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諒解
洛千尋剛走出書房,怒氣就被迎面而來的秋風吹得煙消雲散,明明重活一世,卻還是這麼沉不住氣,她自嘲地笑笑。
剛走到外院,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爭吵聲,她本不想理會,哪知竟遠遠地瞄見了洛胤的身影。
洛千尋皺了皺眉,快步走了過去,“你們在幹嘛?”
她隨意一掃,幾個洛府的嫡公子,帶着幾個下人,將洛胤團團圍住,個個神色高傲,頤指氣使。
“姐姐!”有個小公子哥親熱地喊了她一聲,又解釋道:“洛胤這小子不懂規矩,我們幾個讓他跳個舞來看看,他還不樂意!”
洛胤表情倔強,冷冷地看着他們,恨恨道:“我已經跟你們說過了,我不會跳舞,你們根本就是無理取鬧!”
“不是跳舞是什麼,拿着桿奇奇怪怪的槍揮來舞去的,哈哈哈!”幾個公子哥笑了起來。
“……”洛胤一臉要被他們氣昏的表情,唇線緊緊地抿成一條直線。
洛千尋眉頭緊蹙道:“阿胤比你們大,你們怎麼這麼沒禮貌?”
“誰沒禮貌,我們本來也是好聲好氣跟他說,是他自己先動手的!”公子哥不服氣道。
“我沒有!”洛胤的臉徹底黑成鍋底。
公子哥頓時像一隻被拔了毛的公雞,怒氣沖沖地推了他一把:“你還敢狡辯,你這個下等的雜種!”
洛胤沒防備,被他推得一個踉蹌,乍一聽見雜種這兩個字,臉色瞬間蒼白,緊緊地握着拳頭,不停喘着粗氣:“你說誰是雜種?”
公子哥哈哈大笑,鄙夷道:“說的就是你!下等人生的兒子,豈不就是雜種?”
說著幾個人竟然還推推搡搡,開始動起手來。
洛千尋一開始只是無奈,這會兒卻有些心驚,這幾個嫡公子都是些半大不小的孩子,說話卻如此刻薄,如果不是從小就被人灌輸這種概念,又怎麼會……
來不及多想,洛千尋飛快地衝過去,攔在洛胤身前,厲聲道:“住手,你們別太過分!”
公子哥猛地頓住,見到洛千尋的舉動,十分不解道:“姐姐,你平日裏都向著我們,今天怎麼……”
以往洛千尋都是不問理由站在他們這邊,這些人早已經忘了她其實也只是一個庶出小姐。
洛胤也有點驚訝,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洛千尋冷着臉搖搖頭,道:“阿胤是我的弟弟,我就算幫理不幫親,也由不得你們這麼欺負他。”
“我們哪裏欺負他了,我們只是替父親教訓他罷了!”
“你們有什麼資格教訓他?”洛千尋眯着眼,斥責他們道:“沒大沒小,若論起輩分,你們還得喊阿胤一聲哥哥。何況,你們以多欺少算什麼本事?”
公子哥們紛紛一愣,面面相覷,平日裏在府里仗勢欺人慣了,還真沒有人敢因此教訓他們,此刻竟有些不知該作何舉措。
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個溫和的女聲:“一群人圍在這裏吵吵鬧鬧,像什麼樣子?”
幾人紛紛轉頭望去,竟是洛府的嫡母蕭白胭。
“娘親,姐姐欺負我們!”幾個公子哥二話不說,便跑過去,拽住她的手撒起嬌來。
蕭白胭拉着他們,走過來,瞟了洛千尋一眼,隨即又像是沒有看見她一般,不冷不熱地對着洛胤道:“阿胤,你好歹是哥哥,哪能這麼欺負弟弟呢?”
“大夫人,你這話說得未免有失偏頗,阿胤只有一個人,他們這邊有這麼多人,怎麼也輪不到阿胤欺負他們吧?”洛千尋不甘示弱地辯駁道。
蕭白胭笑了一下,依舊是那一派溫婉賢淑的姿態,笑容卻顯得有些諷刺:“再怎麼說,做哥哥的也該多擔待些,你這些弟弟們都還小,有時候童言無忌,也難免說錯話,你大了,就別同他們計較便好。”
洛胤冷冷地看過去,低聲道:“他們的哥哥,我可當不起,畢竟我只是個下等人。”
蕭白胭怔了怔,沒來及說什麼,洛胤就已經離開了。
洛千尋也不想再跟這些人糾纏,趕忙追上了洛胤。
“阿胤,你等一下!”洛千尋跟不上他的步伐,只能在背後喊住他。
洛胤的步子頓了頓,停下來,也沒回頭,只問:“你還有什麼事?”
洛千尋心裏一喜,連忙走到他身旁,不等喘勻氣,便道:“去我那裏一趟吧,我有點東西要給你。”
“什麼東西?”洛胤的表情稍軟,語氣卻仍舊有些生硬。
洛千尋知他有心結,抿着唇笑了一下,拉了拉他的手,道:“跟姐姐走吧,不會賣了你的。”
洛胤的手顫了一下,似乎有些緊張和不自在,但卻意外地沒有縮回來,任由洛千尋牽着他往院子裏走。
洛千尋鬆了口氣,握緊他的手,心情也跟着輕快起來。
走過長長的迴廊,秋風穿廊而過,帶起片片落葉,院子裏卻仍有錦簇花叢,不長的一段路,卻好像走了很長時間。
“小姐,你回來了!”可人正在院子裏澆水,歡喜地迎上來,見到她身後的洛胤,也很自然地打了個招呼:“小少爺,你好!”
“你好。”洛胤朝她點點頭。
“可人,我昨天縫好的衣裳在哪?”
可人忙道:“在房裏呢,奴婢收起來了,小姐你等一下,奴婢馬上取出來!”
洛胤此時突然怔怔地問了句:“什麼衣服?”
“天冷了,我給你和娘做了兩件衣裳,雖然比不上娘親的綉工,但也能湊合著穿。”洛千尋笑着解釋道。
可人將衣服從箱子裏拿出來,放在洛千尋手中,又打趣道:“小姐千萬別謙虛,您縫了一整晚,奴婢從來沒見過比那更好看的衣服。”
“就你嘴甜。”洛千尋笑道,隨即抖開衣服,給洛胤比對了一下,說:“大小應該合適,我都是目測估量着來的,你別嫌棄。”
“……”
洛胤愣愣地接過她手上的衣服,表情十分複雜。
“不喜歡?”洛千尋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有……”洛胤半晌就吐出兩個字。
洛千尋嘆了口氣,苦笑道:“阿胤,我知道你心裏還在怨我,娘親生我養我,我卻未曾盡孝,為她,為你做過什麼事,真的很慚愧。”
“以前是我傻,才會做出那種事,不過你相信我,以後我再也不會讓別人欺負你們了。”洛千尋咬唇,聲音裏帶着一絲哀求:“阿胤,原諒姐姐好不好?”
洛胤低着頭,盯着手上的衣服,默然不語。
洛千尋繼續道:“我馬上就要嫁給秦將軍了,可能不會在府里呆很久,等我有能力,一定接你們離開這裏……”
“謝謝。”
洛千尋兀地被打斷,愣了一下,“你說什麼?”
“謝謝。”洛胤重複道,“衣服我收下了,你的事情我聽娘說了。”
“哦。”洛千尋還有些沒緩過神。
洛胤沉沉地吐出一口氣,臉上浮現一絲很淺的笑容:“祝你幸福,姐。”
洛千尋張了張嘴,什麼話都沒說出來,眼底卻浮上淚光,上前一步用力地抱住了他。
洛胤身體一僵,很快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