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淺井千尋對松內琉璃子的第一印象是，這個女孩子非常漂亮，尤其是皮膚，剔透的白。看來事務所既然能打出‘最後的偶像’這樣的招牌，也是名副其實。
她聽過琉璃子唱歌，作為她同一張專輯裏兩首主打歌的PV主演，淺井千尋對這個女生的聲音非常熟悉。雖然還是新人，但她的唱功，她的歌曲情感駕馭能力，都非常對得起事務所對她的培養。公信榜連續幾周的第一名，橫掃各大榜單首位的實力絕對不是開玩笑的。
即便屋八導演不說，她也是一定要向這個女孩學點什麼東西的。
“誒？你要學唱歌？向我？”
聽了屋八導演和淺井千尋的要求，松內琉璃子有些吃驚，而後仔細打量起了淺井千尋。因為身高的緣故她必須微微仰頭才能看和淺井千尋對視，但這姑娘的氣場卻也不輸人，硬是沒人覺得她弱小。
“你真漂亮。”她忽然說道，“在FOAM里就覺得你好看，沒想到本人也不錯，該不是化妝的效果？”
“……”
這話是在誇還是在損？
淺井千尋挑了挑眉，繞過了這個話題，“我不會唱歌，但有一些鏡頭要拍，所以還要請教松內小姐。導演說我唱歌表情太死板了。”
“那你肯定是在KTV不受歡迎的那一類型。”松內琉璃子想都不想地接過話，而後不意外地看到淺井千尋的臉漂移了那麼一下，頓時撲哧笑了出來。兩人年紀相當，一個是剛出道的新人演員，一個是已經得了新人獎的新生偶像，按理說淺井千尋需要以演藝界前輩的身份看待琉璃子，但似乎兩人都怎麼計較這件事。
“好啦，我開玩笑的。”琉璃子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可這裏沒有錄音房，我怎麼教你？”
“千尋不是要學唱功，她需要的是表情和氣場。”屋八導演無奈地接話，“這樣好了琉璃子，我們先來拍你的鏡頭，千尋就在旁邊看着。”
淺井千尋沒什麼意見，反正接下來她也沒通告，導演早就打了招呼讓她做好拍一整天的準備，現在才下午5點，距離收工應該還早。
松內琉璃子拍攝的全部是拍攝的鏡頭，然而因為是挑着段落來的，每一次的感覺都不太一樣。她對自己的歌曲和PV的故事非常了解，加之肯定不是第一次站在鏡頭前，演起來遊刃有餘。
淺井千尋站在旁邊仔細地看着她唱歌的神情，對比自己，忽然就明白了自己所欠缺的東西。她不是不會演，也不是不會唱，只是缺乏感情的投入而已。唱獸神戰隊主題曲是個錯誤的選擇，但FOAM她也沒有唱成功，歸根結底不是唱功的問題，而是放不開。
望着松內琉璃子閉着眼歌唱的模樣，那種隨着曲調高低起伏而變幻的聲音和感覺，淺井千尋有些移不開眼。一首歌就像一齣戲，也分開端發展高/潮和結局，每一部分所需要投入的感情不同，即便是她這種音痴都能聽出松內琉璃子每一段所投入的感情多少。
果斷地找來紙筆，向琉璃子的經紀人要來了TWO-FACE的歌詞，淺井千尋開始在自己的劇本上寫寫畫畫。對照着劇本和松內琉璃子在這一片段中所唱的內容，她開始帶入角色，以角色的心態來仔細觀察歌手的內心世界。
當然，一個歌姬該如何在眾人面前唱歌，站姿、表情、動作都是她需要記錄的。
唱歌的部分不多，松內琉璃子很快便拍完了她的部分，出乎意料的順利。淺井千尋看了一眼時間，差5分鐘6點半。
“我看到你一直在寫寫畫畫的，你寫了些什麼？”漂亮的偶像小姐一邊喝着經紀人準備好的水保護嗓子，一邊湊到淺井千尋跟前，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地標註着‘這裏要閉上眼’、‘可以兩手拿話筒’等等，不禁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你怎麼連這種東西都記啊……”偶像小姐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我沒有你放得開，速成的話只能這樣。”淺井千尋把劇本放到一邊，回頭，“松內小姐……”
“哎呀好彆扭！你不要叫我松內小姐了，我們年紀差不多？叫我名字。”琉璃子孩子氣地有些不耐煩，“我也直接喊你名字了，千。”
“……”
千？！
淺井千尋狂抽嘴角。
“叫我千尋就行。”她險些翻白眼，“琉璃子，有個問題我想請教你。”
對方正在喝水，揚了揚下巴示意她繼續。
“在很多人面前唱歌的話，我會僵硬。”淺井千尋實話實說，“因為我唱的不好。又唱又演戲我又會顧此失彼，你……怎麼看？”
最後一幕是她在貴島離開時，跳上舞台邊唱邊目送他的背影消失，PV里自然不會錄入她的聲音，可她直覺認為自己肯定又會NG。
松內琉璃子看了她一眼，似乎覺得這根本不是問題，放下杯子便隨口答道，“很簡單啊，你不要出聲，對嘴型就好了，如果需要發聲的話後期再錄。”
“……哈？”
“不明白嗎？我是說，你大可不必在意自己唱的是否好聽。”松內琉璃子一臉的理所當然，“如果是因為這個的話，你完全可以只唱給自己，出不出聲不要緊，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唱就好了。”
“……”
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少女，淺井千尋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點什麼，可又有些不確定，只好繼續聽她說下去。
“唱歌很快樂。”松內琉璃子說到這裏時咧開嘴笑起來，“有時候一首歌可能會唱很多遍，只為了找出最棒的一版給聽眾，可自己唱歌自己聽卻是一件很享受的事。這個時候我不會在乎自己唱的好不好，技巧啊什麼的都會拋開，也不在乎有沒有觀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非常自由。”
“……”
說到這裏，她好像一下想起了什麼，一把抓住獃獃的淺井千尋，“不要告訴別人啊，不在乎有沒有觀眾什麼的……”
被對方搖得回過了神，淺井千尋拍掉她的手，“我沒聽到你說這個。”
“啊？哈……那就好。”琉璃子笑了一聲。
“琉璃子。”淺井千尋眨了眨眼。
“嗯？”
“你是個很棒的歌手，我很喜歡你。”
“……”
怔怔地看着淺井千尋一臉的認真，松內琉璃子的臉忽然紅了，“你你你，你怎麼突然說這個啊！這種認真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喂……”
“你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呢。”淺井千尋起身，屋八導演在喊她了。她在偶像小姐面前站定，忽然鞠躬，而後對她露出了笑容，“謝謝你，幫我大忙了。”
“不，沒什麼……”琉璃子被她嚇了一跳，有些摸不着頭腦，還想問什麼，淺井千尋卻已經轉身朝屋八導演走了過去。
“導演，我準備好了。”淺井千尋淡淡說道。
琉璃子說的很對。TWO-FACE里的歌姬最後所唱的那首歌是唱給自己聽的，在那一刻，觀眾也好別人也好，統統都不重要了，整個世界裏只有兩個人，一個正在離開，一個還留在原地。
目送喜歡的人逐漸遠去是個什麼感覺？站在話筒前，淺井千尋彷彿想到了當初她望着自己母親拖着行李箱離開的情形，當時的父親坐在陰影里很久都說不出話。她想，如果是她的話，一定心裏翻天覆地，好像下一步就會踏入地獄深淵。
＃＃＃
當最後一個鏡頭拍完時，時間已經跨向了深夜11點。雖然已經沒有什麼重要的戲，但是群眾演員和佈景卻花費了很長時間，這次的PV拍攝從早上6點開始，一直持續到現在，還真是拍了一整天。
因為趕工的緣故劇組人員晚上都沒有吃完飯，淺井千尋在收拾東西時助理導演招呼她一起吃飯，屋八導演身體有些不適先走了，她本來也想告辭的，但後來想了想，還是不要太不合群的好，因而就跟着一起去了。
雖然今天的拍攝並不算很順利，她自己也在上午NG了很多次，但眾人卻好像忘記了這些不快，交口稱讚着她的演技。
“簡直美爆了！尤其是最後一幕，眼淚掉下來的時候我心都碎了！”助理導演誇張地捧心，這個造型頓時引來了很多人轟笑，就連淺井千尋都跟着笑了兩聲。
助理導演被笑也不怎麼在意，“真的啊，千尋你的演技進步很多啊，比上次FOAM里好不少呢，我估計不用造型，單看演技都覺得不像一個人。”
“前輩你太誇張了……”淺井千尋慌忙擺手。
“怎麼會，我說的是實話。”助理導演拍了拍她的肩，“千尋，你會紅的，真的。”
“……”
做模特還是做演員？這個問題忽然就又躍上了心頭。
淺井千尋一邊和周圍人搭着話，一邊想着這個有些兩難的選擇，心裏的天平漸漸地偏向了一邊。
她是以模特出道的，這個工作如果可以她想一直做下去。可是平心而論，她更喜歡演戲。全身心地投入一個角色，隨着它喜怒哀樂，跟着它成長變化，用自己的演技來豐滿它，飽和它，成功地塑造它，而後在結束時享受一種彷彿塵埃落定般的新生……這種感覺，是在T台上感覺不到的。
就好像是一種逐漸滲透身體的一種慢性情感，只有認真體會才能找到，並且從中獲得莫大的樂趣。
她真的在演戲中感受到了很多東西。
想到這裏，淺井千尋拿起電話撥通了熟悉的號碼，電話響了兩聲后聽筒里傳來了好聽的女聲，“怎麼了？”
“穗香，我PV拍完了。”
“第二部嗎？拍到現在？”遠在北海道的大友穗香驚訝地開口。
“你還不是也沒睡。”淺井千尋撇了撇嘴，“社長找我了。”
“……也找你了？”穗香更驚訝了，“在我出發來北海道之前，他也找了我，是跟你說模特部的事嗎？”
“嗯，他問我演員和模特要選哪邊。”黑髮少女頓了頓，“穗香，我想做演員。”
聽筒的那邊沉默了兩秒，而後才響起大友穗香的聲音，帶着一絲欣慰，還有一點失落，“我猜到啦。當時社長問到你時我也是這麼說的……千尋，你真的演的很好。”
“謝謝。”淺井千尋忍不住勾起嘴角。
她在路邊坐下，抱着電話看着空蕩蕩的公路，“你選的是模特？”
“肯定啊，只不過社長並沒有讓我選擇。”聽筒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大概穗香也找個地方坐下了。停頓了一會，她的聲音再次響起，“千尋，你還不知道，模特部要分離出去了。”
淺井千尋睜大了眼睛，“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模特部要脫離LME了，也許是今年10月，也許是明年。到時候大概會自成一個事務所……我會跟着走。”說起這件事，穗香有些低落，“社長讓你做出選擇，大概是想知道要不要留你在事務所。千尋……分離以後我們就不一個公司了。”
自成一個公司……淺井千尋心咯噔了一下，“江口老大他們也走嗎？”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江口老大肯定會走。咱們這邊的人大部分是老大帶出來的啊……”
“……”
原來這才是社長找她的理由。
因為她跨界了，因為從今以後LME沒有模特部了……
掛掉電話，淺井千尋原地不動地發起了呆。
LME模特部是她出道的地方，秋原堇老師帶着他們進行了1個月的非人訓練，她還有其他9個同期的夥伴要相約一起參賽，江口老大幫他們安排表演課，給她接下很多工作……
總覺得，有點接受不能。
“嘀——”
一聲汽車喇叭聲忽然響起，淺井千尋猛然抬起頭，一輛車緩慢地在她前面停了下來，車窗被放下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正驚訝地望着她。
“淺井小姐？”
淺井千尋怔了一下，看清了車裏人，驚訝地張大嘴巴，“敦賀先生？！”
幾分鐘后。
“看到淺井小姐坐在路邊那麼沮喪，我還以為你又受欺負了。”坐在駕駛位的日本全民偶像輕淺地笑着，目光專註地望着前面的路。
什麼叫又受欺負……淺井千尋抽了抽嘴角。前輩提出順路送她回家，因而她提前向助理導演他們告了辭，若是平常，坐大神的車她鐵定坐立不安，可今天也許是累了，也許是因為穗香的電話，她有些提不起精神去關心大神送她回家的後果。
無非就是神山先生大概會生氣……算了，她又不是沒見過。
“敦賀前輩每天都會忙到現在嗎？”她扭頭看着對方輪廓完美的側臉。當紅藝人真是辛苦……
“呵，其實今天還算比較早，一部電影剛剛殺青。”敦賀蓮隨口答道，“有時會比現在還晚，凌晨兩三點到家或者通宵工作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
好可怕……不愧是公認的工作狂。
不過仔細看，大神今天穿的是極為正式的禮服啊……參加殺青酒會了嗎？
見到她沒再說話，敦賀蓮掃了她一呀，“淺井小姐PV拍攝順利嗎？”
“啊，還好，貴島先生和屋八導演都很照顧我，其他人也是。”淺井千尋不好意思地收回眼神，撓了撓頭，“還有琉璃子，她很棒。”
聽到她提到貴島和琉璃子，敦賀蓮躊躇了一下，還是沒有提醒她貴島在業界的名聲，畢竟以他的身份，背後說同行的是非不太好。發現淺井千尋並不知道這件事，恐怕神山己風是因為同樣的顧慮也沒說什麼。
想了想，他剛準備開口說另一個話題，卻聽到旁邊的人輕聲問道，“前輩，模特部的事你知道了嗎？”
敦賀蓮微微怔了一下。
“我覺得，如果是前輩的話肯定可以很完美地處理好演員和模特的工作。社長讓我一定要選擇一個出來，大概是覺得我現在的程度，沒辦法兼顧兩方。”淺井千尋望着前面被車燈照亮的路，有些沮喪。
然而下一秒，她卻聽到了一聲輕笑。
驚訝地回過頭，果真看到大神挑起的嘴角。
“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大神看了她一眼，“社長才不會禁錮藝人的發展道路，淺井小姐想太多了。”
“可是他讓我一定要選出一個來啊。”
“……”那是他的惡趣味。
想了想，敦賀蓮問道，“那淺井小姐選好了嗎？”
“嗯……我喜歡演戲，也捨不得丟掉模特的工作。但若非要選一個的話，我想我會選做演員。”淺井千尋實話實說，“雖然我知道我的演技還很青澀，但我會努力。我喜歡演戲。”
“……”
驚訝地看了一眼身邊人，敦賀蓮頓了一下，露出了笑容。
這個孩子，果真和社說的一樣。
車子緩緩地停在公寓下，敦賀蓮朝淺井千尋露出了和藹的笑。雖然有一些前科，但就像社所說，他這個後輩還真是讓人討厭不起來啊……
“既然想清楚了，那就去找社長。”他真誠地說出了自己的建議，“也許會有什麼出乎意料的事也不一定。”
“嗯，我會的。謝謝前輩。”淺井千尋打開車門，在門外朝他鞠躬，“前輩路上請小心。”
“好的，淺井小姐也請……”敦賀蓮話說到一半忽然一頓，目光越過淺井千尋看向了她的身後，在看清身後人時瞬間恍然。他就說么，淺井千尋住的地方怎麼會這麼眼熟……原來熟人也在這邊。
發現大神的目光定在了她身後，淺井千尋疑惑地回過頭，意外地在那裏看到了同樣一身禮服打扮的鄰居先生。
“神山先生，您也剛回來嗎？”她驚訝。
……怎麼可能，他比我還先走。
敦賀蓮看了一眼車上的時間，好笑地撐起手臂，“己風，你也剛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