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3第十三章

2019年5月16日星期四

黃昏，夕陽。天邊，晚霞被錦；海面，浪染金鱗。巨大的東山艦正破開層層浪花，平穩、堅定地航行在廣闊的大海之上，駛向茫茫的暮色之中。它那繁忙了一天的寬闊的甲板似乎也隨着暮色的來臨而突然間平靜了下來。鹿菲菲獨自一個人來到左舷臨海的一處空地，席地而坐。她只是靜靜地坐着，似乎是在聆聽着海浪的吟唱，又似乎是在凝望着隕落的夕陽。此刻的她，與日間在空中叱詫的颯爽判若兩人，髮絲輕揚，黛眉微顰，而寬闊的甲板也更讓她本就小巧的身影顯得更加瘦弱。她只是靜靜地坐着，迎着獵獵的風。

常勝，代號遊俠，是東山艦第一飛行中隊的中隊長，特級功勛飛行員。本就作為空中驕子的他，剛滿26歲的年齡曾一度讓他成為人們心中的最年輕、最優秀的飛行員。當然，所有這一切都沒有讓他驕傲，反而成了他不斷努力、不斷進步的最大動力。但是今天在海空上所發生的一切，究竟給他造成了多大的震撼，卻是誰也不知道的。

J-12C與F-35B在空中糾纏、格鬥的時候，沒有人能親眼目睹整體的情況，人們只知道最後的結果。那就是被譽為全球最先進戰機的F-35B被C國剛剛開始列裝的J-12C全面壓制，最後很不體面地放棄了抵抗，甚至可以說是倉皇逃跑了。這或許與J-12C優異的性能有一定關係，但即便J-12C有可能是C國最先進的戰機，卻也不能否認它比起F-35B來仍然還存在着巨大的差距。而且這個差距幾乎是全面的，無論是隱身性能、電子設備、還是機載武器。所以，造成今天這個結果的就只有一個因素，那就是人。是駕馭戰機的人。

沒有人去質疑J-12C的飛行員在整個“衝突”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鬼神般的飛行技術，更佩服她的機智與勇敢，而最後迫降空母的一幕更將她的綜合素質展現得淋漓盡致。只是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想到，當這名飛行員走下飛機、摘下頭盔后，露出來的竟然是一個精緻的、女孩子的臉。對，就是女孩子。無論你怎麼看，這張臉的主人也不會超過20歲。而事實上鹿菲菲確實只有19歲。

常勝剛剛離開機庫，正由左舷的后升降機帶他來到甲板上。他今天一天都沒有飛行任務，但白天發生在空中的事卻也全程都在關注。當時J-12C丟失目標后仍繼續保持速度和航向的做法，很是讓他着急了一番，甚至還在心裏大罵這個飛行員是個笨蛋。因為從距離和兩機的相對速度來判斷，J-12C已經錯過了交匯點，等於主動把F-35B放進了自己的6點鐘方向，這怎麼看都絕對是一個致命的錯誤。但是很快，J-12C突然一個大過載空漂，瞬間就轉了180度。而更不可思議的是，她居然出現在了F-35B的6點鐘方向，而且顯然對方並沒有發現她，直到被她死死地鎖定。

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常勝的腦子裏突然就想到了那個F-35B的雷達存在盲區的“傳說”，只是他始終不想不透J-12C是如何知道的。在那之後，J-12C的具體表現他看不到，只是知道在經過了一系列的鬥智斗勇之後，這名神秘的飛行員駕駛着只有5分鐘燃油的戰鬥機卻飛行了好幾個5分鐘，最後還成功，不，是完美地降落在了航空母艦上，這本身就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奇迹。

所以，在得到授權和許可后，常勝在J-12C降落東山艦后的第一時間裏，就取得了它這次飛行的全部資料，再結合其它單位提供的數據，最終將白天發生的情況完整地再現了出來。

戰術研究室里，三個屏幕。左邊是我方各雷達在相同時間所掌握信息綜合后的數據；右邊是事件發生空域內，經過計算后各單位的飛行軌跡，而且始終以J-12C為中心；中間的屏幕，顯示的則是J-12C座艙內攝像頭拍攝到的視頻以及當時J-12C的飛行數據。常勝就是在這三個同步顯示的屏幕前，仔細地觀察了每一個細節，然後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升降機在緩緩地上升，常勝的腦海卻在急速地翻騰。“龍飛”，在白天的通訊中他就已經已經知道了這個代號，只不過最初讓他印象深刻的只是那恬靜還帶些慵懶的嗓音，讓人聽了之後很舒服的聲音。後來，在J-12C成功地驅逐了F-35B之後，他對這個聲音的印象又多了一份驚訝和敬佩。而在看到J-12C的座艙中跳下來的嬌小的身影和青春的臉龐，他的感覺中又加上了驚艷。最後，在完整地重溫了整個過程之後，他終於無法再淡定了。只是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的心跳加快，卻無從知曉。

升降機升到了甲板上，剛剛邁開步子的常勝看到了一個長長的影子，一個被夕陽拉長了的影子。他轉過頭，看到了影子的主人，一個嬌小的身軀，正是龍飛。

“在看落日嗎？大海上的日落的確很漂亮，也很壯觀。”常勝走到了鹿菲菲的背後突然開口道。

鹿菲菲聽到聲音轉過頭，看到了常勝佩戴的少校軍銜，立刻站了起來準備敬禮，卻被常勝制止了：“你我不在同一個部隊，現在又是休息時間，而且我只是以一個普通飛行員的身份來和你聊聊天。我叫常勝，第一中隊的隊長。你呢？”

但鹿菲菲還是堅持敬了一個禮，然後才回答說：“我叫鹿菲菲，不過你可以叫我龍飛。”

常勝很隨意地在甲板上席地而坐，並示意鹿菲菲也坐下，然後有些沒話找話地說：“你這是在惆悵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嗎？”

鹿菲菲也坐了下去，說：“我是在感嘆這太陽，無論曾經多麼的輝煌耀眼，無論多麼的努力和不甘，卻終究逃不過悲壯隕落的命運。”

“呵呵，但得夕陽無限好，何必惆悵近黃昏？”

“可是即便明知道終要隕落，但它還是會在最後一瞬灑下最凄美的光芒。因為它知道，當黑夜過去，它就會以更絢麗地方式重新升起，再次照亮整個世界。”

“說的好！這可不像個女生的胸襟呀。”

“但卻是一個軍人應有的氣魄。”

鹿菲菲的話又一次讓常勝感覺到了震撼。他收回瞭望着夕陽的目光，轉過頭凝視着身邊的女孩。沒錯，就是一個女孩。只是這個女孩此刻嬌小的身軀在他的眼裏卻逐漸高大起來，變得強壯而不可動搖。

“我是一個特級功勛飛行員。雖然我從未因此而驕傲或者自負，也一直在努力提高着自己，我相信強中更有強中手，但我也一直認為年輕是我最大的資本。”常勝突然轉移了話題。鹿菲菲不知道他想要說些什麼，也轉過頭，用疑問的眼神看着他。“我剛看過了你白天任務的全部過程，很精彩。最開始我想到的只是巾幗不讓鬚眉，可看到你時，我真的沒想到你居然會這麼年輕。”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在誇獎我呢？”被一個帥哥當面這麼說，鹿菲菲又有些臉紅了。

“不，不是誇獎，而是敬佩。只要上了天，我很少服誰的，但是這次，不用上天我就已經服了你了。”常勝很認真地說。

“常隊長，換個話題吧，我覺得我的臉都紅了。”鹿菲菲是真的臉紅了。

“哈哈，好吧。我們討論點技術性的。就說你和F-35B最初遭遇的時候吧，當時你突然被它鎖定，我相信你知道這是非常危險的信號，它隨時都有可能發射導彈，但是你卻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我從不認為被鎖定有多麼危險，更何況當時的距離還很遠，而且是在我12點方向。”鹿菲菲很平靜地說。

“哦？不危險？要知道很多模擬對抗的時候，判負的條件就是被對方鎖定超過一定時間，怎麼會不危險？”

“我覺得那樣的模擬對抗本身就不公平，沒有哪種導彈的命中率是百分之百。而且我所接受的訓練最多的就是挨打。”

“挨打？”常勝不太明白。

“嗯，就是規避敵方的攻擊呀，主要就是導彈的攻擊。”

“為什麼？誰都知道空戰中先敵攻擊的重要性，我不能理解為什麼還專門訓練挨打。”

“可是我們國家目前的情況，很多時候都不允許我們主動攻擊啊。比如今天，只要F-35B沒有侵入我領空，我就絕不能主動攻擊它。可是以對方一貫的驕橫，很難保它不會主動攻擊我。”

“既然你知道，那你還在它鎖定你的時候視而不見、無動於衷？”

“只要它發射了導彈，我不就有足夠的理由把它打下去了嗎？”

“可是它如果發射了導彈，你還有機會把它打下去嗎？”

“當然有！而且只有它發射了導彈，我才有理由把它打下去！”

常勝有些無語了。他覺得鹿菲菲的邏輯本身就是錯誤的，既不明白她怎麼會那麼固執，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跟這麼一個小姑娘在這抬杠。最後，他決定用事實來說話：“有沒有興趣跟我打一場，去模擬倉？”

鹿菲菲看了看他，點頭說：“好啊。”

“按照你說的，我先攻擊。”常勝又補充了一句。

“行，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