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58第五十八章

2019年6月3日星期一

J-12C的座艙里，身穿抗荷飛行服的鹿菲菲安靜地坐着，頭盔擋住了那張精緻的俏臉，看不見她的表情。現在的時間是2019年6月3日凌晨3點40分，鹿菲菲已經在駕駛艙內這樣坐了將近四個小時，這期間她曾稍微睡了一會兒，以保證充足的精力。但是在十分鐘前她就醒了，四周的環境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仍是一如既往的安靜，可不知為什麼，鹿菲菲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就在周圍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可以嗅到的危險氣息。

一共十三架飛機在隧道內停成了一串，鹿菲菲的J-12C是第一架。邵明遠作為長機卻沒有排在第一位，是因為他的J-11D的起飛距離要遠大於J-12C。

鹿菲菲接通了飛機上的主電源，再一次檢查飛機的狀態。她這樣做並不是因為緊張，而是一種習慣。一切正常，只是油量指示表仍低於告警位置，機翼下的武器掛機也是空空如也，只有23mm航炮顯示裝滿了彈藥，350發。

“隊長，你在嗎？”鹿菲菲打開通訊小聲問道。

“嗯，我在。有事？”邵明遠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剛剛被吵醒。

“嗯，我還是想再問一次，我們現在算是戰鬥值班嗎？”鹿菲菲其實是想要抱怨，她之前已經這樣抱怨過不只一次了。

“命令很清楚，我們現在就是在戰鬥值班。”邵明遠的聲音讓鹿菲菲知道，他在說這句話的同時可能還伸了一個懶腰。

“戰鬥值班為什麼不給飛機加油？為什麼不掛武器？把我們當步兵了呀？”鹿菲菲的小脾氣暴露出來了。

對於鹿菲菲提出來的問題，邵明遠本身也很不理解，不過還是勸慰着說：“不是都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嗎？指揮部這樣做是為了安全……看啊！那是什麼？”

就在邵明遠的話還沒有說完的時候，隧道外面原本如墨的夜空被一道亮光劃開，緊接着以隧道為中心的這個臨時野戰機場就響起了凄厲的警報。這一時間，是2019年6月3日凌晨3點42分。

鹿菲菲的手臂完全是條件反射的隨着警報的響起而動作，在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啟動了飛機，加油門、拉杆，起飛了。沒有人給她命令，沒有具體任務，她也沒有請示、沒有彙報，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龍飛、龍飛，誰讓你起飛了？”本來還在和鹿菲菲聊天的邵明遠直到J-12C已經騰空而起才反應過來，趕忙大聲呼叫。

“警報啊，警報就是命令。”鹿菲菲說的很對，因為她現在是戰鬥值班，聞警而動，沒有人能說她不對。

“好吧，你贏了。不過我們剛接到通知，跑道被破壞，不到300米的長度我們不可能飛起來。”邵明遠有些沮喪的說。

“跑道被破壞？我沒有發現異常呀。”鹿菲菲有些奇怪，雖然她已經離開地面，但是並沒有發現機場的位置有任何的爆炸發生。

“這是演習啊，你以為還能真炸呀？計算機給出的數據，三枚戰術導彈，反跑道戰鬥部，破壞程度為中，修復時間四小時。”邵明遠一邊看着剛收到的數據一邊念給鹿菲菲聽。

“好吧好吧，不管是什麼情況吧，現在給我具體任務。”鹿菲菲打斷了他。

“數據顯示，臨時機場的通訊指揮被摧毀。也就是說，沒人能給你任務了。如果你離開了我的通訊範圍，你就徹底成孤魂野鬼了。”邵明遠小小地開了一個玩笑。

“那就是說我自由了唄，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了，哈哈。不過，我得先找個地方去加油了，這該死的油量告警從一起飛就吵個不停。完畢。哈哈。”鹿菲菲有些調皮地結束了這次不太正規的通話。

同一時間，石門市定正國際機場。塔台上的值班調度員剛沖好一杯咖啡，準備利用這一天裏難得的一小段比較清閑的時間來享受一下，緊急頻道上就傳來了一個呼叫的聲音：

“緊急呼叫、緊急呼叫。定正機場，這裏是空軍殲擊機，發生緊急情況，請求准許緊急降落。完畢。”

調度員趕忙把咖啡放到一邊，接過通訊並詢問道：“空軍殲擊機，這裏是定正機場。請詳細講明你的情況。完畢。”

“定正機場，空軍殲擊機。我現在執行緊急任務中，燃油即將耗盡，請求緊急降落，補充燃料后立即起飛。我將在五分鐘內達到。識別碼已向雷達發送。完畢。”這正是鹿菲菲的聲音。

調度員從來還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不過好在培訓時曾經有過相關的課程，他趕忙按下了旁邊的一個紅色按鈕。這是一個緊急按鈕，一旦按下，整個機場的系統將立即啟動事先指定好的應急預案，從設備到人員。同時，機場雷達也接受到了J-12C主動發送的標識信號，並以一個醒目的紅色顯示在了雷達屏幕上。

電腦屏幕上的緊急情況控制頁面打開了，他飛快地在飛機種類中選擇了“高速小型機”，在特情類別里選擇了“燃料耗盡”，在備註說明裡註明了“加油后立即升空”，最後在飛機所屬單位一欄里選擇了“空軍”，並點擊了“確認”。很快，系統自動對目前機場附近所有航班狀態進行了整理，並對跑道的使用重新進行規劃，不到兩秒鐘電腦就給出了兩條方案。

“空軍殲擊機，定正機場。有一架航班正在降落，8分鐘后你可以使用18左跑道。（註：18指的是跑道方向是以正北為0度基準方向的180度，也就是正南方。後面提到的27跑道則是270度方向，也就是正西方。）請確認。完畢。”調度員迅速做出判斷，選擇了一個比較穩妥的方案。此時，值班長也匆匆趕到了塔台。

“定正機場，空軍殲擊機。有無其它方案，燃料不夠8分鐘，我必須儘快降落。完畢。”

聽到這一情況，調度員只好又說出了另一個方案：“27備用跑道現在可以使用，但是有強側風，風向南偏東，風速20m/秒。不建議使用。完畢。”

“我使用27跑道，請為我引導。完畢。”鹿菲菲的聲音從始至終都非常恬淡，單從聲音根本聽不出有什麼緊急情況。

“27為備用跑道，長度僅400米，目前強側風20米秒，不建議使用。重複，27為備用跑道，長度僅400米，目前強側風20米秒，不建議使用。完畢。”調度員有些急促地說道。在他所掌握的知識中，高速戰鬥機降落通常都需要400到500米以上的距離，而緊急情況下這一距離還會延長，在夜間又是強側風的條件下，400米的跑道要安全降落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他只得一再建議，卻遲遲不敢輕易決定。

“定正機場，空軍殲擊機。請打開27跑道燈光，無需你引導，我自行降落。請準備加油車，我要求降落後立刻加油。完畢。”鹿菲菲的聲音突然轉冷了。這也難怪，飛機的油料絕對堅持不了8分鐘，可那個討厭的調度員卻還在喋喋不休，鹿菲菲雖然理解對方是為自己的安全着想，卻也只好用這種假裝生氣的方法來拒絕他的好意了。

調度員自然聽出了鹿菲菲語氣上的變化，但多年工作在這個崗位上，職業素養讓他並沒有產生情緒上的波動。不過正當他準備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被值班長制止了他，並搶過了耳麥，說：

“空軍殲擊機，定正機場。27跑道已打開，輔助燈光全開，你隨時可以降落。機場南風20米秒，注意安全，祝你好運。完畢。”

通過聲音鹿菲菲知道通訊的那一邊換了人，而換來的這個人聲音渾厚鎮定，最後的祝福更是在深沉中充滿了感情，這讓鹿菲菲頓時有了好感。她不自覺地露出了微笑，用甜得能讓人得糖尿病的聲音回復說：“殲擊機收到，3分鐘後到，謝謝。完畢。”

雖然這個聲音很甜，值班長卻並沒有感覺到自己血糖含量上升，反而沒由來的多了一份沉重，對着話筒說。“空軍殲擊機，定正機場。我隨時在這一頻道上守聽。向你致敬。完畢。”

感受到了值班長冷冷的目光，調度員有些不解，他為自己辯解道：“側風太強，這麼短的距離降落在夜間根本就是不可能……”

“你聽好了！”值班長打斷了他的話，一邊迅速地對相關單位下達着指令，一邊很嚴肅地對他說道，“作為一個戰鬥機的飛行員，她絕對要比你更了解自己的處境。你可以提供建議，但只能提一次。因為她比你更清楚這種情況的危險性，她堅持，就一定有她堅持的道理。”

調度員沒有再說什麼，而他不知道的是，值班長的親弟弟就是一名殲擊機的飛行員，在三年前的一次任務中因為遇到類似的情況而犧牲了。他一直認為，正是由於地面人員與飛行員的爭論浪費了大量寶貴的時間，使得飛機錯過了最佳的迫降時機，最終導致了這一悲劇的發生。

“這絕對是一個優秀的戰士。”值班長喃喃自語道。鹿菲菲鎮定自若的聲音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單是這份處變不驚的心態就足以說明她絕對不止一次經歷過比這還要兇險的情況。想到這裏，他拍了拍調度員的肩膀，有些沉重地輕聲說：“你去把這些情況記錄，然後匯總上報。這裏我來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