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麻煩你繼續做我爹地
陸天祁印象里的蘇彧琛是活潑的,有時候那雙漂亮的眼睛眨一眨,就會流露出一絲絲狡黠,讓人看得無奈,卻又生不起氣來。
他剝了一個橘子,掰開放在蘇彧琛手裏,“阿琛能告訴陸叔叔,是為什麼不開心嗎?”
陸總第一回哄孩子,道具準備得就十分不到位,蘇彧琛看了看手裏的橘子,幽幽嘆了口氣,然後自己掰成一瓣一瓣的,才開始往嘴裏放。
大人們真是越來越敷衍了。
看着他故作成熟的小模樣,陸天祁露出一絲笑,也不氣餒,繼續逗他,“阿琛,橘子甜嗎?”
蘇彧琛很給面子地點了一下頭,然後專心致志地吃橘子。
不被小孩子搭理的感覺實在不太好,可是陸總絞盡腦汁也沒從過往二十幾年的人生經歷扒出一點可用的經驗,只能眼巴巴看着蘇彧琛吃完一整隻橘子,然後遞上紙巾。
“阿琛可以和陸叔叔說說話嗎?陸叔叔一個人好無聊。”陸天祁鍥而不捨,又繼續問道。
“阿琛不開心,是因為阿琛又沒有爹地了。”陸天祁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擦乾淨嘴巴的蘇彧琛卻直接回答了剛才的問題。
他重新耷拉下腦袋,渾身上下寫滿了不開心。
陸天祁一愣,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不遠處拿着平板和筆記本忙碌的蘇覓,出聲問道,“阿琛這麼可愛,爹地一定很喜歡你,怎麼會又沒有了?”
蘇彧琛嘟了嘟嘴巴,“昨天我問媽咪什麼她都不說,你們大人總是不坦誠,新的爹地我還沒有見過就已經沒有了,真的是很讓人失望。”
陸天祁若有所思。
蘇彧琛又抬起頭來,滿是認真道,“陸叔叔,還要麻煩你繼續做我的爹地了。”
他說完似模似樣地嘆了口氣,全然忘記了先前答應過蘇覓的事情。
陸天祁摸了摸他的頭,什麼都沒說。
這時候蘇覓拿着平板走過來,總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但是想到阿琛從昨天開始就情緒低沉,整個人懨懨沒有精神,便又覺得沒什麼反常。
她對陸天祁道,“陸總,今天的治療特殊,需要安靜的環境。”
陸天祁點了一下頭,轉身往樓上走,蘇覓交代了阿琛不要亂跑,才跟了上去。
二樓似乎沒有傭人往來,相比一樓的確安靜了不少。
蘇覓有了上次的教訓之後,小心翼翼的跟着陸天祁,一直到其中一個房間才停了下來。
她環視四周,發現這個房間有些低調簡單。灰白色的牆壁,簡約的一盞白色吊燈和一個灰色的衣櫃,在加上一眼就能看到的書桌,其他也就什麼都沒了。
她有些不確定地問,“這裏是?”
陸天祁把門關上,淡淡道,“我的房間。”
關門的動作配上這句話,莫名讓人浮想聯翩,他臉上卻沒什麼表情,似乎在說,這是你自己要安靜的。
最後蘇覓在眼神交流中敗下陣來,取出一枚帶着歲月痕迹的懷錶。
陸天祁眼底劃過一絲訝異,還有點不可思議,“你說的特殊治療,就是催眠?”
“沒錯。”蘇覓拉好半邊窗帘,指了指牆角的單人沙發,“坐過去。”
“能不能換一種?”陸天祁破天荒地討價還價。
“不能。”蘇覓拒絕得也很乾脆,陸天祁情況太特殊,依靠正常的交流方式她根本沒辦法挖出他心中最隱秘的痛苦。
作為醫生,如果不能消除病人的痛苦,那還治療什麼失眠?
半邊窗帘恰好把沙發籠罩在陰影中,流瀉進房間的光線卻又讓這方空間不至於太過黑暗,陸天祁坐下去,竟然感覺到一絲舒適。
牆角的位置也很微妙,周圍的安全感讓人心安。
“蘇醫生,這是我接受過最荒唐的治療。”陸天祁的語氣也不知道是嘲諷還是什麼,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接受催眠治療。
蘇覓見他不理解,倒也不惱怒,畢竟將催眠用在治療手段上,的確是不常見。
她耐心的解釋道,“催眠只是一種心理治療方式,它能夠讓人處於最為放鬆的狀態,以此來治療某些心理疾病。其實也沒有外面傳得那麼神乎其神,陸總千萬別把我妖魔化,只要配合我就好了。”
陸天祁點點頭,然後按照蘇覓指示的姿勢仰躺下去,一枚懷錶出現在視線中,他感覺到世界都靜謐了。
半個小時后,蘇覓收回懷錶,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挫敗。
她沒見過這個種類的病人。
面癱如陸天祁的臉上,也浮出一絲歉意,“抱歉,每次閉上眼睛,我眼前都會出現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
“所以你的大腦受到刺激,難以入眠。”蘇覓把話接下去,無奈的語氣里夾雜着一絲暴躁。
陸天祁點點頭,不再開口,似乎是怕那股暴躁的火焰會蔓延到他身上。
“你先休息一會兒,我需要一點時間。”生氣歸生氣,挫敗歸挫敗,蘇覓過硬的專業水平不是吹出來的,她深吸一口氣,拿過平板開始計算數據。
陸天祁看見她把平板電腦儼然當成了運算紙,一些簡單的數字羅列堆積,最後拉成一張複雜的網,看得他眼花繚亂。
就在他看得入神的時候,蘇覓伸手一劃,鎖住了屏幕。
“陸總對算數也有興趣?”
“略微。”
“沒什麼複雜的,只是我需要改動一些東西,而計算是最精確的方法。”蘇覓給出一個模糊的解釋,然後也不管陸天祁是不是聽得懂,指了指沙發靠背示意他躺下去。
蘇覓對懷錶的擺動頻率做了改動,二十分鐘后,陸天祁終於再次閉上眼睛。
第一次在面對病人時有些緊張,心裏默數了五個數,陸天祁沒有再次睜眼,她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然後以一種極輕卻又無比清晰的聲音問,“你看到了什麼?”
陸天祁看到了光。
眼前大片大片的光遮住了整個世界,確切地來說是什麼都看不見,似乎和黑暗也並沒有太大區別,就在這時候,他聽到一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