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醫者仁心
離開了北海,我沒帶典韋,留下他照顧娘親了。這傢伙跟我一樣,從小沒了娘,父親又是個莽漢,除了打獵,不懂教育兒子,任憑兒子在外面混了一身的橫肉。看來典韋沒少幹些偷肉、喝酒的勾當。這樣混大的人,多數很講義氣。典韋的武藝便是在長大的過程中,打架打出來的,再加上他力氣大,當然就很厲害了。
好了,沒娘照看的孩子,現在多了一個疼愛我們的娘,他比我還上心,每天請安問候,親自過問飲食,很孝順。所以,我也就放他在娘身邊,這樣,我對兩個人都放心了。
帶着剩下的二十幾個人,我們順東線,沿海而上。現在不是去找雲哥哥的時候,他跟着公孫瓚,應該剛收拾了邊南的黃巾軍,還沒有公開和劉虞翻臉,去也沒意思。再說,雲哥哥的性格我還不了解,見了他,不僅他不會跟我走,還要把我留在他身邊。反正他也不會有危險,大家就先各自玩着好了。
一路上,我不再干劫富濟貧的事情了,既然有人跟在身邊,看不過眼的,讓他們做好了。可典韋不在,我也不敢再盲目讓手下出擊,畢竟他們的武藝都不是很高,我自己也不想暴露會武的秘密。所以,意外的收入卻少了很多。
我們一行人沒有走官道,而是順路而行,這路上的住宿成了問題,只有借宿百姓家了。十天後我們來到了南皮附近。夜晚涼呀,涼的我肚子裏直罵娘。才入秋,北方的天氣就這麼冷了,一點都不正常。這兩年,人間戰亂不休,連老天爺都跟着添亂。本來,下午看見一個村莊,我們一行人剛想進去借住一宿,可村裏的人一見我們是哭爹喊娘地跑,好像我們是來打劫似的。唉,痛苦,作好人的痛苦就是要苦自己,沒辦法,只好在這裏野外宿營了。好在跟我的都是兵,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只有我自己冷的,靠着火堆還在發抖。
正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突然,一種危險降臨的感覺,讓我一下子清醒過來。我站起身來,四下看看,卻也沒看見什麼呀!可這種感覺是那麼的強烈,從我離開家以後,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再次環顧四周,除了風聲,還是什麼聲音都沒有,我不禁懷疑自己神經有毛病了。跟在身邊的夥計,看着我的動作,也莫名其妙。其中一個笑着說:“公子,您很少這樣在野外露宿過,可能還不習慣,不會有什麼事情的。”我笑笑,沒說話,坐了下來。
睡意已經沒有了,我擺弄着火堆,想開了心事。出來快兩年了,也找到了三個哥哥。和曹操也聯繫上了,一切都還順利,下面的事情可難辦多了。首先,曹操爭霸的腳步開始了,對於我來說,他在發展的前期階段,還是很順利的,我只要把握一些細節方面的東西就好了。可後期階段就非常困難,特別是他迎接了皇帝之後,我應該怎麼做,才不讓他把皇帝接到身邊呢?可是,不管怎樣,皇帝都會回到曹操的地盤上,放任不管?還是迎接?這真是個難題。對於這個問題,羽哥哥也沒想出妥善的辦法,我能怎麼辦?
正在我冥思苦想的時候,一聲尖銳的呼嘯聲響起,不等我們反應過來,一大群人馬從黑暗處涌了出來。二十幾個夥計跳了起來,緊緊聚成兩個圓圈,把我圍在正中間。一眨眼的功夫,一群人手持火把出現在我們周圍,人數還真不少,我們都是大吃一驚,互相看看。
我皺一下眉頭,低聲吩咐:“沒有必要,不要首先動武,看看情況再說。”眾人領命,緊盯着對方。
看見我們戒備的樣子,人群中走出來一個大漢,走到距離我們不遠的地方,他站下來,打量着我們。見我們都不說話,他開腔了:“你們這些人是幹什麼的?”
我皺了下眉頭,還是回答道:“我們是過路人,錯過了宿頭,在此休息一晚。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這樣做?”
他看看我,感興趣了:“嘿,難道你們這些人里,居然是個孩子領頭不成?看樣子,一定是個富家子弟或那個大人的小子,跑出來閑逛不成?”他周圍的人都大笑。
我心中氣惱,臉上不帶出來,開玩笑,不到萬不得已,我可不願意和這麼多人打架:“這位大哥說笑了。不錯,這裏是小的做主,他們都是我的夥計。我是一個大夫,靠本事吃飯的,可不是什麼富家子弟或大人的公子哥。”我沒說我們是行商的,在這個年代,人們都不大看得起商人,要是他們是成心打劫的,肯定不會放過商人。
聽我這麼一說,圍住我們的人開始交頭接耳起來。這個大漢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笑了起來:“噢,你是個大夫?哈,有年齡這麼小的大夫?”接着,他環顧四周:“你們見過這麼小的人做大夫的嗎?啊!哈哈,哈哈。”
不等我說話,人群中出來一個人,走近我們仔細看着我,回身對大漢說:“首領,他真是大夫。諾,就是我給你們說過的,在史家村的那個小神醫。”啊?周圍一片安靜。
大漢先是一愣神,接着大喜:“原來,你真的是大夫呀,還是位神醫。嘿,不好意思,得罪了。”
我鬆了一口氣,知道危險解除了一半了:“好說,好說。”
大漢上前幾步:“我這裏的鄉親正有不少人患病,想請小神醫前去診治,不知道……”
我心想,看你的架勢,不去也不行,點點頭:“有病人嗎?人數可多?如果閣下信得過我,自當效勞。”話要說的好聽點。
大漢聽的高興極了:“那就不客氣了。現在就走,可好?”
我一笑:“有什麼好不好的,既然有病人等着,理應快點去才是。”不好也要去,總比打架強。
吩咐夥計趕快收拾好行李,馬上跟他們走。夥計不敢猶豫,我們跟着大漢向西邊走去。走了小半個時辰,到了一處丘林,哇,這裏的人還真不少,少說也有上萬人吧。我看着眼前這些人,衣裳襤褸,男女老幼,各色人都有,心知肚明,這些人肯定是流亡的老百姓,或者就是黃巾軍。只是不知他們屬於哪支隊伍,是黑山的,還是邊南的。現在,我也不去問,只是問大漢,病人在哪裏?
大漢見我如此關心病人,也是很高興,馬上下令,讓生病的人到這邊集合。他自己苦笑着對我說:“真是不好意思,我這裏人多,也亂,要麻煩大夫您了。”
我嘆氣:“你這裏的人是很多,這樣集中在一起的人群,很可能引發疾病的蔓延。現在剛開春,天氣還冷,要是天氣熱起來,這很容易流行瘟疫!你們一定要特別注意才好。”大漢不停地說謝謝。
我也不跟他客氣了,因為,已經有不少人站了出來,看他們都是病容滿面的,我哪裏還坐的住。急急尋個干凈的地方,命夥計維持好秩序,開始行使我大夫的職責了。天哪,三天以後,我就已經是筋疲力盡了。好在我的體質還不同常人,就這樣,我都累得夠嗆。病人多都不說,病的種類也多呀,還缺少藥品、械具,看病的東西都不足,這病看得我,這個無奈和累呀。到了第五天,我自己都快不想起床了。
這晚,大漢首領很不好意思地端着一碗飯過來:“神醫,真是的,看把你累的,要不歇息幾天吧。唉,我這裏也沒什麼東西招待你,這……”
我抬頭笑笑:“無妨的,我還能堅持,不過,從明日起,我只看白天,晚上就不看了。我也真的有點累,自己倒無所謂,就怕看錯了,人命關天的事情,不可以馬虎。”
首領一臉崇拜地看着我:“您真是好心腸。這個世道,像您這樣的人真少見。”
我一笑:“我倒不覺得。為醫者,當懷有仁者之心。這是我應該做的。”
“醫者,仁心?嘿,說著都容易,作起來就難了。不滿神醫,我也找過不少大夫,唉,不是醫術不行,就是根本就不願意為我們這些人看病。”
我一愣:“這看病,還要分人乎?哪有這樣的大夫?簡直是亂來。”
首領苦笑:“我看小神醫心好,就實說了吧,我們不是普通的老百姓,而是一群賊呀!”
我哎了一聲:“首領怎麼這樣說?你們不過是一群無家可歸的難民罷了。就是做了黃巾軍,也是被逼得,首領怎麼以賊自居?”
首領看着我大驚:“原來神醫早就知道我們是黃巾軍。”
我看着他點頭:“簡單。你們住在這種地方,非軍,非民的,當然應該是黃巾軍啦。這沒什麼難知道的。我來的第二天,就知道了。”
首領看着我,古怪地說:“難道您不怕我們?”
我看着他,奇怪地問:“為什麼要怕你們?你們又不是什麼怪物,也不是那些諸侯的亂軍,沒有害怕的理由呀!”這樣的世道,兵患大過匪患,匪還講點江湖義氣,兵就什麼都不會顧忌的!
首領嘆氣了:“外面的人都怕我們。有錢有勢的怕我們,沒錢沒勢的也怕我們,只有神醫您,說不怕我們。”
我笑:“有錢有勢的,平時欺壓百姓,他們當然怕你們找他們算賬;沒錢沒勢的是因為聽信了謠言,而怕你們,只要你們不欺壓他們,他們就不會怕你們了。大家都是窮苦百姓,有什麼可怕的。”
首領看着我:“要是天下的人都像神醫這樣,我們的日子就好了。”
我看着他,也是嘆氣:“其實,你們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也是你們自己的不是。黃巾軍剛剛起事的時候,那是真的為老百姓呀。誰是黃巾軍?老百姓就是。剛開始的黃巾軍,他們上殺貪官,下收流民,廣散米糧,救百姓於疾苦中。那個時候,黃巾軍就是飽受疾苦的老百姓的救兵。唉,現在的黃巾軍,到處搶劫,不分官民,所到之處雞犬不留。你們已經由保民變成害民了。”
首領羞愧地說:“沒辦法呀,這些年,天災不斷,我們已經苦不堪言了,可那些朝廷官吏,不但不賑災安民,還要橫徵暴斂不休。我們活不下去,反正造反也是死,不造反也是死。我們也是實在沒了辦法。這些跟我的兄弟,都是無家可歸的人呀!不搶就沒有糧食,就活不下去呀!”
我也嘆氣:“是呀,我也是普通人家長大的孩子,當然明白你們的苦處。可是,首領,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聽我一句話,男子漢,大丈夫,生於天地之中,當達者應兼濟天下,退着可守護一方,窮者獨善其身。現在,你們雖然處境艱難,但也算是孔武有力,就是不去報效國家,也應保一方百姓之安危。萬不可反過來危害其他百姓的性命。你想想,你的父母妻兒便是人,他人的便不是嗎?你們這樣做事,使得那些與你們同樣可憐的無家之人如何活命?你們於情何忍?於心何安!”首領低着頭,嘆息不說話了。
時間又過去了半個月,這裏的病人我終於看得差不多了。這天,我找來首領:“首領,這裏的病人我基本上都看完了。這裏,我留下了幾種藥方,你有辦法,多收集些藥材準備着,等天氣熱了起來,記得組織他們都服用一些湯藥,應該沒什麼問題。”
首領看着我:“難道神醫要走了嗎?”
我看着他點頭:“是呀,我本來要去遼西採購藥材的,在這裏已經耽擱了很長時間,再不去,那裏等候的人要着急了。你這裏已經沒什麼事情了。”
他看着我,半天才說:“既然神醫一定要走,我就不強留你了。”
我知道他不想放我走,一笑:“我明白首領的意思。這樣吧,如果你信得過我,就在這裏耐心等一年,我還是認識一些官府的人。看能不能想辦法,給你們找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安頓下來,不要當黃巾軍了。反正你們造反也是為了吃飽飯,對不?”
首領看着我愣愣的:“神醫,你有這樣的辦法嗎?唉,難呀!一人為賊,一家是賊,恐怕是沒人敢收留我們。”
我笑笑:“事在人為,相信我,等我從遼西回來,一定幫你想辦法。”心想,實在不行,我就帶他們去找曹操。等我從遼西回來,曹操也能當上兗州牧了吧,安排萬把人,應該沒問題。
首領大喜,躬身下拜:“真能這樣,我代大家謝謝您了。您就是我們的大恩人呀!”
我急忙扶住他:“首領不可如此,我已經說過,醫者仁心,做大夫的怎麼忍心看着這麼多人在這裏受苦。再則說,首領也是個講義氣的好漢,竟願意為這些老弱病殘的人服務、勞累。我也十分佩服首領。你儘管放心,我說話算話。不過,時間上我不敢做太多的保證,只是我一定會回來找你們。你要耐心等我才是!”首領連連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