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周平王東遷
鎬京、這座屹立三百年的雄偉都城已是滿目瘡痍:到處是燒毀的房屋,恐怖的屍體,廢墟佈滿全城,街道上擠滿了難民。聯軍開始處理戰後事宜,救助傷員和難民,清理道路和廢墟,搬運和掩埋屍體,修繕城牆和宮殿。
申侯在進行善後工作中表現得最為積極,能出風頭的地方絕對少不了他的身影。他沒日沒夜地奔走於救援現場指揮救援,與士兵們同吃同睡,抱着受傷的小孩子深情哭泣,就好像這場災難的成因與他無關似的。
不久,太子宜臼從申國回到鎬京,申侯也就不再指揮救援,而是粘在太子身邊了。
鎬京的宗廟完全被摧毀了,於是在申侯的提議下,太子回到申國舉行了加冕登基儀式。
外亂未平,內亂又起。與周平王同時加冕的還有他的兄弟王子余,他是在另一座城市被虢公翰推上王位的;那些人就好像還覺得西周不夠混亂似的。但是那個贗品沒有得到諸侯們的承認,王子餘一黨後來被晉文侯消滅了。
周平王才不在乎申侯的罪行給國家帶來多麼大的破壞(只要自己能夠登上王位就行),而申侯也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推翻暴政的首要功臣的模樣,申侯犯下的滔天大罪立即就變成晃瞎人眼的偉大功績了。
鎬京的秩序在慢慢恢復。處理完周幽王的後事,周平王將要封賞有功之臣。申侯此時又跳出來了,他不去反省和救贖自己的罪惡,反而大談自己的豐功偉績,就好像他攻克的是敵人的首都、而為國捐軀的烈士都是助紂為虐的惡棍似的。
衛武公實在聽不下去了,他打斷申侯說:“如果你把攻陷王朝的都城當成偉大功業,那麼就請你告訴大家:站在王廷之上、你旁邊的這些大夫們,究竟是你的朋友呢?還是你的敵人?”這麼一說,申侯就不敢繼續說話了。
然後宣王就發佈了封賞令,內容如下:
一,封姬和為王朝卿士,加封公爵頭銜,衛國由侯國進級為大公國(但是衛國的繼任者不爭氣,衛國又被降為侯國了);
二,賜晉侯姬仇河內大片土地;
三,追謚王子友為“鄭桓公”,鄭伯姬掘突繼任王室司徒之職為王朝卿士,並賜泰山腳下祊田千頃;
四,封王朝附庸秦叔(即秦襄公)為伯爵,秦由附庸升為諸侯。
下一個議題就是討論是不是要遷都成周的問題了。
當時的爭論還是非常激烈的,大部分人不想再守着這樣一座遭受巨大災難的不祥之城了,但是衛武公還是力主留在鎬京重建家園。
他說,猛虎盤踞在山林中才被稱為百獸之王,如果流連於平原就變成犬了。同理,華夏地形是天傾西北地陷東南,天子就應當居高臨下俯視天下蒼生。王室一旦東遷、居於諸侯之間,那麼天子就不再是發號施令的君王,而是去尋求保護的流亡者了。
如此一來,天子就會受到諸侯輕視(要知道,這是一個強者為王的時代,誰會在乎自己保護的弱者呢),那麼天子威嚴何在?天子失位,諸侯並起,天下豈不是大亂了嗎?有邰氏以彈丸之地,經過近千年的經營才擁有今日之天下,我們現在卻要遺棄祖先的發祥地,這是多麼大的恥辱啊!
而贊成遷都的一派則列舉了夏、商二代王朝的先例,藉此說陰王朝都城在東在西與天子的權威沒有必然聯繫。他們強調,如今的情況是,河西地帶的諸侯國很多已經東遷了,還有些正準備遷移:大量城邑被遺棄,土地荒蕪。放棄河西已是大勢所趨,沒有了人口如何保護王朝和城邑的安全?你衛和肯不肯把衛國西遷到京畿來保衛西周呢?
衛武公一怒之下放言道,如果王室留在原地,他就把衛國遷過來。
這個問題爭論了數天,一直沒有結果。最後,衛武公終於主動放棄了自己的主張。放棄的原因倒不是因為形勢危急和反對者強大的勢力,而是因為他聽說平王私下裏曾問申侯:可不可以與殺父仇人和解,把被俘的幾個戎主放回去,以便把褒姒從西戎的手裏贖回來,理由是他“不忍見國母受辱。”。
衛武公聽到這個消息不禁頓足捶胸:“爛泥就是爛泥,爛在東還是爛在西又有什麼區別呢!”
東遷的方案已經制定完畢,時間表也排出來了;遷徙的日子臨近了,秦、晉、鄭等國派出軍隊前來護送。走在最前面的是鄭國軍隊,後面是王室成員,緊隨其後的是鎬京的民眾,秦、晉軍隊殿後。
鎬京的市政官員最後走出城門,他們鄭重地關閉大門,並將大門釘死,好像他們還要準備回來重新啟封似的。所有見到這一幕場景的人都掉下了眼淚。遷徙的場面悲壯蒼涼,途中還有其他城邑的難民陸續加入,他們都得到了很好的保護。
遷徙大軍到達焦邑(今三門峽)時,秦襄公準備回師了。秦人臨行前,平王發佈詔命並和秦襄公歃血盟誓。盟書說,秦國如果能夠驅逐西戎、收復西周故地,就可以享有岐山以西的全部土地。
由於王室軍隊憑自己的力量無論如何也收不回岐西失地了,平王認為反正已經沒有希望,不如做個順水人情,順便給秦人打打雞血。忠厚老實的秦國人激動不已,他們認為如果把版圖擴大到岐西,秦國就會成為王室麾下最大的諸侯國了!秦人立即興高采烈地回去準備戰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