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水泡子裏的男人

第二章 水泡子裏的男人

我當時抬頭看到一隻跟烏鴉一樣的黑鳥,站在樹枝上。雖然大雨傾盆,但它的羽毛卻半點沒濕,又黑又亮。它長了一張人的面孔,就像嬰兒小手那麼大,麵皮紫里透黑,眼珠是血紅的,帶有一絲陰冷笑意的唇角內,探出兩顆地包天式尖牙,看上去特別的詭異,特別的恐怖,頓時褲襠里一熱,撒了泡熱尿!

接着尖叫一聲,慌不擇路朝林子深處跑去。地面坑坑窪窪,加上泥濘濕滑,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但跌倒又爬起來,咬着牙拚命往前逃。那時幼小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回家,奶奶還在等着我!

可是方向完全跑反了,越是害怕,越往山上跑,逐漸遠離了回村道路。

也不知跑出了多遠,我知道它就在背後緊緊跟着,陰冷的空氣,像冰塊一樣熨帖着脊樑,凍的我全身不住打着冷顫。緊咬牙關,將化肥袋子蒙住臉,心裏想着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眼睛看不到路,於是倒霉的事情就發生了,跑着跑着,突然腳下一空,撲通就掉進了水裏。

我們這一帶窮山惡嶺,根本沒有溪水河流,只有一個常年不幹的大水泡子。以前我曾經偷偷在樹林裏玩的時候見過,可是現在心慌意亂,又蒙上了雙眼,哪還記得。而這個水泡子在當地有着很多詭秘傳說,不大一個土坑,又沒有活水源,坑裏的水卻多年不幹,並且常年保持一個水平線,下雨不會漲,乾旱時也不會落。

很多人都說在這裏遇到過鬼,並且淹死過幾個小孩。村裡人都不準孩子們進這片樹林玩耍,更不許接近這水泡子。奶奶當然也囑咐過我,但我每逢下雨天出來玩,只有樹林才是唯一不會讓人發現、也不會有人聽到的地方,所以每次都來這裏,只不過從未接近過那個水泡子。

這次失足落水,我第一反應就知道掉進了水泡子裏,由於不會游泳,心裏一慌,咕嘟咕嘟連喝了幾口腥臭的污水。被這臭水一嗆,差點沒窒息過去,在水裏手腳一陣胡亂撲騰,越撲騰往肚子裏灌的水越多,感覺肺快憋炸了。

就在這時,窒息竟然緩解了,沒那麼難受了。只是腦子裏迷迷糊糊,說不出是啥感覺,也不知道自己是死了還是活着。手裏似乎攥着一根冰冷的東西,體積不是很大,不過它好像在跟我傳輸氧氣,讓我能夠在臭水裏活下來。

慢慢的睜開眼睛,發現眼前沒有水,只有無盡的黑暗。猶如置身於一個漆黑蒼涼的世界裏,感覺不到窒息的痛苦,也感覺不到害怕,心裏是出奇的平靜。

繼而,一扇古老殘破的大門,緩緩在眼前打開,就像做夢一樣,能在黑暗裏看的那麼清楚。一個臉色幽綠、眼珠鼓暴的中年人在大門開啟中,漸漸出現在視線內,他伸出一隻瘦骨嶙峋的手掌,那意思我居然明白,他是來拉我一把的。

我毫不猶豫的伸過手被他握住,正當他在一點點的往裏拉我,眼看就要進門了,猛然間後腦勺被什麼東西敲了一下,痛的立刻睜開眼睛。

首先看到的是奶奶滿是皺紋的慈祥面孔,再轉頭髮現我躺在一個陌生的老年男子懷裏,他左手拿着一張黃紙摁住我的腦門,右手不住敲打後腦勺。我知道自己獲救了,心裏一松,又閉上眼睛沉沉睡去。雖然又連續做了幾個同樣的噩夢,都是那個中年人在大門口裏幽怨的盯着我,但三天之後,我安然無恙地醒了過來。

這次醒來后,發現不在自己家,奶奶告訴我是在隔壁天台村,爺爺當年的一個朋友家裏。而我們從此之後再也沒回自己村子石岩村,因為下雨那天,村裡死了個跟我年齡相仿的孩子,據說死的很慘,只剩下一顆頭顱,脖頸以下全身都不見了。大家都說是我惹的禍,衝撞了太歲,不但死了個孩子,還丟失了很多牲口。

奶奶被他們罵的抬不起頭來,於是抱着我投奔了爺爺的朋友劉奎,那天醒過來看到的老人便是他。我問奶奶,她是怎麼把我從水泡子裏救回來的,我看到的那扇大門和中年男人,又是咋回事?

她老人家只跟我說,那天發現我不在家,就知道又跑到樹林裏玩去了。可是她卻覺得心驚肉跳,將有大禍發生似的。於是跑到後山樹林一看,我沉在大水泡底下,一個勁往淤泥里鑽,幸虧及時把我拉出來,否則我肯定小命不保。但把我抱回家后始終沉睡不醒,伸直手臂好像被人在拉扯,她老人家害怕了,冒雨跑到天台村請來劉奎爺爺,才算把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至於那扇大門和中年男人,奶奶絕口不提,無論我再怎麼問,她都不說。我又問那個可怕的人臉黑鳥是什麼,奶奶一瞪眼說:“什麼黑鳥?你看花眼了,下雨怎麼會有鳥飛來飛去?”我當時心裏很不服氣,明明看到了,怎麼會看花眼?

但奶奶的脾氣我最了解,她有時候倔強起來,三頭牛都拉不動,她不想說的事,那是絕對不會告訴我的,只有把這疑問悶在了心裏。

從此在劉奎家裏住下來,慢慢了解到,他跟爺爺一樣都是巫醫,為人熱情厚道,在天台村人緣極好。只不過他一輩子沒娶老婆,養了一個從小撿回來跟我年齡相仿的女孩。這個叫小玲的丫頭從小不怎麼喜歡說話,性格有些孤僻,從來沒見她笑過。這下可好,倆小傢伙一個天生不會哭,一個天生不會笑,並且性子都很倔,根本玩不到一塊。

不過自從奶奶住過來后,劉奎的生活輕鬆了許多,有人幫他做飯洗衣,小丫頭也有人照料了,老人家挺開心的。他對我也特別的親,有時候感覺,他對待我比對待那小丫頭都要好。

轉眼過了一年,這天又是個風雨交加的天氣,劉奎爺爺出門幫人看病,奶奶在灶房燒飯,我再不敢偷偷出去玩了,坐在門口看着雨發獃。誰知小玲走到我後面,在背脊上捅了一下,我嚇得急忙轉頭,發現這小丫頭一如既往的用冰冷的眼神瞪着我。

這一年來,我跟她非但玩不到一塊,並且關係愈來愈惡,簡直勢同水火,誰見了誰都會彼此先瞪對方一眼。今兒個她竟然動起手來挑釁我,我哼了一聲沒理她,好男不跟女斗,好狗不跟雞斗。

“你昏迷的那三天,手裏一直攥着一件東西,你知道嗎?”小玲冷冰冰的說。

我一愣,什麼昏迷三天,說的是去年那次吧?我詫異的抬起頭,才要開口問她什麼意思,小丫頭忽然伸出右手來,攤開透明如玉的小手,赫然露出一段陳舊發黑的骨頭!

“這是什麼?”我撓撓頭問。

“這是人的手指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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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靈詭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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