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畢生噩夢
長途汽車在路口停下,沈靈雨從回憶中回過神來,背着自己的包下了車。
望着塵土遍佈,隔幾米就有被超重車壓出坑窪的柏油馬路,沈靈雨心中很是沉重。離李村還有幾里地的距離,為了帶走外婆,她不得不繼續走下去。
咬了咬牙,她抬起手,叫住了一輛被黃土覆蓋的出租車。
“師傅,我要去李村。”
“好嘞!”
師傅隨手把抽完的煙扔出窗外,一腳油門載着她向記憶中的地方去了。
沈靈雨盤算着,去到了李村,二話不說拽着外婆直接送去醫院,然後再找幾個人,把母親的屍骨挖出來由她帶走。
計劃簡單可行,可惜她終究是算錯了。
出租車在鄉道通向李村的岔口,停了下來,司機告訴她,車只能開到這裏,因為前面有一塊從山下掉下來的大石頭擋在了路中間。
無奈,沈靈雨付了車錢,一人繼續前行。
李村人最後到底是繞過了黑山,在離黑山幾百米的地方鋪了條僅容一輛車經過的路,曲折着通到村裡,這讓沈靈雨安心不少,至少她不用再從黑山上過了。
當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山洞裏出來的。
她本以為自己做定了怪物的食物,嚇得暈了過去。
之後昏昏噩噩,軟手軟腳,抬着眼皮都費勁,卻去了很多地方,看到了許多奇怪的人。
在陽光刺眼的中午,她去找平時關係不錯的小夥伴玩兒。有個女人穿了一身黑,在小夥伴家旁邊,拿着樹棍兒在糞池裏翻攪,似乎在找什麼。
沈靈雨看着她有些害怕,想悄悄從她旁邊過去,卻被她打了一頓,她說沈靈雨妨礙了她。
在月光昏暗的晚上,沈靈雨攀在外婆家院子外那棵槐樹上,眯着眼睛去看月亮,想要看清月亮上黑色的斑點是不是美麗的嫦娥。
這時候邊上的槐樹枝下,忽然吊了一個的白裙黑髮女人,她的頭髮蓋住了她的臉,可沈靈雨依舊能感覺到她在往這邊看。
然後沈靈雨嚇得從樹上掉下來,沒命地跑進了院子,一轉身,那個人已經從樹上下來,提着上吊繩站在院子門口。
沈靈雨呼喊外婆,喊破了喉嚨也得不到外婆的回應。
她衝到屋門口,推門推不開,敲也沒人理。然後,她僵在敲門的姿勢上,不動了。
有乾枯的頭髮從她頭頂落下來,遮擋住了她的視線。
緊接着,一條繩子束在了她的脖子上,用力往上使勁,順着那股力道,她的雙腳離了地。
亂抓企圖解脫,可是她軟手軟腳使不上丁點力氣,她的嘴巴越來越張不開,眼皮越來越沉。
腳猛地一踢,她睜開了眼睛,這次終於不再是無助的。
“醒了醒了!”
順着聲音望過去,沈靈雨看到了抹掉眼淚的外婆,和一個比女孩子還漂亮、年紀比她大一點的男生。
她感覺躺着的姿勢有些累,不由得扭了兩下身子,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人的懷裏。
剛要抻着脖子去看,那個人就把她放到了一床軟和的被子上,轉過身去,低聲和外婆講了幾句話。
說的什麼話她聽不見,她只看到外婆很高興的,又抹了把自己的臉上的眼淚。
年幼的沈靈雨還是很累,彆扭地扭過頭,看着那個跟外婆說話的人,他戴着一副墨鏡下巴上都是鬍子茬,穿了件武俠劇里道士的衣服。
好奇怪啊,電視劇里的道士不是短頭髮,也不戴墨鏡。
她看着戴墨鏡的人,戴墨鏡的人也看着她,誰都沒有說話。
沈靈雨眼珠兒打晃,又睡了過去,好在這次是無夢好眠。
那幾天她一直沒什麼力氣,躺在軟和的被子上,偶爾翻個身,和那個比她大兩三歲的男生聊天兒。
“你比我小,你以後叫我哥哥吧。”男生坐在椅子上,趴在火炕邊瞧着她,嘴裏還含着糖,說話時噴出香甜的味道。
男生從兜里摸出兩塊兒糖,告訴她:“你叫我哥哥,我這兩塊糖就都歸你。”
沈靈雨眼睛黏在他手心上,他可真好看,手裏都是乾乾淨淨的,一點泥都沒有,和村裡那些男孩子不一樣。
那時候,她昏昏沉沉,一時忘了,村裡死了五個孩子,也忘了自己為什麼會躺在火炕上沒辦法出門。
戴墨鏡的怪道士,她只見了兩三次的樣子,每次他都不和她說話,只跟外婆小聲說些什麼。
沈靈雨看着跟怪道士在一起的男孩子很順眼,反正自己小,叫他一聲哥哥也不吃虧,關鍵是還有糖吃。
於是沈靈雨連人家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就當了人家的妹妹。
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天,便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