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於仙姬 - 1
尉遲秋仁伸展雙臂,閉着眼睛站着,任由白皚皚替他一層層地穿上王袍。白皚皚的手法很熟練,手勢卻極輕柔,等一整套衣服都穿好,秋仁幾乎又要睡著了。
白皚皚一邊從宮女端着的臉盆里搓了毛巾替秋仁擦臉,一邊心疼地說:“陛下最近白天忙得幾乎腳不沾地,夜裏卻又睡得不安穩。這樣下去可不行,不如休息一天,召御醫來看看吧?”
秋仁笑起來:“有你在,還召什麼御醫?你隨便給孤配個安眠的方子,今天晚上讓鳶尾熬了給孤喝。”他用兩根手指捏了捏眉心,剋制地打了一個哈欠,搖頭道:“孤剛剛登基,原本雜務就多,北面的蠕蠕又伺機在邊界騷擾,不能不管。不過忙過這一陣就好了。”
白皚皚答應了一聲,從宮女手裏接過鹽水遞給秋仁漱口,輕聲埋怨道:“這蠕蠕也真是煩人,知道于闐王位更迭,諸事不穩,就來鑽空子。那大魏也剛換了皇帝,他們怎麼不去大魏打秋風?”
秋仁仰着脖子呼嚕嚕地漱了口,將漱口水吐進水盂中,接過白皚皚遞來的毛巾一邊擦嘴,一邊道:“大魏的北境防線是老皇帝生前親自部署築造,即使皇位更迭,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讓蠕蠕鑽到……”秋仁說到這裏突然停住,他站在原地怔怔地想了一會兒,突然扔掉手裏的毛巾,大步朝外面走去。面前的宮女來不及躲避,被他撞翻了手裏的水盂。好在水盂里的水並不多,秋仁又走得快,水沒有濺到他身上,可銅製的水盂掉在水磨青石的地面上,發出的巨響仍是嚇得這名宮女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請罪。
拓跋余坐在龍案前,對着面前的國庫賬本一籌莫展。自他以霹靂手段登基以後,雖然明面上基本沒有那個大臣還敢反對他,可他心裏也知道,這些非南安王陣營的大臣們暗地裏仍然對他頗有微詞。他不怕明面上的反對,可卻不敢忽略群臣內心的不滿。為了鞏固自己的帝位,他不得不厚賞大臣。對於那些曾經的太子黨、東平王黨、晉王黨,甚至不依靠任何勢力的中間派,如果暫時不能替換,自然要重賞拉攏;而對那些從一開始就跟隨擁護他的功臣們更不能賞得輕了,以免寒了功臣們的心。這樣一來,原本就被窮兵黷武的太武皇帝用得不怎麼豐盈的國庫,就更日顯空虛了。
而更讓他頭疼的,是新任兵部尚書齊隴小心翼翼地呈上來的一份緊急軍情——蠕蠕興兵十五萬,突破北境防線,已至陰山腳下。而與此同時,那個趁亂偷跑回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位稱王的于闐國新國君尉遲秋仁,也趁機反叛,興兵五萬直逼玉門關。
拓跋餘一拳狠狠地砸在龍案上,怒道:“這個尉遲秋仁,在大魏時整日浪蕩形骸,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塊扶不上牆的爛泥,沒想到竟藏了這般狼子野心!朕一時沒顧上他,他竟敢興兵造反了!小小的于闐,區區五萬人馬,就想攻下玉門關?簡直是痴人說夢!”
宗愛讀了拓跋余遞給他的軍報,徐徐道:“于闐的五萬人馬倒是不足為患,如今的當務之急是來勢洶洶的蠕蠕。”
齊隴瞥了宗愛一眼,對拓跋余道:“于闐的五萬人馬的確不是大患,但臣以為如今這局勢的關鍵卻是在於闐。”
拓跋余奇道:“于闐不過是疥癬之患,齊卿為何說它是時局的關鍵?”
齊隴道:“表面上看,于闐是趁蠕蠕南侵大魏之機作亂,但讓臣覺得奇怪的是根據北境傳來的探報,蠕蠕原本是趁他們于闐王位更迭朝局不穩的時候屢屢騷擾于闐的邊境,但不知為何突然轉向來侵犯我朝的邊境。這讓臣不得不有所懷疑啊!”
“齊卿是懷疑于闐和蠕蠕勾結了?”拓跋餘十分吃驚。
“不,于闐和蠕蠕不和已延綿百年有餘,兩國為邊境問題而發生的大大小小的戰爭不勝枚舉。僅于闐國王室成員中死於與蠕蠕的邊境之爭的,近三十年來就不下十人。于闐現任國君尉遲秋仁的父親,前于闐國君尉遲稟就曾在與蠕蠕的戰鬥中受過重傷。所以于闐應該不會和蠕蠕勾結。”
“那齊大人是在懷疑什麼?”宗愛有些傲慢又不耐煩地問。
齊隴不悅地看了宗愛一眼,又看向拓跋余。拓跋余沒有說話,只向他做了個手勢,示意他繼續說。齊隴這才瞪了宗愛一眼,繼續說:“于闐和我朝幾乎同時換了新君,蠕蠕首先選擇趁機侵犯于闐而非我朝,應該是因為近些年蠕蠕曾多次試圖進犯我朝北境,知道輕易無法攻破,所以選擇了相對比較容易的于闐。但尚未在於闐佔到一點便宜就突然調頭來進犯我朝,還成功在北境撕開了一個口子,長驅直入到了陰山,臣猜想蠕蠕是突然發現了一個可以攻破我朝北境的機會。這個機會稍縱即逝,所以蠕蠕暫時放棄了進攻于闐,選擇了可能獲益更多的我朝北境。”
“機會?什麼機會?”宗愛搶先問道。
拓跋余的臉色驟然陰沉下來,厲聲喝問:“難道兵部又泄露了兵防圖?”
“不不!”齊隴連忙否認。“自從去年在鄭尚書手上泄露了兵防圖后,兵部絕密櫃又加強了防護。絕密柜上多加了兩道鎖,三道鎖的鑰匙分由兵部尚書與兵部侍郎和密庫守衛總管保管。要開絕密櫃,必須由尚書與侍郎親自到場各開一道鎖,密庫守衛總管也必須同時看到尚書與侍郎親自持鑰匙前來,才能打開第三道鎖。現如今,兵防圖是再無可能從兵部泄露出去了。”
“那蠕蠕是怎麼衝破北境的?”宗愛催問。
“據前方戰報所述,蠕蠕在北境撕開口子完全是靠硬攻。”
“硬攻?他們硬攻了多少次都攻不下來,為什麼這次卻成功了?他們又怎麼知道這次硬攻就一定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