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好想抱抱你
剛換好衣服，洛嬋娟便敲開了門。
“抱歉，姐姐，我起遲了。”洛千尋笑着道歉，“我們現在走吧。”
“嗯。”洛嬋娟冷冷淡淡地應了一聲，率先離開。
“……”
洛千尋有些尷尬，不過洛嬋娟的態度倒在她的意料之中，兩人關心本就不咸不淡，只是一直維持着表面上的相安無事。
這一次她臨時改變主意，估計真的惹怒了她。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鄒氏的院子，洛嬋娟上去就親親熱熱地喊了一聲：“姥姥，娟兒來看您了！”
洛千尋被遺落在後面，顯得有些呆板，傾身行了個禮：“姥姥。”
“都起來吧。”鄒氏目光寡淡地掃過洛千尋，隨即溫和地朝洛嬋娟笑道：“今個兒怎麼想起來給我這個老太婆請安來了？”
洛嬋娟嘴甜，笑容也燦爛：“姥姥這是說的哪裏話，小輩給長輩請安，不是理所應當的事么？”
鄒氏道：“我看不見得，怕是有什麼特殊的事情吧？”
不知為何，洛千尋敏銳地感覺到，鄒氏在說這話時，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只是等她回望過去，卻又並未得到回應。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姥姥。”洛嬋娟沒有留意到這略有些微妙的氛圍，徑直道：“前段時間，王爺來家裏提親，想必再過不久，娟兒就要嫁去王府了，那時候恐怕就沒什麼機會再見到姥姥了。”
洛嬋娟說著，神情有些失落起來。
洛千尋看在眼裏，暗嘆她真是好演技，換做以往，自己沒準早就上去跟她裏應外合，換着法子來討好鄒氏了。
不過今天，洛千尋卻始終神情懨懨地一言不發。
她察覺到鄒氏今天有些刻意冷淡的態度，想必也跟沈書辭的事情有關，明明是自己的婚事，卻不由得自己做主，哪怕日後婚姻不幸，卻也無處伸冤。
鄒氏瞥了她一眼，似是有點訝異她竟沒有跟以往一樣花言巧語，嘴上卻仍是應和着洛嬋娟的話：“那是好事，能嫁給王爺，是多少姑娘夢寐以求都求不來的。”
“娟兒也是這麼想的。”洛嬋娟趕忙表明態度，順帶詆毀洛千尋，“不過有些人嘛，就真的與眾不同啦，放着才貌雙全的王爺不嫁，非要嫁給一個粗鄙武將，真是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聽說那秦將軍，自小習武，胸無點墨，只會打仗殺人，娟兒一想到以後要跟那種人生活在一起，都忍不住害怕。”
洛千尋聽她句句帶刺，不停貶低秦柯安，心中莫名有些不爽，不禁插話道：“姐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何況，秦將軍並未如你所言那般不堪，你未曾見過他，又憑什麼作此評價？”
“我……我那也是聽人說的，大街小巷都在傳，我說說怎麼了？”洛嬋娟被她噎得表情有些尷尬。
洛千尋垂眸，聲音有些冷：“市井流言不可全信，姐姐比我更清楚這個道理。”
“但是……”
“好啦，兩姐妹為了一個男人爭來吵去像個什麼樣子！”鄒氏皺着眉，厲聲打斷她。
洛千尋低頭抿唇，表情有些倔強。
前世那個男人為她吃了那麼多苦，她卻未曾護得他周全，這輩子難道還要眼睜睜地看着他遭人詆毀，而不加阻止么？
鄒氏將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眼底有些不悅，轉而問洛千尋：“你先前也同意了跟沈王爺的婚事，怎麼說反悔就反悔了？”
洛千尋沉默了一下，在心中琢磨着措辭，半晌才道：“姥姥有所不知，此事不算作數，先前我只是隨口一說，其實也並不是十分中意沈王爺。”
“這話也是能隨意說的么？”鄒氏質問道，“你可知道那沈王爺是什麼身份的人，雖比不得聖上金口玉言，但也不是你能肆意妄言的！”
洛千尋連聲應道：“姥姥說得是，這事是我沒顧慮周全，才會一時情急答應下來。不過後來我有回去細細思量過，覺得嫁給王爺並不是很妥當。”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洛千尋用餘光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洛嬋娟，謹慎含蓄道：“我畢竟是庶出，若是同姐姐一同嫁給王爺，那傳出去必定是要遭人閑話的。”
“何況，這事我也跟父親說過了，王爺高高在上，不是我這麼一個小家碧玉能配得上的。”洛千尋的表情很誠懇，並不似作假，“姐姐與王爺才是天作之合，我若是非要上去橫插一腳，實在太不厚道了。”
洛嬋娟似是沒有料到她會這麼說，臉上由不滿轉為震驚，“千尋，這是你自己的意思？”
“當然，這些話我沒有跟姐姐說過，是我擔心你會心懷芥蒂。”洛千尋眼底疑有淚光閃爍，“這幾天，妹妹都一直惶恐不安，最終才下了決心，嫁給秦將軍。”
洛嬋娟張了張嘴，半晌無言。
鄒氏探究的目光在洛千尋臉上轉了幾個圈，“你有這種想法，雖說不全對，但也是念在大局考慮，倒是娟兒你疏忽了，兩姐妹共侍一夫，傳出去確實不算什麼佳事。”
洛千尋忙不迭點頭，“還是姥姥英明，父親為這事好生責罵了一頓，希望姥姥能替我勸勸他。”
“我會的，你若當真不想嫁，也不能強求。”鄒氏道，“秦將軍雖說只是一介武夫，但你嫁過去以後，也要守婦道，切莫給我們洛府丟臉。”
“千尋必當謹記在心。”洛千尋低頭，眼底那似是而非的淚花隱去，轉而浮上一絲漠然。
話音剛落，門外有丫鬟進來通報：“老夫人，秦將軍來了，洛老爺讓二小姐趕緊過去。”
鄒氏聞言點頭，拍了拍洛千尋的肩膀，告誡道：“你去吧，記得我說過的話。”
“是，姥姥。”
洛千尋應聲轉頭，原本平靜無瀾的內心，因為秦柯安的突然造訪，如同一潭池水被攪亂，泛起陣陣漣漪。
她匆匆趕至前廳，心底有着一絲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急切，卻在距離那人僅有幾步之遙時，望而卻步。
秦柯安站在門檻前，似乎在出神，許是擔心洛千尋介懷他的身份，他甚至特意換上了一身錦袍。
脫去一身錚錚鐵甲，那如同刀刻一般的線條竟也變得柔和，眉眼比墨還濃，眼底被陽光鍍上一層淺淺的金黃，驚艷又奪目。
他微微揚起下頜，目不轉睛地望着遠處飛鳥掠過，靜默不語，一眼望去，竟似一副濃墨重彩的畫。
記憶的畫面如同潮水一般將她吞沒，洛千尋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她突然好想抱抱這個男人，好想對他說一聲，謝謝，以及，對不起。
然而當她的手觸上秦柯安的衣角時，卻又如同被火焰灼傷一般，猛地縮回了手。
秦柯安被她驚動，轉過頭，望見洛千尋，眼底閃過一絲驚艷，“二小姐，初次見面，我是秦柯安。”
洛千尋微怔，低沉的男聲悅耳動聽，傳進耳朵里卻似幾乎讓她當場紅了眼眶。
她使勁地掐着手心，促使自己冷靜下來，繼而揚起笑臉，輕聲道：“你好，秦將軍。”
秦柯安有些窘迫，似乎不知該說些什麼，洛千尋也只顧沉浸於回憶中，氣氛一下子沉寂下來。
“那個，二小姐……”
“叫我千尋吧。”
秦柯安一愣，隨即欣喜道：“好的，千尋。”
洛千尋被他一本正經的語氣逗笑了，前世她怎麼沒有發現秦柯安這麼可愛呢？
對了，那個時候她的眼裏只有沈書辭，根本容不下第二個人，也因此，才對秦柯安的付出視而不見，反而利用他的感情，來幫助沈書辭登上皇位。
可惜，沈書辭眼裏也沒有她洛千尋，登基后很快將秦柯安發配至邊疆，致使他慘死沙場。
洛千尋越想越覺得愧疚難當，表情也變得沉重。
秦柯安越發局促，不知道哪裏惹得她不開心，想說話，卻又害怕說多錯多，於是一直沉默。
好在這時洛國生出現了，“秦將軍，別來無恙，多有怠慢！”
洛千尋回過頭，神情略有不滿，她知道父親故意來遲，也無非是瞧不起秦柯安的武將出身，心裏不忍，卻又不好說什麼。
“沒關係。”秦柯安淡淡搖頭，目光卻還是落在洛千尋身上，面帶擔憂。
“我這個女兒，說來也是被我嬌慣成性，一樁好好的婚事說推就推，秦將軍你可別介意。”
“我不介意。”
洛國生似乎仍有些介懷洛千尋推掉沈書辭的婚約一事，態度有些冷淡，“你們二人早前沒有過接觸，千尋，我給你介紹一下秦將軍的情況吧。”
洛千尋點點頭，顯得有些神思不屬。
洛國生挑肥揀瘦，飛快地將秦柯安的情況介紹了一遍，態度敷衍，而後又對她說：“這樁婚事，你可以再好好考慮一下。”
言外之意就是她還有拒絕的餘地。
秦柯安頓時緊張起來，洛千尋卻半晌無話，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