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華緣節
這一年,以長公主為首,新一代的富家千金們陸續迎來了自己的及笄禮,同時她們也迎來了人生第一次的“戰役”。
“自古男女不平等,嫁娶之事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然也有因此而成為神仙眷侶的,但是不可不能忽視的是,多數並不是本心所願,難免不合。但是我國推行男女平等,這才產生了這樣的比賽。”
“夫子,由來已久我們也知道。只是這個比賽的結果是不是也太…強制性了啊?”
楚夫子撫摸着長長的鬍鬚,思考了片刻,抬眸看着眼前之人。
薛元檀完全長開了的四肢和五官,氣質越發的好了。龍紋金服穿在他身上,被挺直的肩膀撐起,精神得很。眉眼之間,當今聖上的影子重了許多。
“老夫的立場很難全面的回答您這個問題。太子殿下可以回去問問長公主殿下。”
“阿姐要回來了嗎?”
“畢竟三日後便是長公主殿下的及笄禮了。”
“嗯?”
薛元檀和一旁的薛元胥交換了下視線。薛元胥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楚夫子突然來了興緻,擼着鬍鬚笑眯眯的走下台來。
“還有一件事,陛下已經為長公主殿下在外選定了一處府邸,及笄禮之後長公主便會搬離紫鸞宮入住長公主府了。”
“什麼?”
薛元胥一驚,猛地站起身來,一看旁邊的薛元檀冷靜的坐着這才發覺自己失態,連忙坐了回去。楚夫子哈哈笑了兩聲。
“歷朝各代的長公主在出嫁之後便會在外開府建衙。但溫容長公主早已盛名在外,只不過是提前賜予府邸罷了。況且搬至宮外清凈之處更有利於長公主殿下鑽研學習,也體現陛下的愛才惜才之心。”
“夫子此言有理。”
薛元胥見薛元檀這麼說也就不在多說什麼了。
長公主府。
“蘇夫子怎麼在這?”
“蘇陌見過太子殿下。我同溫容一道回來,順路便來看看。”
“夫子的蘇宅似乎是在反方向吧?”
“實不相瞞,鄙人這些日子在搬家,就在這邊過去一條街的地方,歡迎太子殿下隨時來玩。”
“誰要去找你玩…”
薛元檀輕聲呢喃,薛完顏無奈的拿起手中的書輕輕拍打了他的頭以示警告。
“檀兒,不得無禮。”
“…是。”
蘇子夫見兩人這般姐弟情深,自覺在這打擾兩人敘舊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既然太子殿下來了,那鄙人就先告辭了。”
“夫子,我送您。檀兒,在這等我。”
一本正經的薛完顏一到薛元檀這邊便溫柔的不像話,即使薛元檀現在已經超她半個多頭了,她依舊對他溫柔的像是在哄一個調皮的孩子。
而薛元檀也非常受用,乖巧的很。
“是。”
薛完顏將蘇子夫送至門口。蘇子夫回頭過來拱手作禮。
“溫容,不用送了。”
“檀兒他向來孩童心性,還望夫子不要與他一般計較。”
蘇子夫淺淺的笑了笑。
“既然溫容這麼說了,我照辦便是。好了,快些回去吧,太子殿下怕是等不及了。”
“夫子,請上車吧。”
“嗯。”
待馬車遠去,薛完顏才挪步回府。
“阿姐!”
“檀兒,怎麼了?”
“檀兒想你了。”
薛完顏無可奈何的伸手輕柔地撫摸着他,對他總是寵溺的很。
“檀兒乖。阿姐這次回來沒有第一個通知你,就連開府建衙的事情也是由他人告知你等。檀兒可是生氣了?”
“嗯…有點。檀兒有一事不明。阿姐為何要瞞着檀兒?”
“為了隱瞞一些事實。”
“什麼事實?”
“檀兒,我愛護同胞弟妹後宮之中人盡皆知。我此次的異常舉動必然會令他人生疑。我要引出暗中耳目。”
說到這裏,薛完顏微微皺起眉頭來。即使事先計劃好,即使萬事俱備,事到如今果然還是會擔心萬一。
“檀兒,我要你們自小團結互相信任,讓別人難以插足其中,你可還記得?”
“阿姐的教誨,我等牢記在心。”
“那我要求你們練武是為何?”
“命危急時刻自保。”
薛完顏欣慰的笑了笑。
“檀兒…辛苦你們了。”
“阿姐。”
薛元檀最看不過的就是薛完顏每次都將事情攬到自己身上。
每每如此,等到他們終於追趕上來時,她早將事情擺平獨獨將甜頭留給他們,卻不給自己一點休息的片刻便轉身遠去,去處理下一個難題。但是這一次…
“阿姐放心,我和三弟四妹會將事情處理妥當的。絕不會讓您失望的。”
薛元檀一本正經的臉,薛完顏從他臉上看到了躍躍欲試,欣慰的點了點頭很是放心的笑了笑。
“事情交給你們,我放心。”
見她這般,薛元檀自然是開心的很,剛想開口同他許久未見的阿姐聊聊家常,突然想起來什麼事情,又變得難以啟齒似的猶猶豫豫。
“阿姐…”
“檀兒有什麼事便說罷。”
“檀兒想請阿姐…幫個忙…”
“哦?說來聽聽。”
“有關華緣節的。是這樣的,我朋友…”
“檀兒指的可是項一城?”
“是他。就是還有一個…”
“想必是公子喬吧?”
“對。”
“華緣節…”
薛完顏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薛元檀緊張的看着她。
對於請阿姐去參加華緣節這件事情他很沒有把握。阿姐對男女情愛之事可以說是完全不感興趣,而且他也不認為華緣節上會有配得上阿姐的人。
薛完顏合起了手中但是書本,抬起來頭來,見薛元檀糾結皺起的眉目,好笑的伸手撫平。
對親人她溫柔如水,毫無冰霜痕迹。
“怎的就讓你這般揪心了?我本就有意參加,卻苦於毫無目標。既然檀兒想成全阿姐那是最好不過。”
“檀兒多謝阿姐!”
“下次莫要再答應這般自己也不知能否做到的事情了。你是男子漢大丈夫,既然答應了就一定要做到。”
“檀兒明白了!”
薛完顏寵溺的看着這個自己半大不小的弟弟,忽的想起時間朝外邊看了看。院內的樹影子早已挪動了一個弧度。
“檀兒,時辰不早了。你現在已是太子,萬事小心。”
“是。那檀兒便過些時日再來拜訪阿姐。”
“走吧,我送送你。”
分別至門口,薛完顏看着眼前早已變得寬厚強壯的肩膀,已非昔日孩童。心中感慨萬千,出口只是一聲輕柔的呼喚。
“檀兒。”
“阿姐可是還有什麼事要吩咐檀兒嗎?”
“千事萬事你放手去做便是。記住,你是薛元檀,即使沒有我,你也是薛元檀。”
薛元檀自然是明白她所言為何。
世間俗言萬萬千,既然有誇讚神話長公主的,自然就會有貶低看輕他監國太子的。過分明媚的光芒會產生至黑的大片陰影。
而他的阿姐,便是這天上最耀眼的那一道。
這一句對他而言,是託付,是認同,是對他最高的嘉獎。
薛元檀自然是心潮澎湃,溢於言表。
“是!”
三日之後。
都城皆知此日之重大意義。
天下的溫容長公主及笄了。這不僅是一個及笄禮,還是新一屆華緣節的前奏,更是一個盛世傳說的開始。
人們早早的便跑到了大道上,從長公主府到宮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等着長公主的鳳轎。
“青娥,外邊怎麼了?”
“這個嘛…”
薛完顏自鏡前起身移步出房,穿過長廊。
有幾個好奇心重的小孩子小心的從牆頭上窺看,躲避不及,幾隻小手還搭在牆頭。
“那是周邊的孤兒,有在襁褓之中便被拋棄在陋巷,也有隨父母從異地流民至此走丟或是被拋下的也有被人販子拐過來的。”
“嗯。”
薛完顏收回了視線,發簪微微晃動發出清脆的響聲。
“也罷,走吧。”
“是。”
御賜的紫衣鳳紋王服彰顯着她長公主的身份,更多的是在向世人展示了本朝攏掠天下奇英才之決心,社會男女平等風氣的盛行。
這天,藍天有白雲萬里,大地起恣意穿堂風。無人不提那日的爽朗天氣。
人道是:
京都有佳子,步步生蓮華;有明目清澈,如良玉微寒。
幼童口無攔,笑且謬誇讚;人人得呼名,句句字真言。
問道何許人,金殿及笄時;且披霞萬丈,欲作風穿堂。
“這…”
雖說長公主及笄禮當天的風波都城上下無人不知,但是項一城還是不得不佩服一下那些個花街柳巷的民間詩人。
“這才幾天…已經傳到你的耳朵里了嗎,太子殿下。”
“我是聽父皇說的。本太子還因此事被父皇教訓了一番。”
“教訓你什麼了?”
“說我消息不靈通。”
薛元檀無奈的聳了聳肩。項一城眼珠子一轉,狡黠的笑着,湊了過來。
“不如這樣吧,太子殿下隨我去…”
“不去。”
“哎?我話還沒說完呢…”
“你肯定又是想哄騙我去那些風月場所。上次同你去就險些回不來,我不去。”
“哎呀…”
項一城壞笑着勾住了薛元檀的肩膀。
“這次真的不是去喝花酒,這次啊…”
“花船也不去。”
“我還沒說呢你怎麼就知道了?”
項一城奇怪的看着薛元檀,轉念一想又邪笑了出來。
“太子殿下該不會是什麼時候自己跑出去搖花船了吧?膽子不小啊,小太子~”
薛元檀無奈地看着一臉壞笑的項一城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伸手推開他。他認識項一城多年,深知他的不正經程度之深。
“不是。早些時候我與阿姐聊起家常,談及那番糗事,於是阿姐便找來經人事的前輩教育我了一些俗世之事,免得以後再被你牽着鼻子走。”
“長公主還真是…高瞻遠見。”
“多謝。”
一聲多謝,嚇得項一城猛地轉過身去。
湖上九曲迴廊之上,她一身紫衣,只取一簪束髮,連耳環也省去作罷,淡妝修素麵,雖稱不上傾國傾城,卻也乾淨的很。
她這般清心寡欲的姿態實在是令人難以琢磨。
於其身份,她這般着實令人難以置信;於這繁華宮殿,她顯得格格不入,卻又和它安然無事的相處着。
“項一城見過長公主殿下。”
“你我同歲,不必多禮。”
“但是我只是個…”
聞她言,項一城直起身來。
雖說心裏知道在她面前要收斂一些性子,但是嘴上依舊習慣性地多上一句。
說錯話了似的,項一城捂住了自己的嘴。心慌慌的抬起眼睛來看她,沒想到薛完顏只是微側首淺一笑,反問他。
“只是個什麼?”
“只是個…只是個…世,世家子弟。”
“你我同歲,皆是無一官半職的閑散人。於情理你我平等,今後也是。不必多禮。”
“是。”
見他收起了禮儀的那一套,就當他是明白了,薛完顏轉向薛元檀。
“阿姐今兒個怎麼有空來看檀兒了?”
“青娥新做了些糕點我拿來給你嘗嘗,順便看看你。正好你與項公…”
“哎!”
這一聲叫喚,加上項一城突然坐直了身子,嚇得薛完顏愣是說話慢了一拍。
見她如此,項一城覺着有趣忍不住想笑便伸手捂嘴,不料肩膀卻是抖成了篩子。薛元檀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踹了他一腳。
意識到自己被捉弄了的薛完顏倒也沒怎麼。
“檀兒。能放上枱面做的事情就不要在暗地裏做。”
“明白了。”
說罷,薛元檀直接起身作勢要打項一城,項一城一聽薛完顏這話就感覺不妙,連忙抬起屁股離座四處逃竄。
“項一城你給我過來,你敢開我阿姐的玩笑。看我不打你!”
“哎哎哎,別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長公主殿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亭子太小,一追一逃的轉了兩圈,兩人便躥出了亭子。看着遠處兩人,薛完顏笑看着,卻輕輕的淺淺一聲嘆。
“公主。”
“糕點也放下了,我們走吧。”
“是。”
等到兩人回至亭中,侍女挪步上前傳話一句。
只道是,有事早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