮成一團顯得就更小了，安安靜靜的睡着，眉眼溫順，全然對外界沒有防備的樣子，更是像極了他的那隻貓。
“公子，夫人問您何時回去？”丫鬟出聲詢問。
“暫時沒空。”只是簡短的一句回答，至始至終季九華的眸光都不曾離開床上的那抹倩影。
蘇漫雪自己都不敢相信，只是幾杯酒而已，她竟然昏睡了整整一天。
再次醒來，已是翌日。
腦袋還有些暈乎乎的。
“醒了？”耳邊突然撞進一道男聲。
不遠處，季九華着一襲淺藍色錦緞衣裳慵懶的半靠在窗戶邊，烏絲倒是束的規整，一雙丹鳳眼說不盡的意味，如果說顧欽是謙謙君子的風範，季九華便是一種張狂的妖冶。
“你……”
“你為什麼在這裏？這是我的地方，我自然在這裏。”季九華搶先一步說出了蘇漫雪想說的話。
“你……”
“你對我做了什麼？放心，我什麼都沒做。”看着蘇漫雪詫異的眼神，季九華笑得有些張狂。
腳步輕移，季九華兩步就來到了床邊，猛然靠近蘇漫雪，呼吸咫尺可聞。
“但是現在不一定。”話罷，嘴角還勾起一抹怪異的笑。
蘇漫雪心下忍不住一滯，此人的心思太難猜。
“昨日可是你輕薄於我在先。”
腦中轟然炸開，蘇漫雪懵了。
“你……”
“你就不會換個詞兒嗎，每次都是你你你。”季九華起身，打趣道。
“你每次都搶話，我能說什麼！我真的輕薄了你？”蘇漫雪不確定，她對於昨日的事情記不完全。
“你這是要負責？”
“我……”
“放心吧，逗你的。下次不要再隨意喝別人的酒了。”
“那下次如果是你的酒呢？”
“萍水相逢，後會無期。”季九華面上突然沒了笑容，話落，更是逕自出門去了。
看着季九華的背影，蘇漫雪有些詫異，這個人的脾氣還真是捉摸不透，時晴時雨。
門外的丫鬟送了膳食進來，是杏仁粥，香甜可口。
“你們客棧的食物真好吃。”蘇漫雪不由得感慨。
“這是公子的私廚做的，以前曾是宮裏的御廚，手藝自然頂好。”丫鬟淺淺笑着。
蘇漫雪一驚，小小客棧老闆，竟然能請到宮裏的御廚，不簡單。隨即環視了一圈屋子，更是詫異，這屋子的陳設看似簡單，實則每件物品都價值不菲，尤其是牆上掛着的一副山水畫。那幅畫蘇正義也有，不過是贗品，可這副分明是真跡，有錢都難買的東西。
“你家公子叫什麼？”
“姑娘不知？”丫鬟吃驚，但見蘇漫雪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隨即開口緩緩道，“我家公子姓季，名九華。”
我滴個乖乖，離洲城第一首富季家獨子。
“說起來，我家公子可是和世子爺齊名，只可惜，世子爺是玉面郎君，我家公子卻是個逢考必敗的可憐人。”丫鬟有些憤恨難平，“我家公子分明才高八斗，是最拔尖的舉子，但偏偏每次一到會試就各種意外，要麼考試遇到腹瀉，要麼考到一半就暈倒，今年更是過分，考官竟然給錯了題目，時間都快過了一半要求重新答題。公子才華橫溢，自然答得精彩，可是考官剛出門，就遇上了滂沱大雨，眾人的試卷都未濕，就偏偏我家公子的試卷濕透，墨跡糊了一片。”說到最後，丫鬟實在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
這運氣，確實跟她有得一比。
季九華，算是離洲城一絕，家中富可敵國，一生下來便過的人上人的生活，才學過人，一心做官，卻官運相當不佳。走科舉，屢屢敗北，都快成為人前人後的茶餘談資了。買，官做吧，家裏金山銀山自然夠他揮霍，可邪乎的很，收受賄賂的人要麼隔天東窗事發被革職查辦，要麼直接犯事兒下馬。不管歪門邪道還是科舉正道，他都行不通。
家裏人勸他放棄，繼承家業，一心經商。可他心中就是有一份執拗。
壯志難酬，這才整日借酒澆愁，頹靡不振。
蘇漫雪腦中突然閃現出一個熟悉的畫面，是她為遊魂時所見的畫面。
桃花林，一顆桃花樹下自飲自酌，最後卻被莫名其妙嗆死的那個人，面容居然就是請她喝酒的季九華。
想不到他最後竟然落了個這樣荒唐的結局。真是可惜。
“帶我去見你家公子。”蘇漫雪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堅定的想法。她衰，他也衰，那會不會就負負得正了？
季府。
一自稱是“紫虛真人”的道士特意前來拜訪。不進門，要求季家夫婦親自到門口相迎，言知曉季九華的改命之道。
季家夫婦哪裏顧得了真假，急急出門。
“不知真人有何指教？”
“令郎命里犯太歲，一生坎坷波折，一心為官，奈何官運不濟，無心為財，卻富甲天下。但現在令郎的命數可改。”
季家夫婦大喜，追問。
“令郎跟前女子便是轉命關鍵，散財換運，自此亨通。”
“散財換運？不知該是怎麼個散法？”季老爺不解。
“天機不可泄露。”
蘇正義知道女兒去了離洲城后心急如焚，趕忙派人前來侯府找人。奈何蘇漫雪早已經不知去向。平陽王回府知道事情后，大發雷霆，急急派人一起上街尋找。
心險如平陽王妃，知道世子被退婚一事很快就會傳遍離洲城，故作可憐之姿，賺足了人們的同情，只可惜蘇漫雪一個女子，被罵得不知道多麼難聽，有人罵她不知廉恥，有人罵她甚是下作，更有人罵她該早死早超生。
就在蘇漫雪找到季九華的同時，酒樓里的流言剛巧傳到季九華的耳朵里。
“我可以幫你改命。”蘇漫雪說得堅定。
“說來聽聽。”
“娶我。”
“蘇姑娘不是已有心上人了嗎？”季九華嘴角輕笑，一副居高臨下的狂妄姿態。
“那不重要，現在我願意嫁給你，你就說你願不願意娶吧。”蘇漫雪自認容貌尚可，季九華雖然也是儀錶堂堂，但也算是郎才女貌。
“蘇姑娘。”不遠處剛剛趕到的顧欽打斷了二人的談話，“蘇姑娘，你可讓我們好找，令父現下心急如焚，還請隨我趕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