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飛蝗石 - 2
“呃……”致遠以手扶額,嗯,這個理由無懈可擊,他問得的確有些多餘。
致遠帶着兩個女孩兒走到國公府後院,院子一角有一道五丈寬,一丈高的土牆。牆面平整,像是新抹平過。牆上用紅漆畫了大大小小十數個圓圈。最大的有臉盆大小,最小的不過一枚銅錢的尺寸。
“從前我就是對着這堵牆上練習飛蝗石的。”致遠指了指面前的土牆,說:“石頭和箭矢不同,很難在箭靶上留下印記,有沒有打中不容易看得清。土牆就比較好,石頭砸上去就會留下個小坑。精準和力度都能清楚地顯示出來。”
阿依走近土牆,伸手撫摸光整的牆面。
“這面牆原來已經被我砸的全是坑了。這兩天剛剛讓人重新糊平。你儘管在上面練習,砸花了再糊。很方便的,不用手軟。”
致遠一面說著,一面從牆根開始向後走了大約十步,回身面對土牆站好,從隨身的錦袋裏摸出一枚石子,手臂輕揚,啪地一聲,石子擊中土牆上一個茶碗口大小的紅圈,留下一個半寸深的坑。
“等你練到能在這個距離擊中那個尺寸的紅圈時,打兔子就不在話下了。”
阿依和玉麗吐孜快步走到致遠身邊,學着致遠的姿勢站好,手裏握着事先準備好的石塊,用力向著土牆扔出去。然而兩個人都連土牆的邊也沒粘上。阿依的石頭落在土牆前一步的距離;玉麗更近,只扔到一半的距離。
玉麗並不以為意,吐了吐舌頭跑過去撿回石塊。阿依有些沮喪地回頭看向致遠。致遠笑呵呵地拉着她向前走了五步,指着牆上最大的紅圈,道:“由近及遠,由大到小。不驕不躁,操練得法,勤習不怠,神技必成。”
他從自己的錦袋裏又摸出一枚石子放在阿依手裏。握着她的手指,以拇指、食指、中指三指捏穩石子,無名指與小指蜷曲握在拳中。然後糾正阿依的站姿:“兩腳略分開一些,與肩同寬。重心落在兩腳之間。勿前傾,勿後仰,勿彎腰,勿挺胸。身端體直,勿過張,勿過弛。握石之手上舉,肩胛內收,手平於耳側。呼吸平暢,勿屏息,勿急喘。以肘為支,力發自腕。”
阿依一開始仔細地聽着,認真地依照致遠的指點調整着自己的姿態。然後聽到後來,她便漸漸有些聽不懂,稍一躊躇,致遠已經說到更後面的一句,她來不及反應,就完全跟不上了。玉麗吐孜聽懂得多一些,然而她模仿着致遠的動作比劃了幾下,大概是覺得彆扭,便放棄了。只管以自己覺得舒服的方法扔石頭,雖然能在土牆上砸出坑坑窪窪,但是石頭的落點卻極不穩定。她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嘻嘻哈哈地不停地扔,手裏的石子扔光了,再跑去撿回來,繼續扔。
致遠也看出了阿依的懵懂,抓了抓頭,又簡化了語言,放慢了語速,重新講解了一遍。這一次阿依雖然聽得還是有些吃力,但總算能跟得上,聽懂了一大半。姿勢調節到一個相對標準的水平,又試着擲出一塊石頭。本以為這一次縮短了一半的距離一定能打得中土牆,沒想到因為不適應新的姿勢,手上的力氣沒有完全使出來,石頭還是沒有打到土牆,落在了牆根下。
阿依有些懊喪地低下頭。致遠連忙上前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阿依,你才剛剛開始練習,動作不協調是很正常的。”
阿依抬起頭,疑惑地看向致遠。致遠嘿嘿笑道:“況且是我的教授方法有問題,講解的還不夠淺顯易懂。怪我,不能怪你。”
致遠不厭其煩地糾正阿依的姿勢,想方設法地用盡量簡單的語言和盡量多的肢體動作來幫助阿依理解動作要領。“阿依,你現在不要想着打中紅圈。甚至不要計較能不能打中土牆。你只要讓自己習慣正確的投擲姿勢就可以了。姿勢正確,自然就能打中了。”阿依聚精會神地聽着,努力地理解,一板一眼地模仿。十幾次的嘗試后,終於,當她幾乎忘了自己的目標是土牆,全神貫注於投石的姿勢時,她擲出的石塊啪地一聲打中了土牆,雖然力度遠不及致遠的渾厚,但也在土牆上砸出一個小小的凹坑。
阿依的眼睛亮了,致遠臉上的笑更暖了。“你看,這樣不是很好嗎?不要在意得失,反而會收到意外的成效。”
又陪着阿依練了一會兒,見阿依的姿勢開始有些發僵,致遠便停了下來,讓阿依在旁邊的青石板上坐下休息。自己繼續講解道:“飛蝗石講究出其不意,動作要小、要隱蔽。所以要由手腕發力,不能藉助手臂的力量。今天教的陽手投法還不明顯,將來要是你們想學陰手投法,就更加倚重於翻腕的力量。”他說著,閑放在腰腹間的右手忽然一翻,冷不防地投出一枚石子,啪地擊中最小的一個紅圈。說罷,從土牆后拎出大大小小的一串石鎖。解下最小的一對,一隻給阿依,一隻給玉麗吐孜,道:“姿勢練得累了,可以加強練習一下手腕的力量。”他自己拿起一個大一些的石鎖,手臂向前伸出,手掌向上,反拎着石鎖。小臂保持不動,僅用手腕的力量一下一下地拉動石鎖上下。
阿依和玉麗吐孜學樣拎起石鎖練習。拎了十幾下,鼻尖便已滲出了汗珠。玉麗吐孜撇了撇嘴,扔了石鎖,不練了。阿依沒有放棄,頰邊顯出用力繃緊的線條,臉上漸漸有些掙得發紅——是在咬牙堅持着。拎了二十幾下之後,致遠伸手按住她的手,道:“循序漸進,量力而行。”頓了頓,又解釋道:“休息一會,再硬撐就受傷了。”
第一天,致遠的訓練強度不大,只教習了大約半個時辰便下了課。見阿依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致遠笑嘻嘻地解釋:“日子還長,慢慢來。”
阿依盯着致遠看了一會兒,彷彿要說什麼。但最後也不知是不會說還是不想說了,只抿了抿嘴唇,便輕輕垂了眼帘,什麼也沒有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