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9 真相大於一切
極遙遠處的天穹忽然生出一道亮光。
銀月乍現,光華如水。
無數團聚攏的烏雲被無形之力粗暴撕開,化成絲絲縷縷的破碎棉絮,流於天際。
依長治只覺有些喘不過氣來。
巨劍壓頂,帶來的氣勢不亞於一座山嶽降臨。
煙塵衝天飛起,彷彿淡薄的輕霧。
沒想到數日不見,恭長卿的境界又有提升。
只是這種程度的攻擊並不能對依長治造成多大的影響。
一道紫光閃過,庭院內突然颳起狂風。
依長治來到恭長卿的身邊。
狂暴而恐怖的氣息猛然炸開,一個白色的光球出現在他的手中。
恭長卿很清楚他想做什麼,卻沒停止這次進攻,反而更加堅定地往下刺去!
轟地一聲,巨劍狠狠地沒入了地面,細碎石屑四散疾飛!
一股無形力場悄然擴散而出。
依長治的身形微微一滯。
四周的空氣似乎變成了泥沼,拚命擠壓着他的空間,就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在力場的影響下,他的速度瞬間降低了許多。
原來恭長卿從一開始的攻擊目標就不是他。
依長治的速度宛如鬼魅,尋常的刺殺如何能中?
自然要用最穩妥的方法才行。
狂風大作,掀起恭長卿的罩帽。
那一頭金髮在夜色中顯得極是顯眼。
只是金髮中摻雜了無數根銀絲。
恭長卿的右手緊握劍柄,漠然地看着依長治。
僅僅一個眼神,依長治便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以前與恭長卿交手多次,深知對方的劍陣基本以防禦為主,再配合重劍斬殺,這次卻變了。
看來與一念勾結,讓他更清楚該如何針對自己。
有人忽然出現在依長治的身後,如同影子一般。
他手中的劍悄無聲息地探出。
陳陌的劍很快,也很隱蔽,這一下足以殺死世間絕大部分的強者。
他是極優秀的劍客,但很少人知道,其實他也是一名刺客。
然而依長治的反應比他更快。
他早就知道恭長卿的攻擊只是一個開始,真正的殺招必然隱藏在身後。
剎那間,依長治的身子突然變得模糊,似乎有無數個他重疊在一起,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真身。
又或者全都不是真身。
這一劍刺中了依長治的後背,卻彷彿落在了空處。
陳陌忽然感覺有些不對。
眼前依長治的身影漸漸消失,原來竟然只是一道殘影。
他的真身究竟去了何處?
一道光芒自恭長卿身後出現。
那是星辰之輝,亦是雷電之力。
恭長卿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危險,但他沒有回頭。
因為已經來不及了。
依長治的破滅星辰已然出手。
一道狂猛至極的嘯聲從恭長卿唇間迸出。
他的金髮狂舞飄起,四周忽生氣旋,腳下的地面震動碎裂,響聲驚天動地!
面對巨大的危險,他竟是直接開啟了盤古模式!
劍陣生出金光,籠罩在他的周身,擋住了依長治的全力一擊!
罡風猛然爆發,氣浪瘋狂地撕扯着周圍的一切,石制的桌椅在巨力的轟擊下盡成齏粉,漫天散去。
白光炸開,刺眼奪目,逸散出來的力量彷彿無形的炮彈,噴涌而出,擊碎了某面牆壁,發出驚天巨響!
沼獄地動山搖,如同引發了一場恐怖的地震。
獄卒不知發生何事,嚇得臉色蒼白,六神無主。
關在牢房裏的囚犯們則開始大聲狂笑起鬨。
塵煙滾滾,遮擋住了恭長卿的身影。
片刻后,數十名獄卒急匆匆趕來,不由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
整個宅院被毀得面目全非,已然瞧不出原本的模樣。
依長治站在宅院的中間,神情有些凝重。
恭長卿和沉默已經不見了蹤影。
“別動!”獄卒們滿臉戒備地將依長治圍了起來。
依長治低着頭,沒有理會他們。
有些獄卒開始張望四周,怔怔地說道:“是不是有人越獄了?”
一想到可能有囚犯會逃走,眾獄卒哪還顧得上許多,趕緊沖入庭院之中,想要查出那些並不存在的蛛絲馬跡。
獄卒長走到依長治的面前,有些緊張地說道:“大人,請不要輕舉妄動,我們需要您配合調查。”
依長治看着他驚慌失措的模樣,眼裏流露出一絲嘲諷。
恭長卿潛入沼獄,妄圖刺殺自己,若是被有心人知道,恐怕又會編織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扣在自己身上。
不過這對他來說根本無所謂,哪怕身負再多罪名也好,不過審判二字。
……
……
如今的利苑別府很是冷清。
在曲鳳池等人相繼死去后,這裏幾乎常年沒有人在,漸漸快要被人遺忘。
庭院內的石桌上甚至積起了厚厚的灰塵。
青石板路周圍的花圃無人照料,早已生出了許多雜草。
這些雜草青郁蔥蔥,倔強而霸道地從泥土裏吸取養分,生命力驚人無比,原本種植的那些花卻乾枯凋零。
或許過不了多久,這地方便會徹底被雜草取代。
馬修低頭看着這些爛成泥濘的花瓣,心中有些感慨。
這完全就是破天小隊的真實寫照。
沉默良久后,他抬起頭來,將目光投向涼亭邊上的那名書生。
幸好破天小隊還有他在。
有他在,就有希望。
馬修慢慢走到涼亭旁邊,對陸清羽說道:“還有兩天,審判大會就要開始了,直覺告訴我,重點還是地上的那個池字。”
他的表情有些擔憂,說道:“而且你不昨天是已經審訊過程影了嗎,不妨讓他站出來做證人如何?”
陸清羽看着馬修那雙缺少睡眠滿是血絲的眼睛,平靜說道:“他們都說,以前在天清宮的時候,你就是一個老好人,畢竟這年頭願意為別人真心付出的人已經極少了,在我看來幾乎不可能存在……”
“不過你算一個。”
馬修微微一怔,不明白陸清羽為何突然說起這個,也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報以一笑。
“但是……”
陸清羽的語氣忽然變得凝重:“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個,如何才能保全破天?”
馬修皺了皺眉,說道:“你的想法是什麼?”
陸清羽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道:“要毀掉一個人的名聲是非常容易的,可能只需要一個佈局,或者一個瘋狂的夜晚。”
馬修知道他說的是羅夏親手毀掉依長治名譽的事情。
“要把這些被毀掉的東西重新建立起來,可能需要十年時間,甚至更久。”
陸清羽的表情漸漸凝重起來,認真說道:“馬修,這件事情到目前為止,你已經做得足夠多了。”
馬修的眉毛漸漸揚起,眯眼說道:“所以呢?”
陸清羽搖頭說道:“這件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不是你能插手的事了,說得嚴重一點,為了你的個人安全,你最好馬上退出對此事的調查。”
馬修心裏有些震驚,兩隻眼睛眯得更厲害,彷彿兩條黑色的細縫。
他驚訝的是,難道陸清羽就這麼放棄了?
為什麼保全破天小隊,要讓他停止調查,莫非此事的背後還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他知道陸清羽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代表對方肯定知道什麼事情,這個後果甚至沉重到他無法承擔。
但他還是很不甘心。
他需要一個能說得過去的解釋。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依師弟的意思?”
他抬頭看着陸清羽,幽幽說道:“難道曲師兄和賀師弟……就這樣白死了?”
這是疑問,也是一種無聲的質問。
他的胸口彷彿有一團烈火在燃燒,燒得他有些心煩意亂,艱於呼吸。
陸清羽沒有說話,目光落在花圃中的雜草上。
那些翠綠色的雜草鬱鬱蔥蔥,充滿勃勃生機。
鮮花枯萎成泥,埋於土中,早已瞧不見原本樣貌。
馬修苦笑着搖了搖頭。
陸清羽的態度已然表明了一切。
馬修知道此人性情謹慎,不該說的話決不會多說一句,能對自己說這麼多話,已經極為難得。
“若有什麼消息,盡可通知我。”
馬修嘆了一聲,準備告辭。
他的內心依然十分不甘。
因為不甘,所以他想說些什麼。
事情不該是這樣子的,真相應該大於一切。
陸清羽的態度根本改變不了馬修心中的正義。
他沉默片刻,認真說道:“我依然相信這世界有正義存在。”
丟下這句話后,他轉身離去。
看着馬修的背影,陸清羽平靜的臉上漸漸露出疲態。
無論是依長治還是馬修,沒人理解他的做法,得不到支持的感受,真的有些艱難。
可是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從程影的口中得知那件事情之後,他試圖想見路依凝一面,卻始終聯繫不到對方。
路依凝似乎有意避開他。
不過這也沒辦法,路依凝冰雪聰明,自己會去找她,自然是為了機械之心一事,為了避免當面拒絕的尷尬,索性拒之不見。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基本上已經無法再追查下去了。
繼續待在這裏也沒有任何意義,不如歸去。
他從牢房裏出來太久,是時候要回去了。
陸清羽邁起腳步,向利苑別府的大門走去。
他的步伐走得相當緩慢,給人一種沉重如山之感。
至於後面會發生怎樣的事情,只能聽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