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番外葉澤篇:長安歸故里
“你相信,世界上還存在着神明嗎?”
——
光元06年。
這是完全能夠被記載與人類史冊的一年。
以傅枝實驗室髮型的命名為ch70澤的一款改善人類身體健康的基因素在星球快速崛起。
人類由脆弱,敏感,愛生病,一定幾率感染癌症的身體,在藥物的試用下,變得健康強壯。
傅枝的名字被載入史冊。
連帶着,一個特殊的姓氏葉,也被人類記錄在史書里,永遠無法忘懷。
*
星元07年。
星期六,晚上十點,天氣小雨。
藍色的液體試劑管在眼前輕輕搖晃,發出淡淡的帶着梔子花香的氣味。
“轟隆——”一聲,實驗室外電閃雷鳴,半掩的窗戶被雷雨打的啪啪作響。
傅枝把試劑放在架子上,起身準備去關窗。
忽然,一陣莫大的眩暈感襲來,眼前的景象在剎那模糊不清,她晃了晃腦袋,纖細的指甲掐住身側的沙發,瓷白的肌膚幾乎陷入黑色真皮材質的沙發里。
又是“轟隆——”一聲。
“怎,怎麼回事……?”
好睏……
天旋地轉間,傅枝的額頭佈滿密密麻麻的虛汗,整個人悄無聲息地跌倒在地。
窗外的閃電越來越明亮,一顆金色的小球跳動着,跑到了實驗室內。
“傅、枝?”金色的小球發出咕嚕不清的人言,“看上去好脆弱呀!”
“啪——”的一聲。
小球被半浮在空中的年輕男人抽飛。
“多話。”
男人的身體幾乎透明,全白的瞳仁看向暈倒在地的傅枝,桃花眼的眼尾微微上揚,怎麼看,都不是正常的人類。
他彎下腰,冰冷如寒冰般的指尖捏起傅枝的下顎端詳。
良久,竟笑道:
“果真如司命星君所言,這般的功德福澤,便是將來入了地府,奈何橋都要被她這一身功德踏碎。”
小金球嗡鳴着上躥下跳,“那太好了,爹!爹!現在就把她的福澤偷來給我!我就能恢復人身了嗚嗚嗚!當煤球的日子我太苦了哇!都不能泡妹!”
“天道厚愛她,她的福澤偷不得。”
“那怎麼辦?不能偷不能搶,那……”
“但可以騙。”男人微微勾唇,一指點在女人的眉心。
傅枝彷彿置身無邊的黑暗,漫無邊際的黑色中,在不遠的深處似乎浮現了一抹光亮。
一道清冷似天上月的聲音響起,帶着幾分不食煙火的氣息道:
“你相信,世界上還存在着神明嗎?”
傅枝在黑暗中抬眸,眉眼清冷,聲音聽上去比對方還要冷幾個度道:“裝神弄鬼。少整點廢話,多說點重點。”
對方:“……”
“我的意思是,傅枝,你可有什麼未達成的心愿,想要彌補的遺憾?”
“要回到過去,要改變命數,你能幫我?不能就……”閉嘴。
“可以。”對方打斷傅枝越發暴躁的發言,“神主宰一切,神可以排序時空。”
逐漸暴躁失去耐心的女生怔住,原本清冷的嗓音一頓,帶着幾分乾澀,舔着唇瓣道:“我要現在就回到過去。”
“可以,但是——”對方道:“不問問你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嗎?”
“這不重要。”
但她畢竟是天道的寵兒,有些話,對方還是要說清楚些,“需要你滿身的功德,並且扭轉時空是禁術,一旦你改變了過去,就等於使用禁術者,不可再入輪迴,死後煙消雲散,魂歸於塵土。”
“滿身功德可換你位列神明,加持好運,失去了,就要霉運加身,不入輪迴代表你只此一世,你確定要付出這樣的代價嗎?”
“這不是代價。”傅枝垂眸。
對方聽見她輕輕笑了聲,細軟的腔調染上了溫柔,她說,“這是神明的恩賜。”
她不信滿天的神明,不信西方的諸佛。
但如果神明可以改變過去,可以讓她拯救就去,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她都願意成為神明最忠誠的信徒。
這漫長的六年啊,太久了,久到山河悲鳴,久到她幾乎要忘記他們的樣子。
本該熠熠發光的少年,不該為了她潦草一生。
——“那麼,人類小姑娘,畫押協議,即可達成心愿。”
——“祝你好運。”
——
——
星元2011年。
花花幼兒園內。
三月初春的溫度還有些發涼,幼兒園操場中心的一條青石子路邊的涼亭旁,一個女生吸引了來來往往老師的目光。
她穿着一件黑色慵懶毛氈外套,搭着深綠的圍巾,下身是JK式設計的暗綠色百褶裙,露出兩條筆直修長白到發光的腿。
小姑娘長得很好看,黑色的長發燙了卷,蓬鬆的散在臉邊,微微垂着鹿眸,睫毛又長又密,渾身上下給人一種人間富貴花的感覺。
就是——
“這人腦子不好使吧?”
穿着初春打扮的老師從旁而過,對着還穿着深冬打扮的正在撿瓶子的傅枝指指點點,“臉還挺生,也沒見學校有哪個環衛工人長她這樣,不會是新來的吧?”
“還有這打扮,看着還挺怪異。是新出的時尚嗎?”
其實不光是路過的老師,就連下課排隊去噓噓的小朋友都會多看這個大姐姐幾眼。
在這個穿衣打扮審美還沒有達到新高度的年代,傅枝的穿着確實是這個幼兒園裏獨一份的扎眼。
只是她卻對周圍的視若無睹,踩了踩腳下的礦泉水瓶子,把扁平的瓶子給到不遠處的環衛工人,“嬸嬸,我把在學校撿到的二十個瓶子都給您,您給我兩塊錢我想買個不加雞蛋不加油條不加脆餅不加金針菇只加醬料的雞蛋果子可以嗎?我已經三天沒有吃飯了。”
是的,傅枝確實三天沒有吃飯了。
答應送她來過去的神明不知道犯得什麼毛病,先是把她送到了蒼穹大陸,她秉持着來都來了的原則,剛偷了兩桶靈泉水,結果就被對方的洲民追殺了三天三夜,還好她在蒼穹大陸生活了好久,足夠輕車熟路,但也是險象迭生。
今早,這個不靠譜的神明恢復神力,才隨機把她傳送到了這個不知道哪裏的地方。
雖然躲過了人人喊打喊殺的日子。但她真的好餓,過得好苦。
阿姨:“……”
阿姨從兜里掏出來五塊錢,財大氣粗道:“不用找了啊姑娘,看你長挺俊,是園裏教授家的孩子吧?遊手好閒也不是那麼回事,聽我一頓勸,吃了這頓飯,找個工廠搬磚以後就有錢了。”
然後,瓶子也不要,扭頭就要走。
傅枝急急忙忙把人攔住,“嬸嬸嬸嬸,你別走!”
“還幹嘛呀姑娘!”老阿姨給墨鏡一帶,一副誰也不愛的緊張表情道,“你不會還想從我這裏空手套白狼啃老吧?”
“……嬸嬸我想問問,你知道花花幼兒園怎麼走嗎?就是國家花錢組建的花花幼兒園!”現在是2011年三月初,距離葉澤創造她不剩多長時間了。她需要提前找到葉澤,阻止這一切。
以及……她現在真的好窮,懶得搞錢了,只想啃老。
但太老也不行,傅朝精的不行,貿然去找傅朝認親傅朝的態度多半會挨她一頓胖揍。
但葉澤就不一樣了。
葉澤今年只有兩歲半,正是最好騙的年紀。
只要她願意,奶粉瓶子都給他騙沒嘍!
老阿姨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這就是花花幼兒園啊!你不知道?那你怎麼進來的?!”
阿姨下意識地要叫人抓傅枝!
可不興這樣危險的人物殘害祖國高智商人才娃娃們!
“嬸嬸你別喊,我是來認親的!我哥哥在這個幼兒園所以我來找人,”傅枝急忙去捂嘴阿姨,不想節外生枝,“真的,我真的不騙人!”
老阿姨半信半疑,正是晚間放學,她隨手指着不遠處帶着孩子們往外走的老師們:“有你哥哥?”
“不是呀,”傅枝捏着她的指尖下移,下移,再下移,持續下移,終於,在阿姨目瞪口呆的表情里,指到了一群兩三歲的小豆丁,認真道:“有我哥哥!親哥哥!”
“……”
*
葉澤最近的心情很差,還是特別差的那種。
他一直在煩惱,國際上提出來要研究葉九他們的事情讓他十分暴躁。
連帶着今天噓噓都比別的小朋友慢了那麼半分鐘。
他拉好褲帶從洗手間走出來。
許桀蹲在石子台階上系鞋帶,看見他,直起腰板問他,“喂,我聽說實驗室的怪老頭子們要給你研究個媳婦兒出來,是真的假的啊?”
兩歲半的葉澤已經接受了大學的教育了,對於人間情情愛愛沒有半點感覺。
冷酷無情道:“誰也不能打擾我清清白白的來,乾乾淨淨冰清玉潔的死。”
許桀:“……你知道為什麼前兩天下雨今天不下了么?”
“為什麼?”
“都讓你這句話整無雨了唄。”
葉澤:“……”
兩歲半的小男孩五官精緻,臉頰帶着點未褪下去的嬰兒肥,琥珀色的瞳仁亮晶晶的,卻是小大人的模樣板著臉道:“女人什麼的,最麻煩了!”
“才不是呢!”許桀反駁道:“隔壁班的豆豆就很好看!追求她,想要和她手拉手上操的人從我們班排到他們班!”
“我們班到他們班就兩步路,”葉澤一臉懷疑道:“追求她的不會就一個你吧?”
“???”
“葉澤,你真討厭!從來沒有人這麼質疑過我的審美,我再也不和你好了嗚嗚嗚!”
小女神被葉澤用嫌棄的話點評,許桀發誓,他和葉澤再也不會和好如初。
他邁着短腿,一步三摔的往前跑。
身後的葉澤:“……”
老天是真踏馬讓你整無雨了。
你當你在這裏拍偶像劇呢?
作為許桀最好的小夥伴,葉澤不得不追上去,“生氣了?你這就生氣了?”
“就為了一個女人生我的氣?許桀,你待我不夠好,你有了喜歡的女生就插兄弟兩刀了。”
葉澤說道,“自古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斷手斷腳都不裸奔,你說你沒有十年的腦血栓誰信?”
許桀哽咽着,生氣着,根本就不願意聽他小嘴叭叭,“我十年腦血栓都拴不住你的心,你當著我面說我喜歡的小朋友,我不高興。”
“可她本來就不好看。”
“你胡說!她哪裏不好看?就沒有比她還好看的!你不喜歡女孩子你不懂!”
“誰說我不懂了?”自認為比許桀還要優秀的葉澤是不允許自己在許桀面前不懂的,張嘴叭叭道:“我就喜歡燙大卷,瓜子臉,杏眼,漂亮的和仙女兒一樣的,說話都帶着仙氣的,但是整個人又會颯颯的那種,這就是我對我未來媳婦的憧憬,你那短胳膊矮腿的是啥啊!”
“你說的這麼好聽,還不是在描述仙女兒,世界上又沒有仙女兒!”
葉澤當然知道沒有,只想把許桀唬過去,開口道:“怎麼沒有了?!”
“那你找給我看啊!”
“……”
我去天上給你找啊?!
正想着,就聽見保潔阿姨大聲的呼喊道:“來人啊!快來人啊,精神病院跑出來個神經病!!!”
慌亂的聲音打斷了許桀的思考,緊跟着一道清清冷冷的嗓音解釋道:“嬸嬸我剛剛沒說好,我不該說實話,要不你重新問我一遍?我可以撒謊給你的!我真不是神經病!”
傅枝現在是黑戶,查無此人的一個人,真要讓保安帶走了,她什麼時候可以見到葉澤啊?
保潔阿姨根本就不聽她的,大喊,“哪個神經病覺得自己精神不正常了?聽嬸子一句話,儘早治療,儘早出院啊!”
保安們從四面八方跑出來。
傅枝一直覺得,如果葉九是天生錦鯉命,那她怎麼也是個比普通人幸運一些的,雖然不誇張,但也不倒霉。
沒想到協議達成后,竟然這麼倒霉!
她是肯定不能束手就擒的,動了動腕骨,抬腿就要踢飛對方跑走,只是剛一動作,就聽見“咯嘣——”一聲,腿卡破碎的石板地面,骨折了。
傅枝:“……”
人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
她,悟了。
正當四周的保安要把人帶走的時候,忽然,一道小小的身影撲上去,緊緊地抱住了傅枝的小腿。
傅枝垂眸。
兩歲半的小男孩穿了一件薄的黑色風衣,從路口經過時抱住了她。
小男孩的氣質很冷漠,但背脊筆直,精緻的臉蛋上帶着沒有褪下去的嬰兒肥。
傅枝看見他,這張熟悉的小臉活脫就是葉澤的縮小版,忽然眼眶一酸,有種時空交錯的委屈感。
她喊他,“葉澤。”
聲音並不算大,卻讓慌張要把手從她小腿放下來的小孩瞬間停住了動作。
“你認識我?”
他一張小臉寫滿了驚訝,連被許桀一個激動推到傅枝面前要去和許桀算賬的心情都淡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傅枝。
傅枝彎下腰,垂着猩紅的眉眼看他。
距離葉澤成為江縱還有好久,距離葉澤葬身在火海也有好久。
她在他懵懂年華,於神明恩賜的山海間垂眸,輕輕抬手,便能觸碰。
“嗯,我認識你。”
她靠他很近,能聞到小孩身上的奶香味兒。她有些恍惚,一時間分不清楚夢境和現實,畢竟後來的葉澤一身煙草薄荷香。
這樣的差別讓她有一瞬不確定,她真的所處在現實嗎?
她可以改變他們的命運,讓一切回歸到正常的軌跡嗎?
葉澤茶色的瞳孔看着她,“你、是?”他說話的時候蹙着眉心,小大人的樣子似乎很警惕,劃開了自己和傅枝的界限。
只是茶色的自然卷蓋住了紅的滴血的耳垂,手指尖也藏在袖子裏擋住了這一瞬間的慌亂。
眼前的小姐姐……和,和他喜歡的老婆……長,長得好像……
想娶。
啊啊啊!
這是什麼奇奇怪怪的長相怎麼就長在了他的審美點!
然後他聽見小姐姐頓了下,跟着嚴肅又認真道:“我是你媽。”
“啪嗒——”
是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
葉澤低頭去看。
——哦,原來是他心碎的聲音。
*
這可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我把你當老婆,你卻要當我親媽。
傅枝作為葉澤的小媽,被一起帶回了研究院。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她和葉澤兩個人當場被抽血去驗DNA。
事情傳到了傅朝的耳朵里。
傅朝這會兒正抱着五歲半的葉九。
葉九搖晃着手裏葉七給他的好幾克拉的大鑽戒。
傅朝笑眯眯的問他,“小九,愛爸爸還是愛哥哥呀?”
“爸爸。”對方回答的乾脆利落。
這時候的葉九還沒有遭受過社會的毒打,根本不知道老男人的心思有多麼的險惡。
不過很快老男人就開口,眼裏泛着興奮的光澤道:“愛爸爸,就把鑽石戒指給爸爸,讓爸爸去給你娶個媽媽回來好不好?”
葉九:“???”
葉九愣了下,原本搭在傅朝腿上晃悠的小腿不動了,眨巴了下葡萄大的眼睛,奶聲奶氣道:“我給爸爸,爸爸會對我好,聽我話嗎?”
“廢話!”傅朝把節操扔在地上,斬釘截鐵道:“爸爸不聽你的聽誰的?”
“那爸爸聽話,不要小九的鑽石戒指。”
“……”
草率了,沒想到你在這等着呢。
傅朝的手被葉九扒拉着放回膝蓋。
這時候,放在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那邊傳來了一道磁性的聲音:“傅朝,來一趟研究院,這邊出現個危險人物,號稱是你老婆,過來認領一下。她現在在接近葉澤,葉澤的狀態被她搞得很糟糕。”
傅朝:“???”
又他媽來了個饞我身子的?
還從我兒子開始下手?
這也太下賤!
傅朝一把將葉九放在椅子上。
起身拿起外套往外跑。
正在看哪吒鬧海的葉四抬眸,眨巴着海藍色的眼睛,“爸爸,要開飯了,你去哪?”
“去民政局離婚!”
葉四:“???”
你結過婚了?
傅朝梅超風一樣開起他的瑪莎拉蒂橫衝直撞往前奔,生怕晚去一秒就坐實了他已婚大齡老男人的身份。
趴在瑪莎拉蒂上嘬棒棒糖的葉六揉揉眼睛,“爸爸,你車速太快了,很危險。”
“兒啊,再慢點黃花菜都涼了。”
傅朝秉持着這股子衝勁兒,把小六往肩膀上一扛,雄赳赳,氣昂昂地往裏走,“知道一會兒看見覬覦我的變態該怎麼說嗎?”
葉六艱難呼吸道:“你是我爸爸,家裏還有八個娃娃!想做你的老婆要排隊到羅馬!”
“很好!”
研究院的大門被拉開。
傅朝一眼看見蹲在地上吃烤冷麵的傅枝。
這是傅枝來到這裏的第四天,全款買下了倆皮一蛋一腸的烤冷麵。
去的路上坐的是研究院錢賀的路虎,沒有心疼汽油錢,女人偶爾也要任性一把,經濟獨立,五元以內的東西任性入。
她砸吧一下嘴,有點委屈的看着葉澤,“我想要一杯啵啵芋泥奶茶。”
“!!!”
不,不要芋泥,不要奶茶,要啵啵的那種嗎?
啊啊啊啊!
葉澤瞬間像是被蒸熟的蝦子,渾身寫滿了欲拒還應的抗拒,“你,你不要這樣啊!我,我還小,不可以的!”
頓了下,又怕把話說的太死,對方對他沒興趣了,補充道:“等,等我長大……”
傅枝:“???”
天吶,我喝一杯奶茶還要等你十年嗎?
“你沒有錢嗎?”她靠近葉澤。
帶着點小雛菊的清香撲面而來。
葉澤瞬間像是炸毛的貓,臉紅的更厲害了,聲音也更結巴了,“男,男女,男女授受不親,你,你不要太出格呀!”
雖然他也喜歡她,但他更希望彼此發乎於情止乎於禮的呀!
正在研究院電腦面前觀看葉澤各項數據的錢賀抬了抬鏡框,嘟囔着,“基因改造出問題了?竟然開始結巴了!”
傅朝一進來就撞見這樣的場景。
精緻的小姑娘像是雨後的春筍!一下子就在傅朝身體裏生根發芽!
小六準備好事先的說辭,“阿姨,這是我爸爸,我家裏還有八個兄弟,我們……”
“胡說八道!”傅朝當下打斷小少年的話,啊,故鄉的山裏紅開了啊!
葉六:“???”
老不要臉!
他一個箭步上前撈起傅枝的手,擺了個自認為很帥氣的pose,“傅朝,男,不到三十,小齡未婚男青年,膝下無子,房產遍地,江湖人抬愛,稱我一聲黃金單身漢。不知道姑娘芳齡幾許?聽說姑娘愛慕我多年,不如先培養感情再正式……”步入婚姻墳墓。
“爸!”傅枝更為激動的反握住傅朝的手,認真道:“我想喝一杯啵啵芋泥奶茶外加吃一鍋美蛙火鍋配糖醋小排配米飯!”
葉澤:“???”
葉六:“???”
傅朝:“???”
傅朝僵硬地轉過頭去看賀錢,指了指腦子,“她那啥?”
“初步判定是那啥。”
傅朝:“不是吧,真的那啥?看着不像那啥。”
賀錢:“要不是她那啥,誰能看出來那啥呢!我和你說,你啊,也別指望那啥了,真要那啥了,都是嚯嚯那啥!”
傅朝嘆息:“行吧,我懂了。”
傅枝:“???”
你倆說哪啥呢?
怎麼就懂了。
我還一個字不懂呢!
傅枝面無表情,“能給我買了嗎?爸。”
“姑娘啊,”傅朝把手往回縮,“我覺得你記憶可能紊亂了,就跟着找對象戀父情結一樣,你可能戀父加戀帥把我幻想成你爸了。我是不是你爸我不知道嘛,我腦海里就沒你這號人!”
“真的沒我這號人?”傅枝表情越來越寡淡。
不知道為啥,傅朝忽然有種莫名的危險預警,就好像,他曾經見過這樣的表情,他咽了咽口水,“是,是不認識啊……”
“很好。”傅枝眉梢一挑,開口道:“那我幫你想起來。”
“砰——砰——砰——”
五分鐘過去。
烏煙瘴氣的研究院內。
傅朝趴在地上,虛弱抬手,聲音滄桑道:“想,想起來了……你確實是我滄海遺珠,民間格格,真紫薇假小燕子,你媽是夏雨荷,我在大明湖畔見過她……”
“啪嘰——”
傅枝把從實驗室里抽出來的手術刀扔地上,看着鼻青臉腫的傅朝,柔柔弱弱道:“爸,你想起來就好。你別鬧了,我真餓了,你帶我回家吃飯吧。”
傅朝:“……”我鬧了?
不是啊姑娘,你這麼老大一姑娘跳出來說是我女兒我鬧了?
被打的七葷八素真想起來一切的傅朝艱難起身,“好。次飯,次飯飯。”
反正養一個是養,養一群也是養。
也沒見那些養豬掙錢的大戶抱怨豬太多啊。
傅朝擦了把辛酸淚。
目睹全程的葉澤和葉六:“……”
仙女兒忽然變成女魔頭怎麼破?
在線等,挺急的。
正急着,就看見傅枝一把抱起葉澤,聲音輕軟道:“哥哥,我們回家。”
葉澤心尖一顫。
“哎,”還想着傅朝把傅枝帶回去養整挺好,近距離觀察這個小姑娘要搞什麼鬼,沒想到傅枝竟然要帶走葉澤,慌了,“你不能帶走他。”
“為什麼不能?”
“他身體健康,各項指標正常,出去實驗室做什麼?”葉九他們被帶走,那是活不過25歲,葉澤又不一樣,他有名字,不是數字代碼,他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感受人間。
他們會讓他十六歲離開實驗室去懂人間煙火,但在此之前,他需要在研究院學習。
“因為一家人就要生活在一起啊。”
傅枝回答的理直氣壯,站在道德制高點對賀錢指指點點,“賀叔,你有空多回家相親,不要總擔心別人家的家事,你丫丫表妹還等你去娶她呢。”
誰是你賀叔!
不,不對,“你怎麼知道我丫丫表妹?”
“都說了我是傅朝女兒啊,”傅枝抱着小葉澤,眉眼彎着,撞進葉澤一雙茶色的瞳孔,“葉澤,要和我回家嗎?”
要,回家嗎?
葉澤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問他。
渾身都充滿了迷題的小姐姐,笑的時候眉眼溫和的小姐姐,管他叫哥哥的小姐姐,讓他覺得心腸都要軟化的小姐姐。
他直視着面前眉眼清涼凝視他的小仙女兒。
心口像是被一隻手攥着,呼吸都不順暢,他覺得他等了這句話好久,又好像從來沒有等過,很是釋然。
他應該拒絕,在實驗室受最好的教育,但骨子裏刻着另一個時空傳來的孤獨讓他無法違心。
他點頭,抬手圈住傅枝的脖子,“要回家。”
那不為人知的孤獨似乎在瞬息消散,他注視着她的眼睛,心想,要是一輩子都能這樣就好了。
“你等等我,等我長高,等我長大,我就是你哥哥,可以保護你了。”
“可你已經很好的保護了我啊,葉澤。”
數十年山河同悲,天地暈染的悲戚里,我再次走向你。
至此,山河無恙,長安風燭不滅,歸於故里。
*
這是傅枝按照神明的契約來到這裏的第十年。
人類的歷史被重新改寫。
如今星元提前截止,光元09年。
葉四從實驗室回來。
金色的眼鏡框搭配一身棕色風衣,黑色的馬丁靴襯得少年斯文又禁慾。
傅家的別墅溫柔又熱鬧。
這裏有十五歲的葉九他們,有十二歲的葉澤,他們像是雨後的春筍一樣,發了芽,身體就開始抽條一樣的成長。
“枝枝,怎麼還不睡?”
葉四抬手把金色的鏡框放在黑色的理石枱面上,走近坐在沙發上看書的小姑娘。
沒錯,就是小姑娘。
上天彷彿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在葉四他們抽芽一樣生長的時候,傅枝卻像是縮水的衣服一般,越來越年輕,越來越稚嫩。
她的身高開始變低,原本清晰的,帶着另一個時空的記憶也越發模糊,她越發趨近於孩童,開始嗜睡,疲累。
DNA的匹配結果早就顯示她是葉四的親人。
其實根本不需要結果,她同葉九長得那般像,讓人看着就心生歡喜。
儘管是憑空而來,不說來歷,彷彿帶着無盡的秘密,同樣也帶來了可以救命的良藥。
“哥哥,你回來了。”傅枝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角。
上周的報告顯示,她如今是七歲小孩的狀態。
葉四他們偶爾會很擔心,照着這個進程發展下去,她會不會想國外科幻大片一樣,長到一歲,徹底消亡。
“嗯。”他彎腰去抱躺在沙發上的妹妹,眉眼微垂藏着陰翳晦暗,“枝枝今天有沒有好好吃飯?”
“有。”傅枝認真地點頭,頭上的小呆毛跟着顫呀顫的,打了個哈欠道:“哥哥我有些困了。”
“嗯,那哥哥背我們枝枝去樓上睡覺。”
他彎下腰,把小姑娘背到樓上。
睡着的小姑娘皺着眉頭,好像夢裏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他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眉眼。
他知道,她一定吃了很多苦,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見到他們,不然小雨那天,隔着玻璃窗遙遙相望,只不過是初次見面,她一定不會紅了眼眶,難過又傷心,哭的像個孩子。
“忘了吧。”
他對着睡夢裏的小姑娘道,“都忘了,這輩子,哥哥一定對你很好很好。”
哥哥替你去看人間苦楚,替你嘗世間百味,然後把最好的一切捧到你的面前,彌補在某個時空我們欠缺的空白。
*
光元,06年。
“轟隆——”一聲。
門外的閃電交錯,傾盆大雨。
窗外的雨被狂風吹着,爭先恐後灑在傅枝的身上。
“唔……”
一陣痛苦的嗚咽。
迷茫中,傅枝緩緩睜開眼睛,先前的事情記得不甚清晰。
她彷彿做了一個夢。
夢裏有溫柔月色,有闔家團圓。
可夢醒過後,那種莫大的恐慌和孤寂幾乎要將人淹沒。
“沒有,神明嗎?”
她輕聲問自己,過去的時空無法被扭轉,失去的生命也無法挽回。
無力回天的窒息讓她心臟疼的震顫。
再次得到后的失去讓她眼眶一酸,眼淚無法忍住,爭先恐後的向外湧出。
她小聲的嗚咽,然後是啜泣,最後根本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大哭。
漫長的時光,活着的人,要永遠堅強。
她無法在繁忙的工作想起任何人,卻在午夜夢回里驚醒,像是重症的患者一樣呼吸困難,心悸,想要嘔吐。
“都,都沒有了……”她跌坐在窗前,伴隨着驚雷,那種悲傷幾乎要撕破天際。
然而,這時候,一道純朗的嗓音在身後響起,“枝枝?”
哭到打嗝的傅枝聲音一頓。
“枝枝,你怎麼了?”
熟悉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傅枝覺得她好像又做夢了,跌到了一個溫柔編織的網裏,她緩慢地回頭,被少年抱了滿懷,“哪裏不舒服?怎麼哭了,是不是小五又來你實驗室搗亂把你試劑打碎了?”
“我……”傅枝看着跪坐在她面前的葉澤,“我好像做夢了。”
她緊緊地攥着少年的衣袖,“我夢見,我夢見你把心臟給我,然後……”
“枝枝!”接二連三的聲音響起。
不斷有少年跑來實驗室里,傅枝被聲音喊的抬眸,一一望去。
葉大手裏還拿着她最喜歡的草莓碎冰奶茶。
有雨淅淅瀝瀝從他西裝上落下來,奶茶杯子卻乾乾淨淨。
他們一臉擔憂,“枝枝怎麼了?怎麼哭了。”“誰欺負我們枝枝了?哥哥打死他!”
這一瞬間。
傅枝的思緒更加混亂了。
她似乎覺得,那個遙遠時空,死去的葉四,死去的葉澤他們才是她荒誕的夢境。
她張了張嘴,然後又閉上。
不願意提及那荒誕都沒夢境。
委屈巴巴的紅着眼睛,抬手指向葉澤。
對上其他九個人虎視眈眈的眼神葉澤:“???”
草!一種植物謝謝!
*
“懷孕三周啊,胎像不是很穩,情緒起伏太大了。要好好養胎啊!”孫三針把藥盒收走。
坐在床上的傅枝不可置信地摸摸自己的肚子。
裏面,竟然有了個寶寶!
“所以,她情緒起伏大是因為懷孕嗎?”葉澤問道。
“你可拉倒吧!”不等孫三針回復,葉二暴躁道:“別給你欺負妹妹找理由了!我看不起你!”
“?”
很好,第二次世界大戰再次爆發。
混亂中,葉九拿起傅枝的補品各種往嘴裏狂塞:啊啊啊,好吃TAT!他也想懷孕過這種好吃懶做的神仙日子!
葉七悄悄跑到傅枝邊邊,側耳去聽傅枝的肚子,一臉複雜,“妹妹這裏,還有更小的寶寶!”
傅枝也有些複雜的摸了摸肚子。
她的眉眼柔和好多,和夢裏那個失去了哥哥,一身清冷不太愛笑的小姑娘似乎長得不那麼相似了。
“我覺得我幸運好多。”
傅枝開口同葉七道。
一覺起來多了個寶寶,哥哥們都在,彷彿全世界的惡意都消失了,所有人都對她好好。
葉七說,“妹妹要一直幸運!生了寶寶你也是妹妹!我最喜歡你!”
直到後來的某一天晚上。
傅枝做完研究,很高興喝了酒,有些昏沉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旁邊開着幾輛價格高昂的跑車。
彼時天上月光姣姣,有流星劃過。
傅枝眨巴着眼睛,趕忙閉上眼睛,認真許願,“神明要繼續保佑他們啊。”
一身白袍的神明站在山巔,看着小姑娘墊着腳尖蹦蹦跳跳地往家裏跑。
“有個秘密沒有告訴你,不過我答應他們替他們保守秘密。”
神明輕聲笑着,看向月色。
時間倒退於遙遠時空的光元09年。
葉四在別墅看見了一身白袍的神明。
“做個交易吧。”他對着高貴的神明道:“我們九個人同你的交易。”
“什麼交易呢?”
“她一定在原來的時空吃了好多苦,你定格這個時空的時間,把我們傳送到她的時空吧,重新清洗她的記憶,我們想陪她,走完餘生。”
“要有代價,不入輪迴……”
“這不是代價,”同樣察覺神明存在的其他幾個少年推開房門走出來,開口道:“這是神明給予的恩賜。”
*
“我在光元06年的時候時常做一個不太好的夢,那夢很真實,像是現實,夢裏很多親人離我而去,我掙扎又絕望,卻始終無法走出泥潭。”
——“嗯,那後來呢?”
“後來啊,我哥哥點亮了那一整座黑暗裏最亮的燈塔,帶我回家。”
“我想,夢境始終都是夢境,明明現實里,我過得就很好呀!”
像是被群星包圍的皎皎明月。
星星為它而沉醉,成為它最忠誠的騎士,自此,烏雲遮不住月色,世人看見月光,便會明白星星如浩海一般深重沉厚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