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笑燕雀 第一百五十四章 賭
青城門深處一處亭台,其中盤坐四人,飲茶交談。四人之中,僅有一女,此女正是青城門之主,其它三人則各是霧隱門、水杉門、花也門之主。霧隱門宗主是個年事頗高的老人,名號為四兩老人,一頭稀疏的白髮,撣上一眼就知曉有多少根。水杉門宗主,湯漸滿。川秋雨已是見過他,在先鳴集一處泥瓦巷裏,也正是在那泥瓦巷中將木松子給嚇傻了,此間他談笑風生,風趣有味,身一白袍,衣襟寬鬆。花也門宗主是個精瘦的中年男子,瘦骨嶙峋的臉上是一對鼠目,是寧氏人,寧建華的爹爹,寧又牙。
四兩端茶,吃了一口,嘖嘖回味:“青城門雪茶如此之妙,入口好似三春入懷,又有清幽之意縈繞,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天靈地寶。老夫有幸數十年前於青城門中與令師討了一杯,至今難忘懷吶。”
女子婉約一笑:“哪裏有四兩前輩說著這般神,物以稀為貴罷了。”
四兩又續一盞:“青城門宗主吶,此言差矣唷。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老夫活了數百年,豈能好壞都分不清?”
四兩宗主這句話后,場面陡然一變,瞬息冷清了許多,這分明是瞧不起這年紀不大的青城門女宗主。
能當上的青城門宗主之人豈能是泛泛之輩?她一人便是整個青城門的顏面,半步退讓不得。
四兩瞧她模樣冷清,倒是先急了,又道:“區區一個女子,還是這般小年紀,就不知曉尊長,不知曉令師不曾教你這些?”
四兩冷哼一聲,有眼力見之人都可瞧出,這霧隱門是與青城門不對付吶。不過女子卻是絲毫不睬他,瞧了他的這副模樣,竟是訕笑一聲,遂是伸手將一壺雪茶給丟在一旁,再是一聲輕喚:“來人,重新再沏上一壺雪茶。另,這一壺給霧隱門存好,待霧隱歸山之時,再給四兩前輩給帶上!”
“四兩前輩,這樣可好,方才多有得罪了,這一壺茶你說好,那就帶回去吧,我青城門不是個小氣之門,更不是個不知‘尊長’之門。如何?”
滿座皆驚,四兩宗主面色鐵青,一拍桌子,就要起身叫喚,卻是被一旁湯漸滿給硬生生的按住,聽他笑言:“四兩道友,這許久不見,依舊是個暴烈的脾氣。”
“湯漸滿,你是何意?”
“甚何意?我能有何意。我瞧你是一宗之主,她也是一宗之主。青城門中她為主,我等為客,你這般吵鬧實在不好,若是她有什麼不到之處,你活了這些年就不可海涵幾分么。”
言罷,湯漸滿伸手又將下人手中的茶壺給取了回來,當即為自己續上了一杯,一口吃盡,一手托杯,嘖嘖道:“湯某愚鈍,若是未猜錯的話,此茶應是只取頂上三片,血水沸之。如此好茶,怎能叫四兩一人給領回霧隱門?我湯某人還未喝好哩。”
女子掩面應聲:“湯前輩所言不假,正是頂上三片,再沸雪煮之,瞧來湯前輩也是個懂茶之人。”
四兩冷哼一聲,瞧湯漸滿不聲不響的將話給引了過去,他眼下也實在不好再說些什麼。湯漸滿所言不假,四兩已是百多數的人,與這一女子斤斤計較實在有失風度,傳出去了只會說他是個小肚雞腸之人。
四兩冷哼,擺正了身形,續道:“我霧隱門十二峰主之子前些日子在白綾城先鳴集之中遭遇了不測,不知你可有所耳聞?”
女子側耳,遂是思索了一番:“十二峰主之子,先鳴集中遭遇不測?我不知曉。”
“老夫先將醜化說在前頭,屆時若是在青城門尋到了罪魁禍首,十二峰主木葉槐定是會殺仇泄恨。”四兩話還未說完,女子身子向前,搶道:“定是要殺!撫你霧隱大痛。”
四兩一愣,不曾想這女子會是這般說辭,他還當她會再與自身爭論一番,屆時好發難。
四兩暢懷大笑:“識相!好吶。”
他當是眼前這小女子怕了他了,不敢再與他說三道四,胡攪蠻纏。如此一來,四兩的面色緩和了許多。
“寧又牙,寧宗主,為何沉默寡言吶。是這茶不好么,還是我等話太粗淺。”四兩提盞一笑。
寧又牙,莫說這名號古怪,他人也是極其的古怪,沉默寡言。花也門之中共有兩大氏族,桃氏與寧氏,往上千百年都是桃氏壓在寧氏上頭,宗主一位也一向是由桃氏之人擔任。不過近百年來,桃氏頻出女輩之流,罕見天賦異稟的男子,而寧氏卻是天才翹楚層出不窮,再往後,桃氏再是不敵寧氏,近百年來寧氏的宗主之位坐的安穩。
語不驚人死不休!
“不知青城門宗主是否婚配?”
寧又牙一語驚人!
女子赫然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四兩舌橋不下,心道,“還有這等操作?”就連見多識廣的湯漸滿也是瞠目結舌,瞧不清楚桃又牙的門道,摸不明白他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葯!
女子自然是未回他,聽他下文:“我寧又牙,初登宗主之位,若是有多得罪的,還請各位見諒!”
四兩悶聲一句:“好傢夥,此人比我還是要烈。”
湯漸滿:“寧家主之事,我等有所耳聞,實在是痛心疾首。實不相瞞,寧家主在位之時,一身修為通天,乃是我等之輩中最厲害一位,傳聞距天人境只一線之隔。我地靈是許久不曾出過天人境修為之人了,可...哎,一言難盡。”
寧又牙聽聞此言,僅是一笑帶過,並未多言,而是接着先前的話續道:“在未登宗主位置之前,曾有過一位妻子,不過她不願隨我,弔死在門前。再往後,又迎了一名同門女子,她與我恩愛,養了一子。不過,她也是走了,死在寒夜裏。現如今,我是孤寡一人,我瞧你頗有靈性,不知可有道侶?”
女子有些錯愕,聽她道:“我與寧宗主一般,同是方登宗主之位不久,道侶之事還不曾考慮過。我以為,宗主應心繫宗門上下,自身之事乃在身後。況且,我也沒這念頭,寧宗主,抬愛了。”
寧又牙,聞言后卻笑,有些滲人,隨即他道:“沒有道侶,如此便好!我寧又牙不強求,既然你眼下不想此事,那便日後再說。不過,屆時若是想尋一位郎君,切記先問過我。我以為,你我二人若是結成姻緣,乃是一樁大機緣,打此後,我花也門與你青城門攜手地靈,想必是難逢敵手的。”
女子有些隱隱不悅,她直道:“寧宗主,真會說笑,張口便是天方夜譚。想必你方才是聽錯了,我言外之意是不會與你結成道侶,更不會青城門與花也門綁在一起。地靈千百年來,四宗之間雖是有些摩擦乾戈,不過都是小打小鬧,過家家罷了,至於大局之勢么,總是祥和一片。寧宗主方才之言,我委實有些難以接受。”
寧又牙,又是一笑,此笑不猙獰,頗有幾分譏諷在其中,環顧瞧了瞧四兩,再是湯漸滿,最後一眼停格在女子身上,他起身,拍袖,將一壺茶給提在手中,笑道:“這壺茶,甚是不錯。”
言罷,竟是去了,手拎茶壺去了。
寧又牙這麼一去,餘下了三人一頭霧水,不知曉他是一宗之主的人還當他是個痴傻兒,這般狂妄自大。
湯漸滿,眉頭一鎖,緩緩的將餘下的半盞茶提在手中,仰頭吃盡,遂道:“狼子野心,當如是也。”
四兩卻道:“花也門人都是如此!”
湯漸滿聞言,極有深意的點點頭。
四兩側目瞧向寧又牙離去的身影,直到瞧不見了,他才:“莫非在座忘了,當年的寧時復了么?打他成了青城門宗主之位起,無時無刻不是處心積慮的算計,望能一同地靈,覆四宗。眼下再瞧其子寧又牙,如出一轍。”
唐減滿長吁一口,淺淺出言:“有其父必有其子,不過花也門欲覆我水杉門,也要問問我答不答應。我若是不答應,當年的寧時復也是沒辦法。”
女子續道:“無妨,天人不出,我四宗還是四宗。”
不多之時,天色已晚,四兩與湯不滿拱手離去。
女子送了三步,她道:“四兩前輩還要些茶葉么?”
四兩不言不語,冷哼一聲直接踏空去了。
女子婉笑,再是凝目打在湯漸滿身上,她道:“今年所來之人,我都瞧了一瞧,無論是霧隱門的十一峰之徒還是水杉門的翹楚小輩都是驚艷的很。”
湯漸滿一笑:“此言何意?”
“不知湯宗主,可否與我賭上一賭!”
湯漸滿“噢”了一聲,遂問:“賭上一賭?”
“不錯,就賭今年誰家小輩可取四宗第一人。”
湯漸滿拂袖蹙眉,笑問:“湯某人可是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女子撤了一步,側過身去,陡然一句:“汝小女,如此妖孽,你這做爹爹的都不願賭上一賭么?”
湯漸滿眉頭一挑,上前一步:“好眼力,不愧令師當年所言,你乃是千年不遇的奇女子。那你既然知曉雨桐的本事,為何還要賭?”
女子不作聲,等他下文。
“況且,寧又牙之子寧建華,你可曾將他算在其中,以我所見,他修行多年,比雨桐可是只強不弱吶。”
“賭否?”女子回首眉梢疊笑。
“深情難卻!”湯漸滿擺手一聳肩。
“好。你賭?”
湯漸滿不假思索,直道:“自然是...水杉門!”
女子“咯咯”一笑。
“我知曉會輸,但做爹爹的總得盼着自家女兒好不是?”湯漸滿這般說。
“此言在理,我也賭我青城門。我若是輸了,我青城門之主便欠你水杉門一個人情!如何?”
湯漸滿拱手:“有意思。”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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