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方義璉
方、明、譚三個家族在靜河城鼎足而立，他們的洞府各自佔據了城鎮的一個角。
凡人愛聚平原，修士喜居高山。
三座峰巒把靜河城圍了起來。
在方家的山峰腳下，零星散佈着一座座府第，雖然建築華美，與嶺上仙氣蒸蔚的正宅相比，可就差遠了。這是依附於方家的族人居住的地方。
這裏的住戶，地位最高的是方家九少爺方義璉。
清晨，見方義璉從修鍊室中出來，方四七趕緊跑上前去，給他打水凈面。
因為跑得太快，自幼殘廢的左腿一踮一踮，銅盆中的水灑出來不少，潑得院中濕漉漉的。
“我師父又出去了嗎？”方義璉從他手上接過錦帕，問道。
方四七使勁點了幾下頭。
方義璉沒再說話，隨意地擦了一下手，把錦帕丟入盆中，走到桌邊用膳。
方四七在旁偷偷打量着他。
挺拔如松的身姿，眼眸精光四射。就算四七隻是一個凡人，也能看出九少爺與從前不一樣了。
九少爺的遭遇，靜河城中無人不知。十年前他出事後，就從正宅里搬了出來，遷居至此。方四七就是那個時候被派來照顧他的。
當時不少好事者等着看他的笑話。但年僅十歲的方義璉，展現出異於常人的傲氣，竟無一人敢在他面前不遜。連四七跟了他之後，都沒有再受過欺負。
有長者斷言，方義璉絕非池中之物。如今十年過去，方義璉並無長進，好事者都等着看他的笑話。
就在兩月前，九少爺帶回來一名女子，說是他的師父。
方四七從未見過姜仙師對九少爺傳藝，與方義璉深居簡出不同，她倒是每日出門。
但九少爺的狀態一日好過一日。在四七眼裏，如今他真如仙人般威儀。
方義璉如修行一般用着膳，突然聽到“哐哐哐”的聲音，接連不停。他抬眼看了方四九一眼。
四九顯然是聽到了，但沒有動作，表情傻呆。
極少有人來訪，這小廝竟連敲門聲都分辨不出來了。
“有人敲門。”
聽到方義璉的提醒，四九慌忙地跑去開門，肩膀上下起伏，左腿拖得厲害。
此刻姜小古正在悅香茶樓。
悅香茶樓是修士喝茶的地方，所有人進門，都會打量姜小古一眼，然後離她遠一些。
她坐在角落自言自語，一臉的嚴肅堅毅，不見絲毫表情。看上去沒有修為，但沒人會蠢得以為她真是凡人。
“罐子，為什麼除了鍾應，沒人肯拜我為師？”
姜小古端着茶杯，心情有些鬱悶。
方家的丹藥她都試遍了，沒有起作用的。想儘快煉化歸於珠，恢復修為，只能廣收徒。
可她每日在外轉悠，遇到順眼的就上前詢問，對方不是說自己無心學醫，就是嗤笑着走開了。
罐子呆在養蠱罐中沒現身，安慰她說：
“這小地方的人沒見識。我倒是覺得徒弟不在多，收幾個能打的就行了。人多了難管。你也沒那麼多蠱靈液啊。”
“也許靈根好的徒弟，不需要蠱靈液呢。”
“那你直接下蠱吧。”
“我不會學洛意那樣，強迫別人。”
正與罐子說著車軲轆話，一張傳音符蝴蝶一樣飛了過來。姜小古抓過捏碎，姜鍾應沉穩磁性的聲音傳出。
“速歸。”
姜小古在眾修士矚目中，慢步走出茶樓。
“這就是方義璉帶回來的那個女人？到底什麼來頭？”
“我之前就說過，肯定是藥師。我那天在方家丹藥店看到方義璉，修為竟然到了鍊氣六層。”
“六層？！”
周圍響起一片吸氣聲，紛紛看向姜小古消失的地方。
看起來這麼不起眼的凡人，竟能修復廢靈根！
姜小古剛穿過方家山門，方義珍和方靈玉站在丈寬的山路上，擋住了她的去路。
狹路相逢，那兩人惡狠狠地瞪着姜小古。姜小古神態平靜。
“你就是方義璉的藥師？我們有話要對你說——”方靈玉率先開口道。
“我也有事情想問你。”
姜小古掃了一眼眼前的女子，又扭頭看了看大街，問道：
“今年很流行淡黃色嗎？”
方靈玉臉色一僵，不由低頭看向自己的衣裙，神色茫然。
“混蛋！誰要和你說這些！”
方義珍“噌”地一聲拔出劍來，張牙舞爪地舞動着。
“你趕緊離開靜河城，不許再給方義璉治病！”
姜小古能做的表情不多，眨了眨眼。“為什麼？”
“因為本小爺命令你！別以為你哭喪着臉，我們就會像凡人那樣怕你。哪個修士看不出來，你根本就沒有修為。”
“我們警告你！少管我們方家的事！不然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女子也回過神來，氣急敗壞地用劍指着姜小古。
“我們舅舅是築基修士，根本不怕你！”
兩人盯着姜小古，倒退着走了兩步，轉身朝山上跑去。
姜小古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不知在思索什麼。
在方義璉宅子外面，就能聽聞一個女人的哭聲斷斷續續傳出來，夾雜着低低的呻吟。
“仙師，你怎麼這麼慢——”
在門口迎接她的方四九，急得直跺腳，被姜小古看了一眼，立刻閉上了嘴。
姜小古把養蠱罐拿了出來，在方四九面前晃了晃。
“我還不能飛，罐子也沒有恢復，我只能走回來。”
四九呆若木雞地看着她，不知是沒聽到，還是沒聽懂。姜小古作勢還要再解釋兩句。
“別說這些了！”罐子冒出來，沖她大聲嚷着，“快進去看看啊。”
院子裏站了十幾名奴僕，還有幾名身材魁梧的護院。
正屋裏只有三人。
榻上擺着一名身受重傷的男子，露出的皮膚上佈滿紫紅色的斑塊。
右臉有一道傷口，貫穿耳下到嘴角，身軀血肉模糊，左腿從膝蓋以下沒有了，半截骨頭從撕裂的皮肉中支愣出來。
有一道溫煦的光芒包裹住他的全身，在為他療傷，但傷口依舊汩汩地冒着鮮血。
一名婦人跪在榻邊，捶打着胸口，哭得撕心裂肺。
姜鍾應站在一旁，見小古進來，招手把她叫了過去。
“這是方義珀，方義璉的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