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王老闆招的新人
飛機已經降落在上海浦東國際機場的跑道上，亮起的艙內燈下，靠在窗邊的男孩子從舷窗上抬起了頭，此時他剛剛睡醒，睜開惺忪的睡眼看着窗外停機坪上的其他飛機，似乎還沒從夢裏醒過來。
幾天前，在美國舉辦的英雄聯盟世界盃總決賽上，來自中國賽區的F戰隊戰勝北美ROCK戰隊贏得了世界冠軍，看着大屏幕上面他們舉起獎盃的那一刻，賽場上萬人歡呼，聲音如同海浪一般的在城市的上空經久不散。戰隊裏的幾個韓國和中國男孩子的精彩表現讓全世界都知道了，在世界電子競技的舞台上，中韓才是頂尖的翹楚。官網的實況直播此時還在進行，在盡情的誇獎了F戰隊的表現以後，幾個解說員開始感嘆團隊和平台的重要，雖然這一次F戰隊贏得了總冠軍，卻並不代表中國賽區其他戰隊的成員是泛泛之輩，比如止步四強的Eve戰隊的隊長孫浩英，雖然已經23歲，但除了偶爾的傷病，在賽場上的表現依舊頑強兇悍、無懈可擊；更有他們戰隊的Adc紀衡，儘管剛剛才打一年半的職業賽，手速和操作卻已經達到了世界頂級水準，而且他臨場的穩定和抗壓能力非常強悍，被LPL圈內稱為“BHHENG“，這個BH不僅僅是彪悍的意思，更多的是說他BIGHEART，大心臟，戰鬥到最後時刻依然不會放棄；除了此二人之外，他們的輔助位置阿昆也算是LPL前三的水平。可惜E戰隊目前的短板明顯，他們中單和打野這次的發揮都不如人意，中單林寧的巔峰期已過，半年來的表現只能說是平平，打野位的小K發揮不穩定，賽場上隨時在超凡和平凡中無規律切換，這一次四強賽，他有好幾次的失誤導致戰隊被北美的
ock戰隊淘汰。EVE戰隊接下來需要做的就是及時更換人員配置，將後續力量跟上，只要做到了這兩點，明年的他們將很有可能會是F戰隊的勁敵。
那位解說員嘴裏的世界級adc，”BHHENG“紀衡正是那位此時正在浦東機場的機窗邊醒來的男孩，在衛衣兜帽的陰影里，看不到他的眼睛，只露出一個又高又挺直的鼻樑，看着飛機已然落地，他從包里拿出一隻黑色的口罩帶在臉上，這下更沒人能看到他的臉了。
他們幾個一線隊員都是坐的商務艙，落地沒多久就離開了飛機出來到了地面的麵包車裏，戰隊的領隊方哥清點了一下人數，笑着說：“一路辛苦了，剛剛有消息說外面有很多媒體和粉絲等着接機，公司的意思是大家還是出去亮個相，不要涼了粉絲的心，你們看怎麼樣?”他說是問大家的意思，但是誰都知道既然是管理層發了話，那肯定是要去的了。
中單林寧是個老油條，早就對這些事習以為常了，他長得眉清目秀，脾氣溫和，是廣大女粉絲心裏的暖男一枚，這時候接口說：“那些粉絲都是來看紀衡的，讓他去頂着被輸出，我們直接撤回基地吧。”
這句話說完，大家都笑了起來，紀衡扭頭給林寧的肩膀來了一下：“林哥。我記得你上個月才被某平台評為lpl婦女之友。還敢在我面前浪。”
林寧向來以LOL圈裏的貼心溫柔小哥哥自居，聽紀衡這麼說，隊裏面的其他人都開始起鬨，雖然這次在美國的比賽他們只得了個四強，但怎麼的也是中國賽區第二，所以大家的心情也還不錯。車到了航站樓，小K第一個站起來說：“這次就我先上吧，半決賽里的失誤基本都是我的，我都準備好迎接粉絲的爛雞蛋爛菜葉。就不讓你們幫我背鍋了。”比賽里明顯的失誤讓小K背了心理包袱，這幾天都在琢磨這件事。
紀衡走上前摟着小K的肩膀：“不要怕，我用這張臉給你打輔助，保你平安撤離。”小K聽了嘿嘿一笑說了聲”好兄弟“，兩人並肩朝出口那裏走去。
出口的地方果然站了黑壓壓一片粉絲，看到人群涌動，紀衡嘆了口氣，取下了口罩，放下兜帽，露出一張異常英俊的漂亮臉孔來，他眼睛不算很大，似乎有點細長，典型的內雙，不笑的時候淡然且冷峻，笑起來立刻變的如春風入水般多情的很；鼻子又高又直，簡直讓人想在上面滑滑梯，配着那略略有點薄的嘴唇，整張臉就像是漫畫裏走下來的美少年。髮型是中分的深褐色短髮，這頭髮如果配在別人頭上肯定顯得傻乎乎的的，但是在他頭上卻正好中和了俊美五官帶來的侵略性，增加了一點萌感，十分招人喜歡。很多女粉絲因為崇拜紀衡，就讓自己的男朋友留了同款髮型，結果都成了人間慘劇。
還離出口有幾十米，粉絲們就看到了他們，“紀帥，我愛你”“浩英隊長么么噠”“EVE必勝”各種口號響徹機場。
紀衡臉皮早就已經厚的無比了，他笑着朝大家揮着手走了過去，對跟在他身邊的小K笑着說：“來吧，準備團戰。”
“紀帥，這次世界盃你發揮的太好了，有什麼想說的？沒有奪冠會不會很遺憾”，前排的一個女記者舉着話筒，貼着紀衡提問，她使用的字是你而不是你們，讓紀衡心裏有點提防，這顯然是一個坑。
“並沒有遺憾，我們已經儘力了。”紀衡笑着說。他扭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孫浩英隊長，他那邊也在被人採訪着。
“下個賽季你們戰隊會不會引進更強力的選手，像F戰隊那樣從韓國引進強力外援是否在你們的考慮範圍內。”記者繼續問道。
“我只是一個打工的，這種問題你要問我們老闆吧。”說到外援的問題，眾所周知使用中國國產選手一直是Eve的一個原則，紀衡不禁多看了這記者的話筒兩眼，上面的標誌顯示他們來自某電競雜誌，出了名的難纏。
“那你本人呢？傳說國外有豪門戰隊在挖你。”記者的這句話讓紀衡心裏一驚，他在美國的時候確實有北美戰隊找過他，他回絕了。但是這事知道的人非常少，他只告訴了戰隊經理和隊長，也不知道這些媒體怎麼這麼神通廣大。
“胡說八道什麼？你這樣採訪我們可是會覺得你是在帶節奏。”小K聽了這句，湊過來在旁邊狠聲說。
紀衡拉住小K，笑了笑對記者說：“沒有，我不會離開戰隊。今天就到這裏吧，謝謝，再見。”
旁邊傳來女粉絲的尖叫聲，愛你支持你的的呼喊又響了起來，紀衡對着他們又揮了揮手，這才和小K一起離開朝大巴那邊走去。臨走他又看了看那個記者，一個帶着眼鏡的二十幾歲年紀的女孩子，毫不起眼的裝扮。“一定要小心這個人”紀衡在心裏對自己說。
等到上了大巴，小K還在恨聲恨氣的：“衡哥，那人肯定是故意的。”紀衡微微點點頭：“知道了，沒事。”
上海今天的天氣是小雨，一陣陣的雨滴打在9月間依舊熱乎乎的街道上，升騰起了一整的雨霧。紀衡坐在大巴窗邊，看着外面熟悉的街道和霓虹燈，一種想家的感覺在心裏升了起來，他拿起手機給老媽打了個電話。
紀衡屬於那種出道即巔峰的選手，除了聲名赫赫，這一年多也掙了很多的錢，但是在他當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的媽媽那裏，他依舊是一個不務正業的孩子。紀衡是在讀大一的時候休學去打職業的，那時候他18歲，剛剛考上醫科大學不久，對於紀衡的選擇，他媽媽幾乎氣的發狂，不過好在紀衡的爸爸是一個十分開明的人，對於兒子的選擇，他不但沒有反對，反而成功的勸退了要去戰隊帶兒子回家的衡媽媽。
“媽，我回上海了。”
“回來了啊，抽空回家來一趟吧。”媽媽在那頭說。
紀衡家就是上海本地的，他想了想說：“過幾天吧，剛剛回來估計事兒挺多。”
“哦，”媽媽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沉默一下后她掛了電話。
紀衡的心裏有點失落，這是他第一次參加世界盃的比賽，但媽媽似乎毫不在意他的比賽成績如何，他去美國比賽和其他人去杭州出差在他媽媽眼裏都是一樣的。
這時，隊長孫浩英來到了他身邊的空位上，低聲說：“晚上經理叫你一起開會，9點在基地會議室。”
會議室里的人出乎紀衡的意料，除了自己和隊長孫浩英，戰隊經理方哥，教練老王，還來了代表投資方王老闆的人。
投資方代表先是表揚了EVE戰隊這次的表現，大方的表示很快就會有單獨的獎金髮到各個隊員的工資卡上，在寒暄了一陣后說到：“老闆覺得咱們戰隊可以再進點新鮮血液了，這次想和你們幾個商量一下。”
其實大家早就明白戰隊進人是迫在眉睫的事兒，孫浩英傷病漸漸增多，在去美國之前就已經向戰隊表示要讓紀衡來接任隊長，而且戰隊惜敗於四強后，中單和打野暴露的問題也是有目共睹的。只可惜戰隊自己培訓組的新人里並沒有發現那種很好的苗子。
紀衡沉默了一下，問：“不會要找外援吧？”
投資方呵呵的笑了起來：“怎麼？外國人就不歡迎了？”
見紀衡的臉色似乎有點不悅，投資方又笑道：“不過就算你們想要外國人，老闆也不會買，他那麼摳，只捨得把錢給中國人賺，老闆的意思是咱們可以玩養成系。嘿嘿，實話給你們說，在你們出國的這段時間，經過老闆的深入尋找，已經找到了兩個人了，今天讓我把資料帶過來給你們看看。”
投資方隨即在投影上播放了兩個人的視頻，一個是上單，用來替補孫浩英的位置，一個是中單，應該是替補林寧的，兩人都是王者段位，積分排名很高。從視頻里看，兩個人的操作真的很不錯，特別是那個叫sky的中單，意識和反應都堪稱頂級的，幾乎趕得上一流職業選手。
看完視頻，紀衡有點擔心的問：“現在就要找中單替補嗎？林哥的狀態雖然比不上去年，但是在LPL也算是非常難得。下個賽季狀態上升也是有可能的。”
孫浩英回答說：“林寧前段時間已經跟戰隊講了，他最多再打一個賽季就要退役，家裏等他回家去幫着打理生意呢。所以他自己主動找了戰隊要找替補，來了人這個賽季他還可以帶一下，免得到時候青黃不接。”
紀衡沉默了，林寧家裏是福建那邊的，家庭觀念很重，讓他這個唯一的兒子回去繼承祖業確實無可厚非，但紀衡覺得最大的原因應該是因為林寧自己察覺到自己狀態大幅度下滑，他這人看着溫和，自尊心卻很強，其實是不願意拖累戰隊吧。
投資方看大家沒表態，接著說：“這兩人我們都通過渠道和他們聯繫上了，上單的ke
t很爽快，倒是這個打中單位置的，一直猶猶豫豫，我跟他說了很久，後來他說來基地的唯一條件就是不能見了面就要他走，如果他技術達標就保證讓他留下來試用。”
“？？”
“這是什麼意思？他用的是外掛還是怎麼的？丑的不能見人？”方哥笑了起來。
“這個答案明天就知道了，我約了他明天上午過來。”投資人轉過身，笑着伸出手對着紀衡道：“還有個好消息，公司的任命已經下來了，恭喜你，紀衡，Eve戰隊的新隊長。”
紀衡有點意外的看着孫浩英，孫浩英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是我主動讓位的，你不好意思啥？記着啊，戰隊在你手裏，要好好的干，別給我丟臉。”
紀衡看着老隊長的臉，眼睛忽然有點潮濕，他想起了那句“老兵不死，只是逐漸凋零”。孫哥的傷病讓他不得不提前找來了替補，還自動退出了隊長的位置，在平常人心裏23歲仍然是青春年少，但在電競圈裏卻很可能是面臨退役的垂暮之年。
投資方走後，紀衡一個人來到了基地的花園裏，剛剛聽說的孫浩英和林寧明年即將離隊的消息讓他心裏鬱悶。花園裏青蛙呱呱的叫聲此起彼伏，愈發的讓人心煩。不一會兒，林寧踱步來到了他身邊，遞給他一聽可樂：“來，紀帥，祝賀你高升啦。”紀衡聽着林寧的普通話，好笑的說：“林哥。每次聽你的腔調，我就覺得你是台灣圈過來的。”
“兩岸一家親嘛。其實我覺得我的普通話很標準，你們說的都沒我好。”林寧大言不慚。
紀衡好笑的看着他，想起了那個替補中單的事：“林哥。明天上午你的替補要來面試。”
林寧喝飲料的手停了一下，但是只在瞬間一種釋然便浮到了他的臉上：“家裏面一直讓我回去，我爸媽都想死我啦，替補的事是我自己跟隊裏提的，只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快說說，王老闆找了個怎樣的人？”
紀衡喝了一口可樂，說：“聽說是個怪咔。”，接着把今天投資人的話又複述了一遍。
林寧也覺得莫名其妙，愣了半天說到：“什麼鬼？難道是個中老年選手？”
等到第二天上午，眾人口中的醜八怪，怪卡，中老年選手來到基地的時候，紀衡正好從二樓的往下走。他只看到一個纖細的人影站在前台那裏，帶着一頂棒球帽，甜美的聲音細聲細氣的對小妹說：“我是SKY，來面試的。你們老闆親自約的我。”
紀衡聽了這句話，差點摔倒在地，因為這聲音，分明是個女孩子啊。他穩了穩，幾步走到前台那裏，仔細朝站在那裏的人看過去。
這確實是個女孩子，大大的眼睛，筆直的小鼻子，嘴角翹起好看的弧度，俏麗的短髮像一頂帽子似的戴在她小小的腦袋上，非常的漂亮。她穿着一條牛仔褲，一件高腰短T恤，看上去和那個紀衡心裏的醜八怪相差了十萬八千里。她也注意到了紀衡，頓時眉開眼笑，對着他說：“我認出你了，你是紀衡對吧，我是那個中單sky，我來面試的。”紀衡目瞪口呆，一時有點失智，好半天才回過神對前台小妹說：“是有這麼回事，你幫我通知一下教練和經理來訓練室，就說sky來了。對了，還有孫哥和林哥。”
一路帶着這位美少女走到訓練室，直至坐在椅子上的時候，紀衡還是覺得有點恍惚，他組織了半天語言才憋出來一句：“請坐，我去給你拿水。”然後趕緊離開了訓練室，出來時他正好那幾位也來了，看到紀衡的臉色，孫浩英開玩笑說：“怎麼了？你見鬼了？”
紀衡正了正神色，聲音壓得很低：“sky是個妹子。”
“啊？”這下輪到眾人吃驚了，林寧朝着裏面看了看，吞了口口水：“真的額，好像長得還挺好看。”
戰隊經理方哥是個**湖，情緒很快就穩定下來，他拉開眾人，用眼神示意大家不必慌亂，率先走進了訓練室。
由於早已說好不管sky是怎麼樣都不能立即勸退，儘管吃驚，大家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對她進行了一輪測試，結果很出人意料，不管是手速還是操作，以及模擬的線上對戰，這個女孩子的技術都可以說是頂尖的，如果不是她的性別問題，估計方哥會馬上就準備簽約合同了。在交換了一下眼神以後，方哥咬咬牙，對着SKY說：“SKY，沒想到你的是女孩子，呵呵，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打的真不錯，這樣，你先回家，我們戰隊開會研究一下后就給你答覆。”這回答很官方，大多數求職者都是被這樣的官方語言打發回家永不相見的。
看着她漂亮的眼睛裏露出失落的神情，紀衡正想說話，教練老王咳嗽了幾聲，趕着說：“紀衡，你送人家小姑娘出去吧。基地這邊不好打車。”
在駛出基地的路上，sky嘆了口氣：“你們戰隊不會要我了對吧。”
紀衡沒答話，好半天才說：“這事要等老闆拍板，不過我個人覺得你很強。”
Sky不再講話，抱着背包望向窗外，紀衡想了一下，接著說：“你是個很難得的種子，我會把我的看法告訴老闆的，真的。”這句話聽上去非常真誠，sky愣了一下，扭過頭看着他。
“謝謝你”半晌后，紀衡聽到身旁的人說。
“就停在這吧，這裏搭地鐵回去很方便，不用換乘就能到。”開出來沒多遠，sky扯了扯紀衡的衣袖，指着前面的地鐵站說。
“你要不告訴我你住哪裏，我直接送你回去吧，反正出都出來了”紀衡感覺戰隊的態度似乎傷害到了這女孩子，這時候想彌補一下。
“謝謝，不過還是算了，我住在學校里，你這車，，，很打眼”sky看了看方向盤上的車標。要是坐這車回學校，別人不會覺得她被包養了才怪。
“那你自己小心，微信加一個吧。”紀衡停下車，拿出手機看着sky。“對了，你真名叫什麼？”
女孩子的嘴似乎撅了一下，“今天我面試了半天，你還是第一個問我這個問題的呢。”說完她對着紀衡輕輕晃了一下二維碼，說：“我叫任天，記住了哦。”
”任天，一點也不象女孩兒的名字，倒像是個江湖大俠“紀衡心裏想。
兩人交換微信的時候，驚奇的發現對方的頭像都是寶可夢裏的神獸，紀衡是皮卡丘，任天是可達鴨，紀衡看着那大嘴的鴨子，忍不住彎起嘴角：“你喜歡可達鴨啊？”任天點點頭：“對啊，很治癒呢，那，，，，紀隊長，拜拜了，就此別過吧。”
看她下車離開，紀衡搖下車窗，喊：“可達鴨，有空的時候一起排位啊。”任天轉身笑了笑：“好啊，皮卡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