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是我 怎麼樣
邵佑嫣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紗帳內,放下熱茶,語氣分外涼薄:“姨娘恐怕還不知道,江妙珠不僅偷了我的鳳冠,還當著祖母與長公主的面,誣賴芷珊。”
二女兒?
聽聞這話,江姨娘先是皺眉,隨後心底湧起了一個連她自己都感到詫異的計劃,但是——
想到兩個女兒畢竟姓“邵”,唯有侄女是跟自己一個姓的,況且這只是暫且委屈一下芷珊,事後再買些精緻玩意兒,好好哄一下就是了。
幾乎頃刻間。
她就下定了決心,重新帶上溫柔纖弱的面孔,坐到另一邊,推心置腹的開口道:“嫣兒,你畢竟年幼,對府中世事還不甚了解。”
“哦,還請姨娘指教?”
“芷珊畢竟是三小姐,偷了東西,傳出去總對府里名聲有礙,可妙珠就不同了,將此事推到她身上,一來洗清國公府的干係,二來老夫人跟長公主聯手,也是為了對付我。”
帶着一副美人麵皮,這顛倒黑白,舌燦蓮花的能力,果然跟前世一模一樣。
若不是自己重生一回,聽了這話,恐怕還要被江姨娘哄騙過去,只可惜,紗帳里的妹妹,恐怕還做着母女情深的美夢。
乾脆,將火燒的更旺一點!
頂着生母期冀的目光,邵佑嫣如她所願,流露出自我懷疑,猶猶豫豫的問道:“這麼說,是我冤枉了江妙珠?”
“不錯。”
“可——”
江姨娘見她已經信了大半,鬆了一口氣,更是勝券在握了,擺出慈母的作態,問道:“怎麼了,難道你連我的話都不信了嗎?”
就是信了你的話。
前世我才死得那麼慘!
深吸一口氣,將噁心欲嘔的感覺壓下,邵佑嫣將鳳頭被折的事說了出來,末了,又裝作懵懂的樣子問道:“必是極厭惡我的人,才會毀冠泄憤,難道芷珊也能做出此事?”
“她當然能!”
見到邵佑嫣投來的驚訝目光。
江姨娘一不做二不休,嘆了一口氣,眼淚說來就來,瑩瑩淚光,泫然欲泣,扮演起無力管教女兒的母親來,簡直得心應手。
她欲言又止,語氣中帶着一絲堅定,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終於開口:“你不知道,芷珊其實一直在嫉妒你!”
“畢竟你們姐妹同為我所出,卻一個如天上之雲,一個如地下之泥,自從回到府里,她早就對你又嫉又恨了。”
“芷珊雖然嘴上不說,但我這個當母親的,哪兒能看不出?”
“畢竟跟妙珠不同,你們倆有從小的情誼,又都是我看着長大的,芷珊在鄉下莊子裏長到十歲,養成什麼樣的性子都不稀奇。”
話一開頭,剩下的謊話編得再容易不過了,甚至說到最後,連她自己都信了三分。
一個無才無貌,連貴女圈子都融不進去的女兒,就算再聽話懂事,也不過是一顆無用的棋子,能為侄女擋一次災禍,也算是她最大用處了。
心底最後一絲愧疚散去,江姨娘更是堅定,說著謊話,目光反而越發澄澈,令人深信不疑。
母女連心。
邵佑嫣知她想法,也因此更加憤怒,幾乎想要掀案而起,然而餘光注意到,青紗帳依舊平穩,又不得不與其虛與委蛇。
“好,可現在事情已經定案,若我突然反口,豈不是朝令夕改,姐妹成仇,不僅威嚴掃地,而且讓外人看了笑話?”
“無妨的。”
眼見轉機來臨,她呼吸急促,忍不住直接站起身來,恨不得現在就去老夫人那裏翻案。
面對侄女的事。
江姨娘幾乎維持不住慈母的面孔,勉強撫慰兩句,便直擊主題:“嫣兒,你先去靜慈堂門口等着,我去找芷珊,自有辦法讓她承認。”
辦法?
恐怕又是以母女親情相逼,實在不行,再淚眼滂沱的作勢下跪。
若不是前世看膩了這種把戲,她今生,還真想讓江姨娘在妹妹面前,再表演一次。
她點頭,起身慢走,垂眸看向自己的繡花鞋。
一步。
兩步。
三步。
再不出來,自己都快走出內室了。
“不必了!”
青紗帳猛地被掀開,強忍哭腔的聲音傳來,雖不如江姨娘鶯啼宛轉,卻更加悲意滿滿,情真意切。
聽到妹妹的聲音,邵佑嫣終於露出笑意,前世自己付出生命才知道的代價,今生若是妹妹哭一場就能明白,那也值得。
所以她只是坐到一旁,不管不問。
邵芷珊自小養在鄉下莊子,如野草般隨風見長,沒有學過京城貴女的梨花帶雨,更沒有繼承生母的我見猶憐。
只是如小孩子一般,哭得泣不可仰,哽咽不止,甚至不停打嗝,費力說道:“用,用不着母親哄哄我,現在就去找祖母,承,承認鳳冠是我偷的,讓她趕我回鄉下莊子吧!”
哭聲巨大,甚至驚動了外面。
丫鬟、婆子急急忙忙跑了進來,就見到眼前亂成一鍋粥的場面。
而她們素來積威甚重、手段果決的二小姐,此時正坐在一邊,笑意盈盈的看着妹妹,提醒道:“要叫姨娘才對。”
“嗚哇!”
邵芷珊哭得更是傷心,眼睛擠成了一條縫,連鞋也不穿,只着中衣便欲往外跑。
“我現在就去,嗚哇哇——”
她此時的狀態,江姨娘怎敢放她去見老夫人,恐怕不僅江妙珠脫不了困,就連自己也得陷進去。
驚心駭神之下,她伸手去攔,可纖細窈窕的身體卻無半點力量,反倒被十歲的女兒掀翻在地,摔了個大馬趴。
如同桃花瓣摔進污泥,失去了所有美感。
多虧下人見事不對,聯手攔下了三小姐,又不敢傷了她,一個個急得滿頭大汗。
“是你,是你故意陷害我!”
就算再傻的人,此時也發覺不對了,更何況江姨娘只是心術不正,而非愚不可及。
自己被人算計了。
而且還是親生女兒,親手設的局!
邵佑嫣收斂了笑容,從軟椅上起身,面色冰冷,居高臨下的看着自己的生母,在這清蘭院,可沒人欣賞她的嬌弱。
“是我,又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