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決戰中
小魚兒瞪大眼睛盯着林珏,嘴巴也張得大大的。而林珏則是垂着頭,緊閉着眼,完全不去看小魚兒的反應。
過了半響,小魚兒突然大笑起來。他似乎笑得很開心,上氣不接下氣,像聽見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笑得幾乎要在地上打滾了。
他捂着肚子,用手揉揉眼似在拭去笑出來的淚。他笑道:“無缺,你這笑話可當真是好笑至極!”
林珏的眼睫微微一震,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小魚兒漸漸收了笑,凝重地盯着林珏道:“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會相信……自我出生起我便在惡人谷,這世上我根本沒有什麼親人……”他說這話時語氣頗有些苦澀。
林珏睜開眼睛,瞧着小魚兒,眼中的憐憫、苦痛之意一閃而過。他強笑道:“如果你認為我是在騙你,那便是……”
小魚兒有盯了林珏一陣,終於笑出來,道:“當然,我很肯定……”
接下來他們兩人便沒有再開口,回去的路上也一句話未說。此時,天已完全黑了,月色完全瞧不見,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化不開,只聞山野間蟋蟀的凄惻的鳴叫。
到了地方,兩人停了下來。小魚兒瞧了林珏半響,他嗯嗯啊啊了片刻才撓着頭髮笑道:“無缺,咱們後日便要比試,明天還是好生休息罷……”
林珏抿着唇,點頭道:“你也是……”他又瞧了小魚兒片刻,嘆了口氣便抬步先走了。
林珏的身影剛沒過拐角,小魚兒的面色驀地一沉,盯着拐角處的目光萬般糾結複雜。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小魚兒突然喝道:“出來!”
過了片刻,蘇櫻從迴廊上走出。她緩緩走向小魚兒,她嘆了口氣,卻什麼話也沒有說。她是個聰明的女子,自然知道,一個男人在傷感的時候需要的也許並不是女人的安慰,而是一個女人默默地陪伴。這樣的女人也許也並不一定要是他心中的那個人,但經過此事便能成為他心中的那個人也說不定?
小魚兒轉過頭笑道:“哎,怎地又是你……”他嘆道:“你在這兒吃白飯已經吃了三個月了——雖然吃的是移花宮的白飯,我一點兒也不心疼。但你這般厚臉皮的女人我還是頭一遭遇見。”
蘇櫻的身形有些發僵。她完全沒料到小魚兒情緒轉變得這樣快,在她面前一絲傷感的意味也不露。
她苦笑道:“你難道不知道我為何要留在這兒吃白飯?這兒的白飯又不是什麼天下奇珍,你以為我願意留在這兒吃么?”
小魚兒嗤笑出聲,道:“我如何知道你的想法,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他嬉笑道:“或許魏無牙那糟老鼠死了,你便再也沒有可以營生的靠山?”
蘇櫻渾身一顫,她未想到小魚兒居然當著她的面提起魏無牙的死。雖說魏無牙也想拉着她陪葬,但他畢竟養了她十幾多年;魏無牙的死,說到底她也脫不了關係,畢竟是她起了惻隱之心、同情林珏才帶小魚兒他們去了天外天。她呼出一口氣,定定地瞧着小魚兒道:“但我可能是你肚子裏的蛔蟲,你此刻的想法或許我也能猜到一些……”
小魚兒笑道:“哦?”
蘇櫻強笑道:“你不過是在遷怒……”
小魚兒樂了,笑道:“我為何要遷怒?”
蘇櫻道:“只因為你現在心裏難受。”
“我難受?”小魚兒此刻雖然在笑,但誰也想不到小魚兒的笑容竟也會如比凄慘。
“不錯……”蘇櫻緩緩地點點頭,她苦笑道:“求而不得的苦,我現在也很是清楚……的確難受得很。”
小魚兒忽然跳了起來,大聲道:“你說誰求而不得!你不知道他心裏……”他突然頓住了,沉默了下來。
黑稠的夜色籠罩,縱然有燈光,也照不清晰小魚兒此時面上的表情。他突然大笑起來,撫掌笑道:“不錯!你說的不錯……我又不能拿鐵鏈鎖住他,難不成還要我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他的笑聲減低,慢慢垂下頭:“誰也不能改變他的想法,誰也不能……”
小魚兒雖然口中說不相信她與林珏時雙生子、親兄弟,他心裏未嘗不是已經信了。他明白林珏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他只是想逃避。
蘇櫻獃獃地瞧着他,目光漸漸朦朧,眼角緩緩泌出了兩滴晶瑩的淚珠,沿着她蒼白的臉,滴在她衣服上。
她此刻雖然流着淚,卻還是笑道:“既然你不能改變他的想法……那你為何不改變自己的想法?”
小魚兒大笑道:“你以為我沒有試着改變過么?從知曉自己想法的那一刻我就試過了!……那你看,有沒有用?”他說到最後竟瞧着蘇櫻等着她的回答。
蘇櫻垂下了頭,低泣道:“你莫要再笑了……你不知道你此刻的笑有多難看,笑聲又有多難聽……”
小魚兒只是笑着,卻不說話。
蘇櫻接道:“現在我只希望我沒有攔住你,我能遠遠走開……再也看不到你為他生氣,為他難受傷心。”
這句話像根針般直直地刺入小魚兒心底,小魚兒又跳了起來,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走呢?”蘇櫻只有用眼淚來代替回答。
小魚兒忽然一把摟住了她,嘴唇重重壓在她的嘴唇上,他抱得那麼緊,似乎要將蘇櫻整個人都揉碎。
蘇櫻似已完全崩潰了,但忽然間,她又用力去小魚兒的身子,用力推着他的胸膛,嘶聲道“放開我,放開我。”
“你,你難道不喜歡……”小魚兒忽然放開手,面色變得慘白,也不知是憤怒還是奇怪。
蘇櫻已跟蹌退到牆角,不住喘息。
小魚兒瞧着蘇櫻,終於長長嘆了口氣,苦笑道:“我現在才知道我弄錯了。”
蘇櫻目中又流下了淚來,垂頭低聲道:“你沒有錯,我也並不是不願你……你抱我,但現在我卻不願你抱着我,心裏還在想着別人。”
小魚兒呆了半晌,苦笑道:“我心裏在想着別人么?我怎地不知道……”
蘇櫻此刻已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捂着嘴低低啜泣。
小魚兒又瞧了蘇櫻片刻,揚起頭望向黑得瞧不見一顆星星的天空,他嘆道:“居然這樣晚了,我也要睡覺了……我果然是太累了。”
他轉過身便往自己的院子去,身後的蘇櫻還站在原地低聲啜泣着。小魚兒好似笑了笑,又好似沒笑。他嘆道:“對了,我還有話要告訴你……”他說著卻沒有回頭。
蘇櫻還是垂着頭,道:“……什麼?”
小魚兒道:“我勸你還是現在便走了,最好再找個人嫁出去……”說罷他便像一陣風消失地無影無蹤。
決戰的前一天,所有人都只呆在自己的屋裏。不管他們的心中怎麼想,這決戰的這一天還是來了。
在邀月和燕南天看來,此戰勢在必行;
在林珏看來,這是在完成既定的任務;
在小魚兒看來呢?他已然知曉自己與林珏的身為同胞兄弟的秘密,他卻沒有阻止這場比試,是不是還心存一絲希望?
這是武昌郊外的一片荒野,天色陰暝,烏雲已越來越重。一陣風吹過,天地間彷佛忽然充滿了肅殺之意。
小魚兒縮了縮脖子,道:“好大的風,好冷,真該多穿兩件衣服的?”
燕南天皺了皺眉,沉聲道:“你難道已覺得有些受不了么?”
小魚兒道:“燕伯伯你放心,我身子還沒有那麼嬌嫩。”他忽然一笑,道:“燕伯伯,我也想問問你老人家一件事。”
燕南天道:“你。”
小魚兒眨着眼睛道:“你老人家若真和邀月宮主動起手來,能有幾分勝算,幾成把握?”
燕南天目光望着遠處一朵瓢動的白雲,沉默了很久,堅毅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絲罕見的微笑。他並沒有回答小魚兒這句話,但小魚兒已用不着他回答了。小魚兒面上也不禁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小魚兒與林珏既已定下計策,必定不會弄成一生一死這般悲慘的結局。但要防範邀月最後是否會在惱羞成怒下殺人,但有燕南天在,想必也成不了什麼大問題。
的確成不了什麼大問題,小魚兒不知道的是,林珏的明玉功練至第九層,已然比邀月的修為深。縱然他的內力不及邀月深厚,但明玉功練至第九層,他體內的真氣,已能形成一種漩渦,無論什麼東西觸及他,都會被這真氣漩渦卷過去——正如泅水的人遇見了水中的漩渦一樣。如此,便可以在運功時自然吸收天地間的浩然之氣,轉化為自身功力,對上邀月也很有一拼的實力。
燕南天道:“時候已快到了,你準備好了么?”
小魚兒點點頭,忽又道:“我還有些話想與無缺說。”
燕南天嘆了口氣,瞧着遠處垂着首站在邀月身旁的林珏,道:“你去……”
小魚兒笑了笑,便像林珏走去,仔細瞧了,才覺得有些奇怪。一直跟在邀月宮主身邊的憐星宮主竟然不在。
這正是林珏此時疑惑的,他也不知憐星此刻去了哪裏。他對邀月躬身道:“大宮主,不知二宮主……”
邀月皺了眉頭,道:“今天一天未見着她人……”
林珏皺眉道:“是否要去尋二宮主?”
“不行!”邀月冷聲喝道,“要去尋也得等到你和小魚兒的比試之後!你不用管這件事了,安心比試。”
最後的時刻終於到了。這一次,她無論如何也絕不會再讓這一戰半途中止,這一次,小魚兒和花無缺必有一人要倒下去。
縱然那個人是她的親妹妹,也不行!
無論誰想描述她此刻的心情有多麼緊張和興奮,都是多餘的,因為她此刻心情之緊張和興奮,世上根本沒有第二個人能想像得到。
林珏沉默片刻,躬身道:“大宮主還有什麼吩咐?”
邀月宮主道:“沒有了,你去,我知道你絕不會令我失望的。”她語音雖平靜,心情卻也不禁十分激動。
她轉頭面色冷淡地瞧着走過來的小魚兒,小魚兒卻嬉笑地同她打招呼,問道:“我能不能最後同無缺說句話?”
林珏聞言面色不顯,身形卻微微一震。
邀月斷然喝道:“不行!”
小魚兒苦了臉嘆了口氣,認命地走回比試的場地。林珏抿着嘴也跟了上去。
兩人分站在場地兩邊,對視着。小魚兒已開始往前走,林珏也開始緩緩移動了腳步。誰知林珏剛走了三步,卻突然停了下來,沉聲道:“你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小魚兒眨眨眼,緩緩道:“你師父不讓你同我說話的……”
林珏面色有些白,喝道:“說!”
“好……”小魚兒戲謔地笑道:“其實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林珏聞言一愣,突然反應過來,小魚兒所說的目的難不成便是為了引自己生氣着急?他的面色愈發白了,氣的!
小魚兒悄聲道:“你師父還在場地邊呢!”
林珏沉默,又有些想苦笑。他怎地會以為小魚兒會想不開?當著邀月的面他當然得說是最後一句話,難不成人死之後還能說話?
遠處的邀月已然有些不耐煩了,冷聲喝道:“你們還不快開始?”
林珏抿着嘴,瞧着小魚兒比了個“請”的手勢。
小魚兒笑道:“咱們用兵器比試,你瞧,我都把‘大夏龍雀’帶來了。”說著拿下背在身後的大夏龍雀。
林珏垂下眼,沉默片刻,拿出了腰間的軟劍。
風,自他們之間吹過,帶走場地間的滾滾黃沙。此刻,他們都沒有動。
剎時,兩人同時出手,一刀一劍,都快如閃電。刀劍還未相交,兩柄絕世名器間的刀劍之氣已發生了碰撞,只聽“叮”的一聲,兩人陡然分開。
這才只是第一招,所有人都不禁屏住心神。這一戰,是最後的一戰,這一戰將結束一切。無論在場的何人,心中都是這樣的想法。
小魚兒眼中暗芒一閃,忽使出“五虎斷門刀”,刀芒挨近林珏時又忽地變招,變為“八卦刀法”,不數招又使出“六和刀”。小魚兒武功集眾家之長,早已融會貫通,此番一連串招式使來,只覺行雲流水,高妙非常。
小魚兒的刀法妙,林珏的劍法也不逞多讓。“幻月劍法”和“玄明劍法”使得隨心所欲,兩種劍法一快一慢,快的如長虹貫日、疾如飛羽;慢的似水過平地、雲划天際。一快一慢本不相容,但在林珏手間,任意轉化,毫無滯澀之感。
轉眼間,他們兩人已斗到了七百招。兩人的武功都宛如長江大河之水,滾滾而來,永無盡時,奇招妙着,更是層出不窮,簡直令人目不瑕接,不可思議!但這一戰卻已顯然到了尾聲。
林珏的劍漸漸慢了下來,他知道時候已到了,已沒有再拖下去的必要。他只用在小魚兒心口附近刺上一劍,以小魚兒的演技騙過邀月應當不成問題,更何況還有假死葯。
無論任何事,遲早都有結束的時侯。他現在什麼也不想再想下去,也管不了這場比試後會發生什麼。小魚兒終究有這樣一刻,他必須得面對現實!
林珏的心口驀地一緊,手中的劍勢卻快了起來。只有快,才能讓人瞧不清到底發生了何事,才能在這中間做手腳!
小魚兒的身形隨着林珏劍勢的加快愈發迅疾,舉步生風,間或以刀抵禦,幾乎將自身掩護得滴水不露。
林珏面沉似水,他明白,關鍵的一刻差不多到了!
森然的劍光陡然射出,劍在空中虛虛實實挽了三個劍花,如靈蛇一般刺向小魚兒胸口間的破綻。
突然間,小魚兒笑了,他的笑容雖然凄苦,卻帶着一種莫名的解脫。林珏見后大驚失色,想收劍,但此時,劍尖已挨着小魚兒的心口!
剛剛那一劍明明是刺偏的,剎那間竟移到心口處!
此時,如果林珏和小魚兒共同偏移便可以避免此劍刺入心口。但,縱然林珏手勢偏了,小魚兒呢?
他既然會在關鍵時刻將自己的心口移到林珏劍下,他難道會在最後關頭移開?
劍入肉中,血花自心口處濺出,染紅了林珏的劍尖。
林珏眼睛驀地睜大,拿劍得手顫抖起來,幾乎握不住劍柄。他的臉色慘白,白如鬼。
小魚兒的眼中莫名的有些憐惜,他想開口說話,卻不想吐出了一口血。
場地外的燕南天驀地長嘯一聲,一掠七丈,如大鵬般飛掠了過來,抱住小魚兒幾乎站立不住的身體。卻只見小魚兒面如金紙,氣若遊絲,已是奄奄一息,再一探他的脈搏,亦是若斷若級,眼見生機便已將斷絕。無論誰都可以看出他是萬萬活不成的了。
燕南天已不覺急出了滿面痛淚,跺腳道:你……你為何不在最後避開?你……你明明可以……”
小魚兒凄然一笑,掙扎着道:“鬥了這麼多招,內力早盡了,如何……有力氣……再避?”聲音越來越微弱,眼瞼漸漸闔起,喘息漸漸平靜他似乎還想張開眼來,對他所留戀的這世界再瞧最後一眼,對還站在原地,怔怔地渾身發著抖的林珏再瞧一眼。
但無論他多麼努力都已沒有用了,他的眼睛再也張不開來。
林珏木在那裏,突然揮開燕南天的胳膊,按住他的脈搏——沒有!一絲跳動也無?!
他又瞬間扒開小魚兒的胸口的衣服。一個小藥瓶掉了出來,林珏一顫,伸出手將藥瓶撿起。
他的手在顫抖,卻還是打開了藥瓶倒了過來——一顆瑩白色的藥丸自藥瓶中滑落,掉到了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真的是HE!!!!不用懷疑!!!!!
另!
昨晚,某臨這兒地震了;
明天俺爸要來,不知道會不會把俺本本帶走TT這可怎麼碼字....
今天,我快要遲到啦啦啦~~~~~~~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