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福兮禍兮
之後事務所兌現了對李倩的承諾,把她老公王建成的心神解放了出來。
王建成顯然對前些日子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醒來之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說自己只記得有一條大蛇朝他噴了一口煙,之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李倩咬咬牙,打算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卻被景慕青搶了先。
他湊過去,在王建成的耳邊說了幾句話,只見王建成的臉一會兒白,一會兒紅。
後來,知道了自己女兒因為蛇妖的事情還躺在醫院裏,王建成一張胖胖的臉上掛滿了愧疚。眾人寬慰之後,他才展開笑顏,非要請事務所的人吃一頓飯。
於是大家就又吃了他家一頓。
回去之後,沈靈雨問景慕青,到底是怎麼替李倩把事情糊弄過去的。
景慕青嘿嘿一笑,說道:“當然是把鍋甩到了他自己頭上,說他在外面惹怒了什麼人,才變成這樣的。”
王建成仗着自己有些錢,在外面沒少亂搞,這樣下來,得罪的人一定也不會少。景慕青這樣說,再合適不過。
事情結束的也算圓滿,沈靈雨找了個機會給外婆打了電話過去,這次倒是接通了。
外婆回鄉下去了,上一次外婆沒有接電話,就是因為她在車上,沒有聽到手機響。外婆也不知道自己外孫女什麼時候有時間接電話,怕自己一個電話打過去,外孫女正在上課,被老師批評可怎麼好?
所以看到了未接來電,也沒敢回個電話。
沈靈雨聽說外婆回到了鄉下,心裏就有些慌。那個村兒離壓了鬼王的那座山太近了。
她知道外婆回到鄉下,是因為她的生母,外婆唯一的女兒,埋在了那邊。
有幾個媽媽放得下女兒呢?
沈靈雨琢磨着,趁着十一假期的時候,回去把母親的墳遷走,說什麼都不能讓外婆冒險繼續留在那邊。
這邊正琢磨着,打門外進來了一個人。
這個人三十左右,眼圈黑黑,臉色蒼白,身形瘦如柴——也虧得是瘦,若是胖些,她一定會以為這是個成了精的國寶熊貓進門了。
連忙起身招待,請了客人到沙發坐下,這位客人開口問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問題。
“這裏是什麼地方,我怎麼走到了這裏來?”
沈靈雨端莊地笑開,露出不多不少正好八顆牙齒:“這位客人,我看你是遇到了什麼很難解決的問題,才走到這裏來的吧。”
把倒好的溫水推過去,她說:“遇到了什麼困難,可以先講來聽聽,也許我們事務所可以解決你的問題。”
客人眼中閃過一絲欣喜,也不過一絲而已。他打量着眼前年紀輕輕的沈靈雨,有些質疑。
沈靈雨暗嘆一聲,道一聲:“請稍等,我去叫我們老闆。”許硯外出,景慕青有課,只有她和灰叔在。她起身去到灰叔房間,把正在睡回籠覺的這位邋遢大叔給薅了起來。
抄起梳子和定型噴霧,三下兩下把他的鳥窩頭捯飭利落了,才把人從房間裏拽了出來。
“聽我的助理說,客人你遇上了難處,”灰叔套了件棉麻唐裝,面容慈祥像個得道高人,笑眯眯問道,“可以和我說說嗎?”
見了灰叔,這位臉色凄慘的客人猶豫了沒多久,便把近來遇到的怪事都說了出來。
打扮得像個高人的灰叔,打起架來是最弱的一個。
客人哪裏知道?竹筒倒豆子一樣把遇到的事情講完了,還哀求地拉着灰叔,問他這件事該怎麼辦。
原來,這個人真是遇上了一樁奇事。
他的名字叫逄易明,是本地人,在鄰省一所高校進修博士。
今年夏天,他拿到了博士文憑,又和同學謀划著自己辦一家公司,趁着沒忙起來,趕回來和家人還有兒時玩伴聚一聚。
問題出在那天,他和幾個哥們兒朋友去郊遊露營,晚上起夜的時候。
“那天晚上大家很開心,喝的有點多。”
逄易明說:“半夜我想去撒個尿,迷迷糊糊往外走了一段,尿到一半,身後響起了一道聲音,差點害我把尿憋了回去……”
有個陌生的聲音在他身後說:“難得有飽讀詩書之人從門前經過,理應留下好好招待一番才是。”
逄易明嚇了一跳,穿好褲子四處張望,居然看到原本灰暗的山壁轟隆向兩旁打開,裏面有高樓有玉宇,絲竹聲不絕於耳。打裏面出來了位鬚髮皆白的老者,老者頭戴儒冠,身穿長衣,氣質儒雅非凡。
逄易明心想,這是遇上神仙了。
老者走到跟前,躬身行了個禮,逄易明趕忙學着老者的樣子,朝他回禮。
老者很高興,引着他進了那座山壁,逄易明跟着老者四處走動,眼睛都快看掉在了地上。
這是一個真正的人間仙境啊!
那高樓,四角垂掛着金與玉製成的風鈴;那玉宇,房檐嵌了一排夜明珠。那窗邊坐着的,是誦讀詩文的才子和琴技高超的佳人,那街上走着的,是九天下凡的翩翩仙子和文曲星……
那些人一個個都是古人打扮,衣袂飄飄。衣服也不知是什麼料子,光滑輕盈如雲如霧,看了半天,居然沒在衣服表面找到一丁點縫合過的痕迹。
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醉得一塌糊塗。
品着弦樂,飲着美酒,與眾人暢談風月,又給他們講起了當今外面的世界。
如果老者出言,讓逄易明留在那裏,他是絕對會答應的。
也不知在裏面呆了多久,只是乏了便睡一覺,醒了便繼續同人飲酒作樂。
他在裏面一共睡了七回,等到第七回,睡前迷迷糊糊的,見到老者來在他跟前,笑呵呵地說了句什麼。
再醒來,人已經回歸現實世界,躺在一塊平坦的大石頭上,不久就見有神情焦急的家人朋友找了過來。
想來,睡前老者說的那句話,是在與他告別。
假如事情到這裏就結束了,也不失為一段桃源般如夢的記憶。
接下來的事情,活生生把這件事變成了逄易明生命中的一段噩夢。
“從那裏出來能有一星期,我就開始總聽到腦子裏有兩個聲音跟我說話!”逄易明講到這裏時,已經有些支撐不住。
“它們在我腦子裏吵,起初只是偶爾吵兩句,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後來,它們開始吵得我睡不着,再後來……再後來……”
逄易明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直接是用吼的:“好了!你們不要吵了!”
沈靈雨原本是坐在沙發扶手上的,被他這一嗓子嚇得,差點滑下去。
吼過,逄易明上氣不接下氣,捂着耳朵坐在那裏緩了好久才緩過來。
抬起頭,他已經平靜下來,帶着滿臉頹唐和歉意,對灰叔和沈靈雨說:“對不起,剛才它們又在吵了,我、我已經半個月沒睡好覺了,所以,對不起,我不是在吼你們。”
“我也有去過醫院,可是什麼都沒查出來,他們還建議我去看心理醫生,說是我剛創業壓力太大。”
“有些事沒辦法跟他們說,說了他們一定以為是我瘋了!就連我的家人朋友,都不相信我說的話,非說我只是喝醉酒起夜迷路,在外面躺了一夜。我在山壁里呆了那麼久,出來發現其實才過了一夜……”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說完,逄易明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像是在哭泣。
沈靈雨和灰叔等了一會兒,小心叫了他幾聲,結果他沒有反應。
灰叔湊過去,搖了搖他的手臂,結果他直接倒在灰叔身上,嚇得灰叔差點蹦起來。
二人仔細查看,發現逄易明他,只是睡著了。
灰叔叨咕着,事務所建立了很多年,第一次有客人說完事情就直接睡過去的,連定金都沒付。
兩個人又研究着,這事兒還得許硯回來,看看沙發上這隻瘦成柴火的熊貓精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
結果逄易明這一覺,睡到許硯和景慕青都回來,大家吃完了晚飯,他還沒醒過來。大家一琢磨,萬一再有人來,見了他睡在這裏不好看,就給抬到了二樓灰叔的房間裏。
幸好他睡得安靜,如果打呼嚕磨牙亂踢亂蹬,事務所里的四個人非把他扔出去不可。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逄易明才從睡夢中醒來,迷迷糊糊走出灰叔的房間,走下樓。
瞧着正在教沈靈雨畫符的許硯和景慕青,問岀了一連串的問題:“你們是誰?這是哪裏?我怎麼會在這裏?你們把我弄到這裏想要幹什麼?”
事務所三人瞧着他:“……”
見着他們不說話,逄易明又撓撓自己的頭,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好久沒睡這麼舒服了。”
灰叔從廚房裏蹦出來,圍裙都沒來得及摘,兩步來到逄易明跟前兒,怒道:“你當然睡得舒服,那是老夫精心佈置的床鋪,豌豆公主睡上去都挑不出毛病。你小子,害得老夫昨夜只能去和許硯擠一床睡,今天不把全款交了,別想我們幫你解決你那攤子事兒!”
逄易明被灰叔的連珠炮唬住了,低着頭想了想,說:“我已經好久沒睡好了,就因為腦子裏聲音不分時間的吵鬧。可來到你們這裏,腦子裏的聲音只吵了一次,就再也沒吵過了。可見,你們是有些能耐的。”
“好,要多少錢能幫我解決這件事,我現在付全款。”
說著,逄易明從褲兜皮夾里掏出一張銀行卡。景慕青見了,兩眼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