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四)
這是一個漫長而無趣的故事。至少陳暮是這麼認為的。但是贏禎聽起來卻是很感興趣。看向孫鏗的眼神里,也多了那麼一絲不太引人注意的欣賞。
一個隸屬於另一個宇宙中國家職能部門的秘密職員。因為一場意外而來到這個世界。難怪他的嘴巴這麼緊。陳暮心中想着。
“紀律不許你說。但是你為什麼又要告訴我?”贏禎端起一杯茶,淡淡的問道。
“因為我已經明白……”孫鏗抬起頭,露出憂傷的微笑:“這不是夢,也不是敵對國家針對我設下的圈套。而我面對您的時候就已經明白,恐怕我的那個世界早已經以為我死了。而我在這裏出現,應該是命運吧。”
“很合理的解釋。”贏禎點點頭,放下茶杯。站起來道:“你所說的將會記錄到一個極高級別的秘密檔案中。現在我們來說說下一個話題,你究竟還會什麼?”
宛如一場面試。孫鏗已經完全沉浸其中。他已經對於這個世界有了初步的了解,自然知道眼前這位皇帝陛下需要什麼。他把自己的知識如數家珍的報出來時,他可以明顯的感覺到這位老人明顯變得粗重的喘息。
“你放心。”贏禎興奮的走到他的面前,大力的拍着他的肩膀道:“只要你誠心為帝國效力。我可以保證你會活的很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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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歷714年元月三十日,晴。鎮海軍港。
“珍珠”號遠洋貨船在蒸汽小艇的引導下緩緩駛進港灣。下錨,降帆。纜繩牢牢的系在鐵樁上。
一個滿臉絡腮鬍的軍官順着舷梯走下貨船,雙腳終於接觸到堅實地面的那一刻,他忍不住長長呼出一口氣。三年時間!我終於回來了!
他回首望着那艘與他一起經歷了風雨的貨船,眼中滿是濕潤。這時,一個冷漠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魏溪校尉,歡迎回家。我想,您應該提供一下這次貨船運輸的貨物吧?”
他惱怒的迴轉頭,看到眼前一名軍官正冷淡的注視着他。魏溪的眼神落在他的肩膀上,不由冷笑道:“喲!閆峰一級校尉閣下。有什麼吩咐啊?”
軍官依舊一副死板臉道:“魏溪校尉,只是奉內務部的命令過來詢問一下此次遠洋航行的貨物清單。”
“喏!”魏溪隨手從兜里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卷,塞進閆峰的衣兜里。整理了一下腰間別著的雙槍,從他身邊擦了過去。身上濃重的氣味熏得閆峰皺了皺眉頭。
“我特別討厭內務部。”魏溪不屑的吐了一口濃痰,哼道:“狗!”
閆峰笑笑,低聲道:“剛才忘了說,我是內務部泉州監察司唯一的監察官。您剛才的言論已經可以讓你脫了這身軍裝回家種田。”
他高高昂起頭,一副“你快來討好我吧”的可惡表情。魏溪笑笑,道:“你可以來咬我啊!老子在海上漂了三年,罵你一句怎麼啦?”
閆峰看着他,忽然笑了笑。脫下頭上的軍帽撣了撣並不存在的灰塵。低聲道:“放心,對於一個在外面流浪了三年的軍人來講。有點臭脾氣是應該的。兄弟,雖然不在一個部門。但咱總是一個學校出來的校友不是?至於嗎?晚上我請你,好好洗刷一下身上的臭氣。”他靠過來,攬住魏溪的肩膀,親熱的道。
魏溪猛地一把推開他,哼道:“泉州最好的館子,外加上咸陽的稠酒。在海上喝的淡酒,嘴裏都淡出鳥來了!”
“自是最好的館子,最好的酒!”閆峰拍着胸脯打包票道,他看了邋邋遢遢的魏溪一眼,捂住鼻子作色道:“但是,你得先去把這身衣裳換了。再好好洗個澡過來。露西老闆娘會把我們倆趕出來的!”
兩人勾肩搭背的走的遠了。這是貨船上的艙門打開,一隊金髮碧眼的男男女女走了出來。他們個個衣衫襤褸,臉帶菜色,一副嚴重營養不良的模樣。一上到岸邊,立時就有軍士過來,給他們發放乾糧和水以及一件雖然簡陋但是結實耐穿的衣服。
一個軍士看着這些明顯的異族人,一邊核對着船上的貨運名單,一邊懶洋洋的道:“珍珠號今年已經跑了第四趟了吧?不知道這些外國牲口到底運到哪裏去?”
“還能去哪裏?咱們這裏的礦山多的是。據說咱們這裏的缺口很大。就這些差的可遠了。”另一個軍士倚在哨卡上抽着煙捲回答道。
魏溪披着一條雪白的浴巾,懶洋洋的從浴室里出來。滿臉的絡腮鬍已經颳得乾乾淨淨。他赤着上身站在鏡子前,摸摸光滑的下巴,以及右臉上一道並不明顯的傷疤。三年的海上漂流生涯除了給自己帶來豐厚的利潤之外,還帶來了這個足以帶上一輩子的記號。他穿上熨得挺括的白色襯衣,認真得繫上領扣;從衣架上取下簇新的黑色陸軍制服,肩上三顆紅銅紐扣閃着讓人心動得光芒。紮上武裝帶,鋼製皮帶扣發出一聲清脆悅耳得聲響;最後,他取下剛剛配發的轉輪手槍,扳開轉膛,檢查了一下槍膛里的子彈。“咔”地一聲合上槍膛,塞進腰間的牛皮槍套里。最後對着鏡子整理儀容,沒發現問題后才對着鏡中的自己咧嘴笑了一下,推開門走了出去。
閆峰提着兩瓶珍藏已久的咸陽稠酒,百無聊賴的抽着手裏的煙捲。聽到門響,抬起頭,看到魏溪邁着輕快的步子走了出來。反手將煙蒂丟進垃圾桶,迎上前去笑道:“真真兒是人靠衣裝!這樣打扮一下我都不敢認了。”
“你少來了。”魏溪習慣性的敲打着他的胸膛,道:“為了襯托你這位小白臉。怎麼說兄弟我也得妝點下門面吧?”
兩人一路說笑着走進泉州城最大的一個酒館。酒館名字頗有域外風情,就叫“露西大媽的酒館”。當然,老闆露西並不是一個大媽,而是一個年約三十幾歲的豐腴少婦。手下雇傭着十幾個妙齡西大陸少女。店裏酒水種類齊全,菜色眾多。正是泉州城內駐軍最好的消遣之處。
閆峰顯然是這裏的熟客。走進敞開的大門,老闆露西就迎了上來,媚眼朝着兩位年輕的軍官拋灑。“喲!什麼風把閆校尉您給吹來了?快快裏面請。”或許是久居泉州的緣故,露西的秦語說的甚好,閉着眼睛聽地話絕對聽不出來竟是一位金髮碧眼的少婦在說。
閆峰拋出幾枚泉州少見的金元,丟在露西豐滿的懷裏。咧嘴笑道:“上五斤烤肉,要加黑胡椒的。老子帶的酒不多,你這裏聽說有什麼甜酒,就給整一桶好了!”
露西將金元緊緊的捏在手心裏,一張白嫩的圓臉笑得眼睛都幾乎看不見:“閆校尉請到裏面稍候。這就去給您準備!”
閆峰與魏溪二人就走進略有些昏暗的大廳中,只見這個時候大廳里已經坐了二十幾桌人,竟有六成都是身穿黑色軍服的軍人。閆峰不欲多事,撿了一張靠邊的桌子。馬上就有身穿白色襯衫,繫着領結的侍應端着小盤走過來,端上幾味時令小菜。泉州位於帝國南方,又有海運的便利,因而菜色比北方豐富得多,端上桌子的不僅有海味,還有北方甚少見到的鮮果。
閆峰給兩人滿上一杯稠酒,端起杯道:“歡迎平安歸來。干!”
兩人滿飲一杯酒,又夾了些菜吃,聽起身邊小桌上軍人繪聲繪色的講述着十幾日前那次天降流星事件。魏溪不禁有些疑惑,低聲道:“閆兄,這事可是真的?”
“那還能有假?”閆峰仔細打量着鄰桌的幾個軍人,記下他們胸前的番號,心想回去要給這些大嘴巴的軍士們好看。低聲回答道:“噤聲,這事情你聽他們說就好。大抵就是那麼回事。”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上面,用極低的聲音小聲告誡道:“上面已經對這件事情下了封口令。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具體經過,我回去可以和你慢慢說說。保證比他們知道的還要精彩。”
魏溪知道眼前這位校友嘴巴之嚴可以和混凝土水泥有的一比。索性也不再問,慢悠悠的喝着酒,聽身邊那幾位軍士胡吹海拉。越說越是離譜,最後連天降仙人的鬼話都溜了出來。
鄰桌軍士說的興起,嗓門不由得大了起來。他將酒杯重重一頓,興奮道:“還有一個內幕消息,想不想聽聽?”
這時候大廳里只剩下他自己一個人的聲音。見大傢伙都停下動作等自己說話,軍士不由得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他坐下,一字一頓的說道:“為了這位仙人,咱們陛下還專程來了此處。就在……”
“放肆!”閆峰猛地站了起來,指着那軍士鼻子斥道:“越說越離譜了。你是哪個部隊的?我是內務部監察閆峰!”
魏溪本來想要聽內幕的,沒想到好友來了這麼一出。拉之不及,只好眼睜睜的看着那位大嘴巴軍士吃了閆峰的掛落。正想站起來打打圓場。卻沒想到大廳外傳來一陣陣“橐橐”的腳步聲。聽聲音就知道,除了裝備最好的近衛軍,沒有哪支部隊能奢侈的給所有士兵裝備上牛皮軍靴。
大廳里的汽燈突然打亮。一隊近衛軍士兵排着整齊的隊列走了進來。
“起立!”混亂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只聽到一陣桌椅亂響,所有的軍人都筆直的站了起來。所有人齊刷刷的向著一個肩上閃着三顆銀星的青年衛將敬禮。
“國家機密也由得你們胡說?”青年衛將緩緩走到那大嘴巴軍士面前,厲聲斥道:“都說泉州是個好地方。不用上戰場與魔族真刀真槍的廝殺,混個三五年就回鄉了。我看你根本不應該當這個軍人。簡直是恥辱!”
軍士被訓的抬不起頭來,嘴裏嚅喏着不知該怎麼挽回這個局面。同行的還有幾個臉色鐵青的泉州駐軍軍官,看到自己的麾下都在這個酒館裏,自然心情也好不到哪裏去。一雙雙眼睛噴着怒火,只想把這些個不成器的玩意全給燒成灰燼算了。
“妄論國家機密大事,該如何論處?”青年軍官踱到筆直站立的閆峰面前,冷冷問道。
閆峰挺直腰大聲回答道:“責百鞭,勒令除役。”
“就這麼辦。”青年軍官冷聲丟下一句話,揚着馬鞭指着閆峰,魏溪兩人,道:“你們兩個隨我來。”就撇下眾軍官逕自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