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章悲慟
“穆西和穆可還在家呢，一晚上沒看到你，肯定該哭鬧了。”
“嗯，我晚上再來替你。”
兩天後，顧遠風終於從重症加護病房轉到了普通病房，他身上的繃帶拆除得差不多，只是左腿依然打着石膏。
穆暖和顧父顧母站在病床前，看着床上的人安安靜靜地躺着，他的額頭上還殘留着一塊顯眼的傷疤，稜角分明的五官依然俊俏，立體的臉龐白皙而瘦削，現在的他，少了平時里的冷峻狠戾，多了幾分平和隨意，細碎的髮絲垂落在額前，延至眉峰，活脫脫像一個陽光大男孩。
只是他那虛弱的氣息，讓三人沉默如斯。
顧父拉着顧母，不讓她再靠前，擔心她看到兒子一直沉睡的樣子，又受不了刺激而昏迷，這個家，不能再出事了。
顧母還是忍不住，回頭趴在丈夫肩膀上哭，她的兒子，三天前還在興緻勃勃問她想要什麼生日禮物，說了給她辦生日會，給她策劃一次旅遊……
而現在，她卻只能幹看着他躺在病床上，無計可施。
穆暖看到爸媽如此，眼眶有些泛紅，她緩緩走到床邊，將男人裸露在外的手輕輕抬起放進被子裏頭，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在腦海里一筆一畫地描繪着他的臉部輪廓，那樣清晰，那樣美好……彷彿已經融入了骨血。
“小暖，你在這邊陪着，我先帶你媽回去。”
顧父看着哭得一塌糊塗的顧母，長吁短嘆，也無可奈何，這副哭哭啼啼模樣，只會打擾到兒子休息。
“嗯，你們路上小心。”
穆暖看向他們，眸子擔憂，也不多說。
他們走了之後，她直接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緊緊握着顧遠風的手，像以往一樣摩挲着她的臉。
她的臉一下子埋在男子溫暖寬大的手掌心。
“你不是最喜歡捏我的臉么？你快點醒來我隨便讓你捏，好不好……”她輕聲抽泣着，淚水浸濕了手，她不敢有太大動作，只隱忍着哭聲。
從知道他出事那一刻，到守在手術室外，躺在重症加護病房裏……她都沒有哭，此時只有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壓抑和悲慟。
前一段時間她還嫌棄他整日在她耳邊叨叨擾擾，如今多麼希望他能夠說說話，哪怕一個字也好，然而他的薄唇緊緊的閉着，沒有一絲想要說話的徵兆。
抽泣了許久，穆暖終放開了他的手，抬眸看着他那沉靜的面容，眼睫毛還泛起了淚花，一閃一閃晃人心境。
此刻的他，是那樣的無憂，那樣的平和……纖細白嫩的手撫上他的面頰，勾勒着冷硬的輪廓，他只是睡著了而已，睡飽了便會醒過來了。
病房門突地“吱嘎”一聲響，她敏感地扭頭，是一個護士推着葯車走了進來，穆暖忙地站了起來，抹掉了臉上的眼淚。
“顧太太，我來給顧先生擦藥水，他身上皮膚組織有所損壞，需要每天擦拭。”
這是一位看起來比較年輕的護士，只見她已經拿起來一大瓶棕色藥水倒在了小小的碗狀類器皿，然後接着拿出了一小塊海綿，浸泡在藥水中后，走到了另一側床邊，一手拿着海綿一手就要掀開病床上的人的衣服。
“等等。”穆暖看到她把衣服掀起的時候，叫住了她，護士抬眼，不解，“怎麼了嗎？”
“是用藥水擦完全身嗎？”
“只擦上半身就可以了，是病人受傷的主要部位。”
“讓我來擦吧。”穆暖說這句話時，耳根微微發熱，她不想她的男人被別的女人看或者是碰，即使對方是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的護士。
護士愣怔了幾秒，隨即明白過來，會心一笑，“顧太太，你身體不適合每天都這樣，過於勞累，我們是專業護士，請你放心。”
“擦身體而已，我可以的。”穆暖急切地說道，爾後低下眸，又繼續補充，“這是目前我唯一能幫他做的事了。”
護士聽她消沉的語氣，心下動容。
“擦拭的時候要避開傷口，前後要擦兩遍才有效果。”
“嗯，我知道了，謝謝護士小姐。”
“顧太太，每天堅持讓人跟顧先生說說話，家人朋友都可以，對病人的病情也有很大幫助的。”年輕護士叮囑幾句后，也安慰着她。
那麼年輕的一對夫妻，男的昏迷不醒，女的十月懷胎，上有老下有小……即使是有錢人，也享受不了一般家庭的幸福啊。
“好的，謝謝！”
“不用客氣。”
接下來的時間裏，穆暖又問了她其他的注意事項，一一謹記着，護士走了之後她便開始擦拭，衣服開到一半，隱隱的已經看到了那大小不一的擦傷，她手掌一顫抖，小小的海綿掉在了白凈的地面上。
她看着那一小塊東西，染黃了周圍一片，她就盯着它，一動也不動，心臟彷彿漏了一拍，她怎麼連這樣一件小事也做不好。
如果沒有顧遠風，她又該如何是好。
收回了思緒，她重新地去拿了塊海綿像護士剛才那樣浸泡過後不加遲疑地撩開男子的衣服，一處一處溫柔的擦拭着。
擦完身體后已接近中午，她拍了拍了酸痛的肩膀，看着男人舒適的神情，她臉上現出了一抹微笑。
顧遠風，你一定要醒來，否則，讓別人把你看了去。
正要去按鈴去叫護士過來取東西時，門外又傳來了一陣一陣的敲門聲，許久不停。
柳眉微微皺起，很吵，但她還是快步走到門口開了門。
見門外的是坐着輪椅，身穿條紋病號服的余又染，並且只有一個人時，她嘴巴微張，神色訝異。
“我想看看顧遠風，可以嗎？”
因為坐着輪椅，余又染必須抬頭仰望着，才能看到人的臉，她兩手放在轉動輪子上，臉色極為不自在。
見眼前的人久久沒有說話，以為是知道了真相，不想理會她這個間接劊子手，她哀嘆一聲，垂下雙眸，低着聲音說道：“對不起，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