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春遊
一月後。
大東都城。
長公主府，中庭。
“殿下。”
“什麼事？”
“蘇小公子捎來了信。”
“都說了些什麼。”
頭也沒回的薛完顏，席樂嶴有些奇怪。
“您不看看嗎？”
“不看了。估計也不是什麼大事。”
隨意地伸了伸腿，躺平了曬着太陽。早起精神抖擻的殿前太傅早已不在，一過中午用了膳，薛完顏便懶洋洋地躺在自家院子裏，享受着柔軟的躺椅和天賜的暖陽。
竟是諸事不問，全然瀟洒。
席樂嶴看着自家公主如此懶散也是奇怪的很。暫且不提到底是不是真的像她自己說的那樣，是身體需要補覺。就前幾日還是一整天四處走走轉轉，神出鬼沒的薛完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這樣慵懶。
最近也沒發生什麼事情啊，這種變化實在是奇怪。席樂嶴也明白自己一個人是想不明白為什麼，只能嘆了口氣放棄思考，但還是回過身來規勸。
“可是殿下，蘇小公子特意寫的，要不您還是看一看吧。”
“那孩子太依賴我了，得慢慢地教會他獨自一人才行。”
話還是很有道理的，但席樂嶴也不知怎麼的，特別心疼蘇泱似的，竟比平日還多說上一兩句。
“那回信呢殿下？”
“不回了。”
“要不您就寫個‘已知’吧？不回總不好吧，不然他也總想着這事。”
“之煥是個聰明孩子，他會明白的。”
“那…是。”
沒了話，席樂嶴的態度引起了薛完顏的好奇。轉過身來剛想開口詢問他這麼護着蘇泱的理由，不曾想席樂嶴竟還有話要說。
“殿下，不要這樣躺着一動不動的。快起來出去走走。”
“…不去。”
“…”
一陣子的沉默，薛完顏像是感覺到了什麼轉身過去伸手就要去捂住自己的耳朵。還沒來得及捂住一邊的席樂嶴深深地嘆了口氣。
“哎！以前那個勤勞刻苦主動積極的殿下到底去哪了呢，怎麼就突然地變這麼懶了呢？哎！是我不好啊，沒有照顧好殿下！哎！怪我！都怪我！”
“…”
又是一陣子的安靜。
拗不過席樂嶴，賴了一會薛完顏無奈地坐直了身子，背對着席樂嶴，懶散的頭髮披在肩頭自然地落下。
愛乾淨的薛完顏總喜歡把頭髮梳理通順了一把攬在一邊的肩頭上。現在一起身全都落下了，一半在肩頭一半在背後，席樂嶴一時錯覺，只感覺薛完顏的背影像極了一個人。
到底像誰，卻又怎麼也想不起來。卻又覺得無關緊要，便不再去想了。走上前去畢恭畢敬地彎了彎腰，發聲詢問。
“殿下準備去哪？”
“帶晴澀去後門吧。”
“是。”
“等等。”
抬頭看了看燦爛過頭的頂天光，心裏尋思着到底要去哪打發這大把的時間。
“幫我叫上許家姑娘吧。去皇家獵場。”
“是。”
很是高興的樣子，席樂嶴竟將那輕功使在了腳上，飛快地消失在了長廊的盡頭。等薛完顏終於高興起身，才剛伸了個懶腰就已經看不見席樂嶴了。
薛完顏好像可以看見飛快離開的席樂嶴臉上的笑容似的，忍俊不禁，無奈地搖了搖頭。踱着慢悠悠的步子走進了陽光不能照進的長廊。
“今天這太陽真好啊。”
皇家獵場。
終於是出了那馬圈，晴澀舒服地甩了甩頭，馬蹄子在地上踏來踏去，閃亮亮的眼睛看着面前一望無際的草場，急不可耐的晃着黝黑的馬尾。
就等着主人一聲令下，好衝出去佔領這片無主之地。
好笑地看着晴澀在身下躁動，薛完顏一個轉身下馬，拍了拍它。
“去吧。”
一聲馬嘶響徹草場，一眨眼的功夫晴澀早就不見了，變成了遠遠的一個黑點。且越跑越快，很快就不再能看得清楚了，一閃而過的黑色魅影。
“殿下的馬兒真快啊。”
“在那裏在那裏，我看見了！姐你看！”
許伊人像個小孩似的，蹦蹦跳跳着沖了過來拉着許燦生的袖子不停地指給他看。許燦生無可奈何地看着自己這個長不大的妹妹。
“好了別鬧了，殿下要笑話你了。”
“殿下才不會笑話我呢，對吧殿下。”
一個穩重一個活潑的，兩個人在那邊你一句我一句的，惹得薛完顏忍俊不禁。
“你看殿下都笑你了。”
“才不是。殿下你看她，她又欺負我。”
“好了好了，我沒笑你。走吧，我們去放鬆一下。”
“是。”
異口同聲的姐妹花，兩個聲音變成一個，默契的不像是剛剛還在拌嘴的兩個人。薛完顏也許是被她們之間這種不用言說的心有靈犀所吸引，這種微妙的和諧與突兀，只覺得很是有趣。
現在瞧這兩姐妹不約而同地走在了自己兩側，薛完顏又是心上一喜，笑出了聲。
“殿下笑什麼呢？”
“殿下是想到什麼開心的事了吧。”
“我在想，我像是多了兩條臂膀。這樣走出去底氣更足了。”
“殿下說的什麼話。姐姐你聽聽，殿下這都說的什麼呀。”
許伊人彆扭着小嘴隔空叫喚着同胞姐姐，另一邊的許燦生聞言捂嘴笑了。
“伊人不要鬧。殿下您也真的是，就不要打趣我們了。要不是您收我們做門客，伊人和我恐怕就要被父親安排婚事，此生碌碌無為就過去了呢。”
“就是啊。要不是您我們早被關進另一個院子裏，這輩子迷迷糊糊就過完了。”
許伊人踩着小碎步蹦噠了兩下，一雙明亮的眼睛裏越發燦爛，似乎有很多美好的東西在她面前一一展開。笑着笑着就回過頭來看向那個將這一切帶給她的人。
束起的馬尾混雜在陽光里，隱約閃閃的透出點點橙色，和她這一身穩重的橙黃色行服十分相稱。聽她們這麼說薛完顏也不回頭，只是勾起嘴角露出了整齊的牙齒，迎着陽光的側顏。
“走，射箭去。”
“好啊，這回我可不會再輸了。”
“伊人，話不要說太滿了。想贏殿下？你先贏過我再說吧。”
“來啊，我才不怕你呢。”
瞧着這兩個說著說著便要吵起來的架勢，薛完顏輕輕咳嗽一聲，指了指不遠處的靶場。
“既然如此，去比一場吧。”
“是。”
“好嘞。”
就像一聲允許之後飛奔遠去的晴澀，許伊人和許燦生奔向了靶場。
而薛完顏呢？
她只是一點點地放慢了腳步，直至最後停在了原地。安穩地站在那裏，秉着臉上的微笑，享受着眼前的陽光和自然。
直到一陣風突然地來到了她的身邊，吹起她的下擺和頭髮，輕柔的發出邀請的聲音。
“怎麼了，晴澀。”
伸手撫摸晴澀的脖子，後者舒服的蹭了蹭她的手，大大的尾巴不停地在空中打轉。
“走吧，陪陪你。”
飛身上馬，也不用什麼馬鞭子，就連一聲“駕”都不用說，一等她坐穩了晴澀就撒開了蹄子往外衝去。
一下子便遠去了，看不到背影。
“哎！姐姐，殿下騎馬去了。”
唰！
許伊人抬頭遠眺的時候，許燦生一箭飛出正中靶心。滿意地笑了，許燦生無奈地看了眼一旁的許伊人。
“哎！姐你怎麼！我來！”
唰！
又是一箭正中靶心。滿意地一叉腰，挑釁地朝一旁的家姐挑了挑眉毛。
“嘿嘿~再來呀，誰怕誰。”
“接着來。”
遠處一人策馬，黑騎無聲無影尋。此處百步穿楊，談笑間百花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