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五行拳（下）

被擊中的瞬間，李謹侍回想起這招的名字。此前刑天對練時也用過無數次，這招半步崩拳在五行拳中屬木，象徵古時的“箭”。就算對形意拳不了解的人，也經常能在武俠小說和電影中說聽到它，可謂形意拳的代表招式。

他只覺雙腳離地，幾乎在倒飛出去，完全無法想像那麼短的距離，自己又控制住了洛的手，到底是怎麼做到這種事的。

這拳法正如其名，李謹侍感覺自己的防守都被洛崩開，那股熟悉的，如海浪般連綿不斷的力量湧入體內。一時間，骨骼彷彿被摧枯拉朽，力量滲透入肌肉，引得內藏也跟着一陣顫動。

翻浪勁……

這個詞刑天也提到過，只是親生感受過之後他才明白，古人到底形容得有多貼切。

窒息感再次襲來，不過他也漸漸適應了洛的力道，就算難受到渾身顫抖，也還能勉強保持意識清醒。但洛像之前一樣，不給他任何喘息時間，幾乎在崩開內圍的瞬間便追了過來，朝着他直線揮出右拳。

這動作看起來像直拳，但洛之前使出過太多次現代搏擊裏面沒有的怪異拳法，李謹侍不打算再冒險防守。在洛靠近的瞬間，他抬起左膝，掃出一記左中掃。

眼見他的脛骨就要踢中洛，原本直線揮來的拳頭突然改變了方向。只見洛的右肘從上往下，頂在了李謹侍的大腿上，將他掃去的腿強行按至地面。

李謹侍只覺有座山壓在了腿上，那股力量從大腿傳至全身，身子也跟着往前傾斜。而這時，洛又使出了之前的交叉步，隨後左手拳面朝內側45度傾斜，由下而上打向李謹侍胸口。

翻浪勁再次襲來，伴隨着和之前一樣的窒息感，但李謹侍不敢鬆開護頭的手，只能強忍着痛苦維持抱架。

這招和拳擊里普通的上勾拳很像，但細節則完全不同。洛揮出的拳頭不像拳擊的拳法那樣迅猛，距離也比勾拳更短，但卻無比沉重。那種感覺不像是用拳頭在攻擊，更像他整個人撞了上來。

鑽拳嗎？

這招李謹侍也記得，鑽拳在無形中屬水，攻擊線路剛好和劈拳相反——從下往上，古人描述為地反天。這拳法的雛形，正是百兵之王——槍。

洛的攻擊在繼續，李謹侍的身體劇痛感不斷，他已經不知道洛的攻擊方式，只知道自己像個靶子在不斷挨揍。

他的身體正在漸漸麻木，時間也彷彿停滯，這似乎是解脫的前兆。但理性告訴他，這不是解脫，是放棄，是只有懦夫才會做的事。

他抓住機會，伸手將洛抱住，在他肩頭劇烈喘息，盡量為自己爭取一點時間。

“學弟他……”

看着這樣的場面，牛鑫有些不知所措，看起來既想讓刑天扔白毛巾放棄比賽，又不想看到李謹侍就這樣敗北。

“刑教……李謹侍他……”

楚玉也同樣噙着眼淚看向刑天，就算之前張嘉爾告訴她這是李謹侍的比賽，看到這樣的場面，她依舊快要不能忍受。

旁邊的張嘉爾和章迦，雖然沒有出聲，但都攥緊了拳頭看向刑天，可是刑天沒有回答，只是背對着他們。那個背影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冷漠，像個冷酷的暴君。

很快，裁判將兩人拉開，宣佈比賽繼續。看起來奄奄一息的李謹侍，勉強抱着拳架在後退，而洛越戰越猛，一個滑步朝他靠近，驟雨般的拳頭沒有停歇。

李謹侍看起來像天空中的風箏，命懸一線，但狂風與驟雨在肆虐，他隨時都可能墜落。

此時，府南的一角，蘇墨坐在自己的房間中，全神貫注地凝視着顯示屏。李謹侍的每一場比賽他都認真看過，只是不想給李謹侍壓力，這段時間沒有發過一條消息。

這時，敲門聲傳來，很快管家傑諾帶着下午茶走進房間，將餐盤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傑諾看了眼蘇墨的顯示屏，悄無聲息都地走到他身後，似乎怕打斷他，傑諾保持着安靜，也觀看起李謹侍的比賽。

屏幕中，李謹侍依舊在被洛狂轟，從剛剛開始他便幾乎喪失了反擊能力，只是靠着意志力在強撐。他看起來隨時都會倒下，彷彿比賽到這裏，已經要提前結束。

“他還撐得住嗎？”

蘇墨像知道背後的人是傑諾，頭也不轉地問。

傑諾沉默一陣，用理性的聲音道：“如果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他勝率很小，無論技術、身體素質、經驗，洛都在他之上，他現在的傷又很重。”

“你也這麼認為么……”

傑諾又沉默了一陣。

“我也希望是我判斷錯了，但如果從一個拳手的角度出發，我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顯示屏前的蘇墨傳出沉重地嘆息聲，但很快他用低沉的嗓音道：“就算這樣，我依然認為他還有機會。”

“為什麼？”

“我說不出那種感覺。他看起來一直是我們中最差的，但只要你跟他打過擂，就會有一種感覺……他很像……野狗。野狗看起來體弱多病，彷彿隨時都會倒下，可最終卻總能捕獲獵物，不可思議地活下去。如果說城市中生存的野狗，活下去本身就是一種奇迹，那他也一樣。”

擂台上的洛又是一輪組合拳，李謹侍已經被他從左邊的角落打到右邊的角落，像在打活動的假人。但李謹侍依舊沒有倒下，渾身顫抖着在角落裏頑抗，甚至一有機會，他還會朝洛揮拳反擊。

只是這樣的拳頭毫無力氣，像久病之人在努力伸手去抓陽光。

“為什麼還要堅持，這樣下去你會整個垮掉。這只是一場比賽，就算輸掉，你還有未來。”

“閉……嘴……”李謹侍雖然渾身在顫抖，呼吸越發沉重，但聽到洛的聲音時，仍然抬起頭，用佈滿血絲地雙眼瞪着他，“明明就是一個只會逃避的懦夫，跟我說什麼未來……一日為懦夫，終生為懦夫，懦夫的未來就是繼續當懦夫……”

李謹侍的話似乎觸碰到了洛的某一處，他皺起眉不再說話，開始繼續朝李謹侍猛攻。悶響聲在擂台上此起彼伏，李謹侍看起來越來越虛弱，但就是就算這樣，他仍舊沒有倒下。

洛抓住機會，左手一記鑽拳揮出，拳峰直指李謹侍空開的小腹。但這一刻，原本奄奄一息的李謹侍，卻突然伸出右手，跟洛從同一線路對着揮出拳頭。

兩拳擦着拳背而過，李謹侍卻在這一瞬間突然翻腕，從上往下將洛的拳頭壓下。之後貼着洛的手腕，一拳打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