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chapter 27

()按照一般的故事發展,淺井千尋會因為‘重度抑鬱症’這個詞而不小心觸到松原悠河的某個痛點,也許是他20年人生中某段不堪回首的黑歷史,而少女則扮演了照亮他黑暗內心的明燈,把他從絕望的深淵拉回燦爛的現實,這個事件也會成為她和悠河之間友情進階的快捷方式。

在淺井千尋看來,【暮色】每個人都有故事,包括剛加入的最上恭子,而她就是那個主要人物,隨着劇情的進展而解開一個個謎團。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成為類似熱血漫畫主人公那樣征服一個個隊友然後帶領大家攜手創造新世界的角色……少女興奮了。

然而所謂【我猜得中過程卻猜不出結局】,當她發現事情並非如自己所想的那樣時,少女驚了,一下忘了自己的熱血世界。

重度抑鬱症的確是松原悠河的痛點。

但痛的不是他自己。

坐在自家高級公寓的地毯上,黑髮少女望着對面神色淡然的青年,半晌沒說話。

“你想聽的故事就是這樣。”松原悠河隨手打開了一罐啤酒,挑眉,“淺井千尋,你該不是又腦補了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

“得了,全寫在臉上。”東大高材生把後背埋進柔軟的沙發,“得病的不是我,你就這麼沮喪?”

“……我有那麼狼心狗肺么。”少女抽了抽嘴角,看到對面人臉上的笑漸漸收斂,聰明地選擇了沉默。

畢竟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頓了頓,她不確定地問道,“那現在,現在你媽媽……她在哪兒?”

“療養院。”松原悠河抬了抬眼皮,“絕對不是你想去的地方。”

“可是你學費……”

“我有獎學金。”對面人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太好的回憶,促狹地笑了一聲,“還有遺產。”

“……”

有什麼在腦子裏一閃而過,還沒來得及抓住便消影無蹤,淺井千尋怔了怔,決定暫且把這些放到一邊,端起面前的熱咖啡開始整理信息。

有重度抑鬱症的是松原悠河的媽媽,父親死後開始發病,甚至一度因為不斷地試圖自殺而被關進精神病院,瘋癲癥狀稍減後轉入療養院,至今沒有痊癒。

和她的角色有相似之處,只是對方的癥狀顯然更讓人難以接受。

悠河說的很簡短,主要信息全有,細節全隱藏,顯然那是一段非常糟糕的日子,以至於到現在為止他都不願回想。淺井千尋在意的並非故事本身,而是她發現,當悠河提到自己母親時,流露出的表情並非全是心疼,難過……而是淡漠。

……好糟糕的母子關係。

直覺告訴她最好不要攙和進別人家事,尤其松原家似乎不是普通家庭,對於抑鬱症的一切疑問和好奇,現在都要暫時畫上句號,免得適得其反。

她不是喜歡刨根問底的人,之所以會纏着悠河,除了因為電影的角色設置以外,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把他當朋友。松原悠河顯然也看出了這一點,否則也不會對她說這麼多。

可她發現,關於這件事,自己幫不上什麼忙。

總覺得有點沮喪……

望着對面不停撓臉的少女,松原悠河笑了一聲,“還有什麼想問的?”

對面人默默搖頭,而後想了想,又小聲地補了句對不起。

悠河挑着眉笑起來,隔着不遠的距離胡亂揉了揉淺井千尋的頭,算是接受道歉,然後在對方的怒視下若無其事道,“我結束了,現在輪到你了。”

“輪到我什麼?揉你頭髮嗎?”淺井千尋怔了怔,當真伸手去抓他的頭髮,然後毫不留情地把悠河頭髮攪合成雞窩。

後者打掉她的手,好笑道,“誰讓你抓我頭髮了?我是說,既然要交換秘密,我的說完了,也該說你的了。”

“我什麼時候要跟你交換秘密了……”

“你想犯規么?”

“……”

好,就這樣聽完人家的故事就拍屁股走人的確不太好,對方說的有理。淺井千尋想了想,道,“那我告訴你我最大的秘密。”

對方揚了揚下巴示意她繼續。

深吸一口氣,少女望向對方的眼,一本正經道,“我的親叔叔,是奧特曼。”

……

……

坑爹呢!!

一瞬間松原悠河內心千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拿起頭盔就要走,被淺井千尋一把抓住他,回頭,少女僵着嘴角慢吞吞道,“開個玩笑。”

白了她一眼,青年重新坐回地上,放平長腿閑閑道,“繼續。”

“就算你說要繼續……”

淺井千尋抓了抓頭髮,她實在想不出自己背負着什麼秘密,最大的秘密就是社幸一的真實身份以及神山己風和敦賀蓮的地下關係,可這都是絕不能告訴別人的……更何況悠河對這些沒興趣,他要聽的是她自己的事。

想來想去,她還是覺得沒什麼可說,只好把通常穗香用來開玩笑的梗拿出來,木然道,“……我爹叫淺井潤。”

……

結果對面人居然震驚了。

望着松原悠河怔住的模樣,淺井千尋默默在心裏感謝了一把好友。

“你居然是‘淺井重工’的……”東大高材生的語速很慢。

“……繼承人。如果你是想說這個的話。”淺井千尋打了個哈欠,擠掉眼淚,“你在吃驚什麼。”

“沒,就是有點幻滅。”年輕的男人看向天花板,“我以前曾跟人開玩笑說畢業后要進淺井重工,不過我看如果這個企業交到你手裏,它大概沒前途了。”

“……”

去死!

當天晚上,兩人就這麼你一句我一句地貧了許久,直到發現牆上的時鐘指針指向凌晨兩點,這才打住話題。鑒於最近東京治安不太好,淺井千尋便挽留了松原悠河在她的客廳住下,後者頗為無奈,知道這姑娘根本沒往別處想,也就不矯情地選擇了留宿。

反正對於松原悠河這種正人君子(自稱)來說,即便睡在單身女性家裏也會保持應有的禮儀,更何況淺井千尋根本沒有‘男女共處一室’的概念。似乎這兩人在互相交換過秘密后,友誼並沒有所謂突飛猛進,而是在保持原有距離的基礎上,變得更加堅固而純粹了。

這個結果無論是對淺井千尋還是松原悠河來說,都很好。

又休整了一天,走過場般參加了個不太重要的秀,淺井千尋在8月25日這天,帶上自己讀了很多遍的劇本趕赴電影的拍攝現場,見到了執導新開誠士。

新開導演是30歲成功人士的典型代表,彬彬有禮,謙恭大度,工作認真,最重要的是他很注重挖掘演員本身的潛在演技。這些都是臨行前江口老大告訴淺井千尋的,對於手下人要參與新開導演的電影,他表示非常自豪,告訴了千尋很多內部消息。

作為一個著名導演,新開先生給人的第一印象完全讓人聯想不出他的職業:高高的鼻樑上架着金邊眼鏡,一身合體剪裁的名牌西裝襯出他的好身材,長相帥氣而儒雅,如果不是淺井千尋事前做了功課,恐怕她會以為導演先生是電影演員。

這次的電影在開拍前,就已經因為大牌導演和大牌演員強強聯手而賺足了眼球,即便是在拍攝地點,周圍也有不少媒體,淺井千尋牢記江口BOSS的話,謹言慎行,擺正位置,不要丟LME的臉。

電影不比PV,是個更嚴謹的精細活,她作為一屆小小新人,應該做好一切吃苦準備。

事實上,雖然社長幫她接下了劇本,但並非‘女兒’這個角色就鐵板釘釘是她的。見到新開導演后,對方本着對影片負責的態度決定讓她按照規矩先試戲。

整部電影裏,女兒鈴蘭的台詞只有一句話,就是在末尾時喊了聲‘爸爸’,其餘時間全都以動作來代替語言。淺井千尋在看劇本時就覺得自己點背,每次拍戲台詞都極少,這對她這種演戲經驗不足的新人來說簡直是地獄般的折磨,只要一個眼神不對立刻就會整段劇情卡住。

然而她也知道,這部電影對她是極好的機會,甚至有可能成為她事業的轉折點。既然選擇留在LME本部加入演員組,這部她真正意義上的處/女作就顯得格外重要了。

一連試了好幾段戲,時間很短,先前做的功課在這時體現出了作用,演的還算合格,至少達到了新開導演的基本要求。然而下來后導演卻還是把她叫到一邊,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形90分,神50。”新開先生毫不留情道,“淺井小姐,我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看到的是一個全部過80分的優秀答卷。當然,沒有正式開拍,就這樣讓你沒頭沒尾地來的確有些為難,但我需要你表達更多的東西。”

淺井千尋蹙起眉。

她承認自己不夠入戲,但每每想更進一步時腦子裏總會出現那晚松原悠河略帶嘲諷的神情,心裏一慌,感覺就跑了。

她發現,似乎對於‘重度抑鬱症’,她有些害怕。

“正好最近幾天趕別人的檔期,我給你三天時間。”戴眼鏡的男人真誠地望着心神不寧的少女,“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下次我不用再考慮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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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咖啡廳。

“三天啊……”電話那頭,大友穗香無不擔憂,“你行么?”

“不知道。”淺井千尋一身工作服坐在台前,身邊還立着掃帚,整個人無精打採的,“穗香,我們倆已經淪落到只能靠電話聯繫了嗎?你什麼時候能穩噹噹地在東京呆幾天?”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知道我這裏幾點了么,你個沒人性的傢伙。”遠在巴黎的名模聲音里有着無法掩蓋的疲憊,“要不,這次就算了?不說三天你能不能讓對方不換人,就算拿下角色了,我總覺得你還是會出問題。”

淺井千尋盯着剛推門進來的松原悠河,道,“我能有什麼問題。”

“我怎麼知道……也許是我最近幾天神經緊張。”大友穗香頓了頓,“對了,最近新聞說東京晚上不太安全,你如果回來晚記得找人接你。”

“你操心太多了……管好自己就行。”淺井千尋目光一路跟着悠河進了休息室,聽到裏面有說話聲,果斷地從椅子上跳下,跟了進去,“我有事先不說,你快睡覺,回來給我電話。”

進去一看,是悠河在向澤田店長請假,明天周一,客人少,店長便答應了下來。

“你要去哪兒?”淺井千尋靠着更衣室門,“學校有考試嗎?”

“你見過我因為考試請假么?”對方問了個蠢問題,正在整理東西的松原悠河翻了個白眼。

黑髮少女吐了吐舌頭不接話,等着對方回答問題。

收拾東西的聲音停止,更衣室里靜悄悄沒有聲響,半晌,松原悠河提着袋子走出來,居高臨下地望着淺井千尋,似乎做了個不小的決定,“我要去看我媽。”

淺井千尋的呼吸微微一滯。

沒等她說什麼,悠河便要側身離開,下一秒卻被人一把抓住胳膊,回頭,淺井千尋咬了咬嘴唇,“……能帶上我嗎?”

事實證明,松原悠河是一個脾氣很大的人。

證據就在於,雖然他最後還是答應了淺井千尋的要求,但一路上都沉着臉沒有理她,淺井千尋甚至一度覺得自己之所以能來,是看在對方曾經對‘淺井重工’印象好的份上……

松原悠河母親所在的療養院在距離東京不遠的宇都宮市,他通常兩個月去一次,上次去時大友穗香還沒出院。

下了新幹線天空便開始陰沉,沒過多久便聽到了沉悶的雷聲,緊接着猙獰的閃電劃破天際,正好應了宇都宮‘雷都’的別名。

兩人都沒帶傘,松原悠河在招計程車,淺井千尋則躲在檐下看着瓢潑大雨。就在這時電話忽然響了起來,一看名字,少女下意識直起腰。

接通電話,裏面傳來了熟悉的低沉男聲,“淺井小姐?”

“是!”她迅速應答,聲音因空氣寒冷而有些發顫,“神山先生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方才接到通知,我們這邊因為搶修電路,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要停止供電,我被拜託通知你一聲,你的電話好像沒有在公寓登記。”神山己風說著,聽到了她這邊嘈雜的聲音,頓了頓,“淺井小姐那邊的雨好像下的很大。”

“……嗯,我在宇都宮。”

一輛計程車停在路邊,松原悠河朝她招手,淺井千尋頂着手包奔過去,動作麻利地鑽進後座,雨聲頓時小了不少,“抱歉,現在聽得清楚嗎?”

“坐進車裏了?那就好。”神山己風笑了一聲。

“謝謝您特意通知我,不過我大概晚上才能回去。請問有說什麼時候恢復供電嗎?”淺井千尋脫掉了身上松原悠河的外套,手忙腳亂地找紙巾。

“說不準,也許你回來時已經修好了。”神山己風接話,“出門小心,有事記得打給我。”

“好的,謝謝您。”

掛掉電話,淺井千尋看了一眼車窗外的大雨,有些擔憂。她不知為何有些不安,直覺告訴她這次陪悠河去療養院對她一定有大收穫,可這究竟是不是個正確決定,她有些拿不準。

突如其來的雨讓人心情有些壓抑,悠河依舊不理她,好在路程不遠,10多分鐘後車子便停了下來。

一打開車門便是傾盆大雨,午後兩點的天空暗得彷彿夜晚,炸雷和閃電接連交替,恍若世界末日。淺井千尋悄悄看了一眼身邊的松原悠河,發現他神情凝重,心裏的不安更甚了。

進入療養院,跟工作人員溝通幾句后,悠河看了一眼淺井千尋,後者識趣地跟上他,聽着他壓低聲音道,“我媽不喜歡跟生人接觸,你和她說話,也許她不會理你,不要害怕。”

淺井千尋點頭,壓下心裏的忐忑,打量起周圍。

這個療養院給她的第一印象,兩個詞便可以概括:高級,冷清,設施一流,裝潢漂亮,但或許是因為入住人不多而非常空曠。鑒於先前悠河說這裏是她‘絕對不會想來’的地方,淺井千尋的心始終在半空懸着,不知名的壓抑感使得她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發現了她的異常,松原悠河拉住她的手,相比之少女冰涼的手心,調酒師的手乾燥而溫暖。兩人在一個房間門前停下,悠河回頭看了她一眼,打開了門。

入耳便是刺耳的女聲尖叫。

淺井千尋嚇了一跳,險些奪門而出,她看清了房間裏的情形,雞皮疙瘩瞬間爬滿整個手臂——

房間裏沒開燈,柔軟的大床上被子枕頭被扔得亂七八糟,昏暗的角落裏,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正努力地捂着耳朵,臉色煞白,驚悚地望着門口的他們。

松原悠河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開燈,房間頓時明亮起來。看清楚來人,長發女人逐漸冷靜下來,目光從悠河身上移開,落在淺井千尋臉上。

接到對方眼神的一剎那,一股無形的壓力如針般朝她襲來,冷漠、陰鷙、防備、拒絕,甚至還有不屑,那雙眼睛所傳達出的內容是如此負面,以至於讓淺井千尋整個人都怔在那裏。

該怎麼形容她……

形如枯槁的手臂,深深的黑眼圈,彷彿整個人都被絕望的黑霧籠罩一般,臉上看不出任何名為‘積極樂觀’的東西。

簡直就是……

淺井千尋被自己的形容嚇了一跳,在那個詞出現在腦子裏的第一時間便果斷地摒棄。

“是我朋友。”松原悠河放下提包,輕車熟路地倒了杯水放在女人面前,“不過我覺得你也沒興趣知道。”

女人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喝了口水,爬上床不說話。

對方動作有些僵,但還是能從中看出曾受過良好教養,即便是跪坐在床上,姿勢也無可挑剔。也許是因為有外人在場的緣故,悠河母親的表情一直有些隱隱不安……很明顯的排外性。

松原悠河也不介意,招呼淺井千尋坐下后便從床頭找到類似病歷表的東西,一言不發地翻開起來。淺井千尋坐在沙發上,目光落在女人露在外面的小臂,上面有着一道道白色的細線,仔細看才發現那是傷疤,很明顯的刀傷。

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女人拉下了袖子。

很快翻完病歷卡,松原悠河抬頭,“上面說你拒絕食用任何肉類。”

松原夫人低頭不語。

“改善一下飲食,你瘦得太厲害。多少配合一下醫生,養好身體后我接你回去。”悠河面無表情,口吻平淡,

聽到‘回去’,松原夫人微微抬頭,淺井千尋一眼便看到了她眼眶裏的眼淚。而後,對方開口,“不。”

松原悠河蹙了一下眉。

女人聲音嘶啞異常,像是在自言自語,“浪費時間……”

青年神色微怔,不再說話。

房間裏的氣氛壓抑極了,淺井千尋打從心底感到不舒服,明明是非常正常的房間,沒有任何讓人難以接受的味道,也沒有什麼奇怪的裝潢,卻彷彿像個牢籠般把人套在其中,連呼吸都變得沉重。

她很不安,非常不安。

她在松原夫人身上看到的甚至不是苟且偷生,而是度日如年般的絕望,似乎那張床就是她唯一願意呆的扁舟。

然而悠河的目光全部放在母親身上,他仍試圖說服她,但口吻總忍不住變成責備,只好突兀地打住,而後放慢語調柔聲細氣。儘管如此,松原夫人依然淚流滿面,從說完那句話后便再不願開口。

誰都沒注意到淺井千尋轉過了身,打開了窗戶。

她只想透透氣。

窗戶剛被推上去,鋪天蓋地的雨聲便如奔騰的千軍萬馬呼嘯而來,恰好一道閃電切開天空,驚雷如爆炸般在耳邊響起。只是短短一瞬,卻異變突起,坐在床上的松原夫人似乎被雷聲驚到,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

淺井千尋身體一僵,驚悚地回過頭。她總算明白為什麼自己會難受……這個房間的隔音做得太棒,呆在這裏,她幾乎會忘記外面世界的聲音。

“千尋,關上窗戶!”悠河大聲喊,見她沒有反應,三兩步衝過來,刷地摁下窗棱,雨聲瞬間被隔絕起來。

然而松原夫人的情況卻一發不可收拾。她開始焦躁,大口大口地喘氣,尖叫雖然停止,但人卻陷入了另一個糟糕的狀態。她赤腳下床,忽然朝門口跑去,被悠河及時攔了下來。她掙脫對方束縛跑到床的另一頭,彎□摸索了半天,居然抽出了一把水果刀,嘴裏一邊不停地呢喃着什麼,一邊在悠河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抬起手就朝胳膊上刺去。

一直盯着松原夫人的淺井千尋這時一下回過神,距離最近的她衝過去撥開了對方的胳膊,卻在下一秒感覺到不對勁,大腦嗡地一下,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劇痛。

悠河也在第一時間衝過來奪走母親的刀,按響旁邊的鈴,同時死死抱着母親試圖使她冷靜下來。淺井千尋後退了幾步,血線一道道,流滿了她整個小臂。

醫生和護士趕過來為松原夫人注射鎮定劑,並拚命地道歉,表示都是他們工作不利,沒有發現水果刀的存在。淺井千尋從劇痛中抬起頭,看到淚流滿面的松原夫人,這才發現即便是剛才震撼的一幕,她也是在哭。

哭着舉刀,哭着想死。

跟着醫生去處理傷口,望着被包紮得厚厚的傷,淺井千尋內心湧起了莫大的自責。

是她不對。如果她不打開窗戶……

“對不起。”松原悠河緊鎖眉頭,淺井千尋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凝重的表情,“我母親有強迫症,只能呆在安靜的地方,而且怕雷……抱歉,我以為不會出事,沒有提前告訴你。”

黑髮少女搖頭,看來他今天必須留下照顧松原夫人了,“松原悠河,我該走了。”

外面的雨還在下,悠河拿起旁邊的外套,“我送你。”

“不用!”淺井千尋速答,“我,我……有淺井家的人,不用送。”

她想快點離開這裏……

快點離開。

沉思了一會,悠河點頭,“路上小心,傷口不要碰水。外套你拿去。”

淺井千尋結果外套裹在身上,想了想,還是踮起腳尖輕輕抱了抱悠河,感受着他微僵的脊背,說了聲對不起。

而後,幾乎是落荒而逃般拿了療養院的傘沖了出去。

剛才的一幕還在腦子裏不停地回放,松原夫人滿臉的淚水和蒼白的臉色揮之不去地在她眼前晃蕩,淺井千尋覺得自己膽子實在有些小,那個房間……那個房間如果可以的話她不想再去了。

讓母親住在那個療養院就是個錯誤——淺井千尋深深覺得松原悠河錯了。

站在一個商店的門廊下,傷口一陣陣地疼,黑髮少女望着頭頂不斷暗下的天,摸索着找出電話,一個個聯繫人翻找過去,一遍,兩遍,內心的焦躁依然無法停下,極度的自責使得她甚至有些無法思考。

最終,電話屏幕停留在了【神山己風】四個字上,淺井千尋猶豫了一下,摁下通話鍵。

電話很快接通,鄰居先生熟悉的聲音自聽筒傳過來,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沒有任何改變的語調此時在淺井千尋聽來,猶如安定劑一般。

“神山先生……”

她剛一張口,喉嚨深處一下翻湧出強烈的噁心感,險些使她扔掉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聽出了她的不對,沉聲道,“淺井小姐,出了什麼事?”

少女強忍着不適,鼻子一酸,聲音帶上了難堪的哽咽,“神山先生,我在宇都宮……”

聽筒里一陣讓人難挨的沉默。

許久,神山己風的聲音響起,宛若良藥,“知道了,在那裏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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