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鬼心
這盞燈因為是放在了我的身上,所以凌薇是看不到的,不過我可以帶她回去。於是扯住小丫頭,低聲囑咐她,從現在開始一句話不要說,不然就回不了家了。小丫頭很聽話,緊閉嘴唇一聲不響,被我拉着往前走去。
越往前走,燈光越亮,那就意味着,我們倆距離人間越來越近了。正當心情放鬆時,突然間從旁邊躥出一隻女鬼,全身血肉模糊,雙手捂着臉,鮮血從指縫中間哩哩啦啦地往下不住滴淌。
凌薇嚇得失聲驚叫起來,我心頭一驚,以為是陰市裏的死鬼追到了這兒。隨即聽到這女鬼也叫了一聲,慌不擇路地跑向前方,好像挺怕我們的。這應該是剛死不久,還保持了臨死時的樣子。一般新死鬼魂膽兒都小,特別是死的這麼慘的,心裏對任何東西都充滿了無比恐懼。
這樣的無辜橫死者太多了,對此我只能嘆氣,幫不上任何忙。不過邊走邊想起這女鬼的叫聲,似乎有點熟悉,一時又想不起是誰。
隨着燈光越來越亮,我知道馬上要出去了,心裏感到一陣興奮。可是這時候,小穎忽地悶哼一聲,同時我也覺得心頭一沉,心臟如同早搏了一下,隨即又恢復正常了。
我覺得情況有異,於是在腦子裏問了聲:“怎麼了?”
小穎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回來再說!”說話顯得非常艱難,我知道肯定出事了。
當下拉着凌薇往前一陣疾跑,跑了大概七八步,一股熱浪迎面襲來。在這一瞬間,我看到了“自己”,但隨着魂魄歸位,我還陽復活了!
我睜開眼瞧瞧,自己躺在樓頂上,滿天繁星,一陣陣清涼的夜風附體而過,有種說不出的舒服受用。這一刻,心中生出無限感慨,只有死過一次的人,才會懂得人世間的美好。那清冷寂寞的陰市,那灰茫茫令人感傷的色調,比起人世間,是無法用詞語來形成反差的,我只想說,即便在人間做條狗,也勝過在陰市稱王。
感慨了一番后,才想起小穎和凌薇,轉頭看到她們倆都躺在旁邊。凌薇由於身體內陰氣太重,還魂後繼續昏迷。小穎卻醒着,在我身上的燈火照耀下,臉色非常蒼白,而一對美眸中充滿了複雜的神色。
我心說難道她為了救我,遭到了重創?於是把放在胸口上的燈火拿掉,這原來是一隻高跟鞋,已經燃燒了大半,眼看就要燒到衣服上了。我坐起身,看到她左腳上少一隻鞋,原來高跟鞋是她的。
“你受傷了?”我盯着她問。
她看我一眼后,閉上眼睛說:“沒有,我只是感覺很累。”
我於是鬆口氣,把我引回人間,她用的應該是一種通靈之法。這種法術相當耗費精力,如果元氣損耗過大,嚴重的會落下後遺症,比如偏癱等後果。
“真是要謝謝你了!我回頭給你開個方子,很快就會恢復元氣。”我感激地跟她說。
小穎聽了這話睜開雙眼,面無表情地說:“不用謝我。雖然把你帶回來,但也活不了多久,因為……我們的心臟都變成了鬼心!”
我一下愣住,心說這妞兒不是開玩笑的吧?猛地想到剛才她悶哼之際,我心頭出現了不良反應,難道我們真的變成了鬼心?我從地上一跳而起,急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小穎嘆口氣,跟我說出了剛才的情況。在我們臨出陰陽界的時候,小女孩突然跑到她的身後,那時她正在跟我通靈,是不能轉移注意力的,否則掐斷我們之間的聯繫,我便會走錯路。而在陰陽界內即便走錯一步,再想回到原地,那就太難了。所以她仗着我背後的銅錢劍,以為小鬼不敢靠近,所以沒有中斷通靈,誰知這時候小鬼發瘋似的穿入她后心。
如果在這一瞬間掐斷我們倆之間的聯繫,小鬼無非是鬼上身,沒啥大不了。但她還是沒有放棄,可我當時還在陰陽界,小鬼進入她的心臟,再沿着我們倆之間的通靈冥途竄入我的心臟,然後返給她一顆鬼心,代替了原來的人心。而我們倆相互通靈之際,出現任何後果,都會為彼此分擔一半,所以我還沒出陰陽界,就註定還陽后也會變成鬼心的厄運。
準確來說,我們各有一半人心和一半鬼心。這一半人心是自己的,而那一半鬼心卻是從一顆鬼心上分出來的,也就說,我們倆從此命運相連,“心心相通”了!
“這不怪你,要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可能受到禍害。”我忙安慰她,這會兒我心裏也是亂成一團。人心變為鬼心后,只有三天可活,三天後據說會死的特別慘,並且這種情況是無解的!
可是現在已無力回天,除了自我安慰之外,沒別的好辦法。本來是毫無機會還陽了,現在又獲得了三天可活的機會,已經是不幸中萬幸。起碼這三天裏,可以留個遺言,安排下和後事什麼的,不至於倉促而走,臨終前跟奶奶都見不到最後一面。
我這人算是比較豁達,什麼事都容易滿足,對於生死亦是如此。本來我早就是該死的人了,多活了十七年,夠本了!
唯獨放不下的是奶奶,此刻又多了一個因我而染上死咒的小穎。我不喜歡欠人情,尤其是救命之恩,何況這已經超出了救命之恩的範疇,我把救命恩人都連累了。
小穎一言不發地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往天台門口走去。邊走邊說:“我雖然救了你,但也害了你,兩者相互扯平,你不用感激我,我也不用為此感到內疚。以後,咱們不必再見面,因為我們從來都沒認識過。”說著話,人已走出天台門進入樓梯。
我怔怔地瞧着她背影消失在門口內,一時心思起伏,這個女孩到底是誰,她為什麼要救我,而遭遇鬼心這個惡毒的死亡詛咒后,卻又能表現的如此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