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緋靛・緣 第五十章 束 發
陌宸柔情似水的眼神，讓秦洛心顫不已。她低下頭，望着手中的藥瓶，便明白了他意思。秦洛看向手臂疤痕，回想此處留下傷痕的緣由，在與不在都是一樣，傷痕不再痛，可那份恐懼卻烙在心中，沒有任何葯能撫平。
她躲開視線，推開陌宸，“不用，我不需要。“
陌宸咬着下唇，內心酸疼，拉拽她手，將她揉在懷中。
“陌宸？“秦洛對他舉動甚是不解。他難道還要逼迫我用嗎？
陌宸輕聲附耳道，“我知此葯只能祛除疤痕，卻祛除不了你心中的痛。“
秦洛聽完心中震痛，雙目泛起憂傷，緊抓他衣衫，默不作聲。
他安撫着，繼續道，“不要讓過去阻礙你，你的路還很長，我會陪伴你，如兒時一樣。那心傷讓我來幫你治療，不要一人硬撐，你還有我。“
陌宸再次緊緊擁抱，秦洛眼神變得柔軟，慢慢鬆開雙手，陌宸的溫柔已讓她毫無招架之力，緩緩點頭，允了下來。
秦洛活躍道，“暮青汁的藥效果真出奇。“她看了眼陌宸胸膛皮膚，“想必你這吹彈可破的肌膚也有大半是此葯功勞。“
陌宸忍不住笑出了聲，“這話也只有你說得出口。“
“是嗎？“
“身為女子，初見男子身體，你也不臉紅？還以此來打趣，世間女子也就只有你如此。“陌宸被這般調戲，也要以牙還牙一番。
“初見？你這記性怎麼變差了，在葯玔谷時，我不是幫你治療胸前傷口過嗎？那時就見過。“
秦洛不以為然，畢竟自己也算醫師，男女肌膚之親早已不在乎，難道這些禮俗比命還重要？
可陌宸臉頰倒是泛紅，他回憶那次，算是十年後初次親密接觸。那時她如此細微照顧，怕是此生只此一次。他假裝看向一旁掩飾自己的怦然心動，“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陌宸深呼吸，調節情緒，暗示自我需轉移注意力，便拿出自己髮飾繫繩，想將頭髮束起。他咬着一端繫繩，雙手整理青絲，單手抓穩，再將繫繩纏繞。
而這一些列動作中，隱約有幾根髮絲掉落。秦洛見那遺留下的髮絲，不經意地靠向他，接過繫繩，輕柔道，“我來幫你束髮吧。“
話落，秦洛便起身走到他背後，交替雙手幫陌宸整理髮絲。陌宸受寵若驚，他感受着秦洛柔軟雙手撫過耳旁，頭皮發麻，那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心，又開始亂顫。
秦洛察覺，抿着嘴道，“你不用這麼緊張吧，我雖手笨點，但束髮還是可以的。特別是男子束髮，還是較為容易的。再說兒時我也給你束過發。“她認真捋過陌宸髮絲，輕柔將繫繩纏繞，理清碎發，再幫他佩戴髮飾。與他平時髮式一模一樣，甚是比往常還要整潔許多。
“好了。“秦洛最後理了幾下他的發梢，對自己的束髮手藝還有些滿意。正巧她抬頭看向前方。兩人外衫好似不再滴水，便邁步前去查看。
她走過陌宸身旁，向前幾步。這時，她感知腰部被大力揉住，導致無法向前，而這力道往後一扯。秦洛身子向後傾倒，薄背靠再在一人懷中，那氣息十分熟悉。
秦洛側頭查看，陌宸埋在她肩處，紋絲不動，緊緊揉着自己腰部。她的心再次跳動。
“尋回你真是太好了...“陌宸低着頭道。他慶幸着，只因秦洛那日上了南倉，參加春鄴大會，又與她一起墜落崖下，誤入幻羅林，才能再次遇到她，這一切都是巧合，可卻是上天的安排。
秦洛不曉如何應對，雙手無處安放，她纖細的腰被陌宸兩臂一圍，難以掙脫。她將雙手搭在他兩臂上，尋思着陌宸此番作為緣由，“只是幫你束髮，你何必抓我這麼緊。“
“我...“陌宸無法控制自己舉動，與秦洛這一個月的相處，兩人親近甚多。他愛秦洛，已到了無法自拔的那種。
陌宸壓抑着激動心情，柔情道，“你今日一舉讓我回想兒時時光，那時你也如此輕柔幫我束髮。往後你能一直為我如此嗎？“他的內心又開始顫抖，手上力氣也越發加大。
秦洛聞此話，眨了幾番眼，疑慮道，“我若答應，每晨都要去你寢卧，豈不是斷了你的桃花？畢竟你我都沒嫁娶，怕是要惹人閑話。“
陌宸也知此要求不妥，但他貪婪在秦洛身旁的每一刻，甚至一秒他都不願意放過，猶豫下道，“我應是你唯一替束髮的男子吧。“
這問題到有些前言不搭后語，秦洛一頭霧水，思考番道，“你是第一，可不是唯一。“
“什麼？“陌宸抬頭見她側臉，遲疑道，“你！你！難道還給別的男子束髮過？“
秦洛對視他，“元夜兒時我便幫他束髮過，畢竟他同我上山時只有十一歲，總要照顧些。“
陌宸懊惱道，“那也不用日日照顧着吧，難道要永遠依賴着你？“
“確實，所以許多事我只是教會他，往後便都是他一人動手琢磨，這樣若他一人，也能活下來。“
“你這師姐對他已是照顧有佳了。“
秦洛淡淡一笑，“我一直把他看作胞弟，當然得照顧些。“
陌宸鬆開手，抓着秦洛兩處肩膀，讓她面向自己。兩人四目相對，陌宸目不轉睛盯着道，“那我...我在你心中何地位？“
秦洛見他正臉，他散落髮絲時文質彬彬，束髮后倒帶着幾分英氣。展如笑顏道，“你帶我如此之好，還為我出謀劃策，讓我在南倉有立足之處。我已是不知如何報答你，若是真要掂量心中地位，這分量已如雙親一樣，那就是把你看作自家兄長。“
陌宸聽此話氣急敗壞，“誰！誰要做你兄長！“
“確實，你如今身居高位，我自然不能隨意認親，所以只是看作嘛。“秦洛勉強微笑。她怎會真認陌宸為兄長，他是南倉少主，認親已是高攀不上。
“我沒有這樣說，你不要胡亂想。“陌宸再次將她緊抱懷中。
秦洛心緒波動，帶着傷情之意，“這世上我已沒親人...“
陌宸順柔着她髮絲，溫柔安撫，“不，你還有我。我娶你為妻，便是你夫君，還有我父親母親，他們都會成為你的親人。若你願意，我今日就同父母說，定下這門親事。“
秦洛露出溫柔笑容，直視陌宸，“今日你這番言辭，讓我極為安心。但我不能用你的憐惜之情，毀了你的緣分。你的婚事牽扯南倉，定不能隨意婚配。“
“我...“
陌宸內心糾葛，秦洛這麼卑微看待自己，讓他意料之外。回想兒時她如此自信洒脫，他怎會見秦洛獨自一人可憐才硬要娶她。他自知兒時...兒時就對秦洛有情，這份兒女之情怎能與憐愛相提並論。
陌宸想解釋清楚此事，望向秦洛，頓時內心酸痛，他直勾勾看着秦洛憂傷雙眸，若是再解釋也只會傷她更深。他嘆口氣，撫摸她臉頰，也自我安慰着。
時間還很長，我會慢慢等你情竇初開之時，等你懂我意，等你懂我情。
秦洛深呼吸，輕輕推開他，“你若不想讓我看作兄長，那便不能如此親近。男女終是有別。“
陌宸見她這麼快就要與自己劃清界限，便也強硬道，“我不是你兄長，可你身為弟子，必須聽命於我。“陌宸又將她拽回懷中，“我要同你親近，你便不能違抗。“
他此話脫口而出，心中甚是慌亂，這豈不是顯得他如同浪子。不過已是管不了這麼多了，反正此話也只敢對洛兒說。
秦洛皺緊眉眼，惱怒道，“又拿身份壓我，你就不怕我奪下首領后，向你藉機報復？“
陌宸被這話莫名逗樂，“可如今你還不是，就乖乖地待在我身邊吧。“
乖乖？秦洛使勁力氣想將他推開，憋着氣道，“我又不是孩童！為何要乖巧在你身旁！“
陌宸見她用力掙脫，便鬆開手，見她氣嘟嘟樣態更是喜愛，“生氣了？“
秦洛背過身，往一處走去，口是心非道，“沒有。“
陌宸緊跟其後，打趣道，“生氣好呀，兇巴巴的樣子才是真實的你。“
“我什麼時候那樣過！“秦洛抱着胳膊，氣勢洶洶道。
“現在就是啊，簡直和兒時一模一樣！“
秦洛可是徹底被陌宸激怒了，“你！你！你這在外，裝得如此文質彬彬！沒想到骨子裏那頑劣性子還在！“她吐出口氣，撩起袖子，雙拳捏緊。
陌宸見情形不妙，“你幹嘛，我如今可是首領，你難不成還想打我！“
“收拾番你，就可以讓我清凈幾分了！“秦洛說完便出手拉住他衣領，向他出拳。
陌宸用掌抵住此擊，囂張道，“你這區區弟子可不得了。“他伸手再此揉回秦洛，兩人身體貼近，陌宸緊盯她雙目，陰笑道，“看來是要好好教訓教訓你了。“
秦洛用力扯緊他衣領，眼神犀利道，“誰教訓誰還不知道呢！“她迅速抬腿要將陌宸踢開，而陌宸鬆手，立馬抓緊秦洛另一隻手，旋轉身子，到其身後鎖緊秦洛脖頸。
秦洛也不是善茬，踩着他膝蓋，躍起翻轉，巧妙脫身，與他過招，招招連貫。兩人在這樹林中打鬥不休，引起陣陣風浪，枯葉也隨之崛起，隨之飄散。火焰在這場景中，燒得更是旺盛，如他們對打得情形一樣，愈演愈烈。
一道艷陽照亮南倉山每一處，微風吹動，柳枝隨風飄動。
“快看快看！放榜了！“
聽着這聲吆喝，人流開始聚集在風義軒門口。眾人圍着一堵牆，仰頭看望，有人喜上眉梢，有人悲傷離去。
孫影倩被人流擠出，衣衫有些凌亂。她身後還跟着秦洛、元夜、司徒昊和嫣兒。
司徒昊見她如此着急，勸道，“影倩！你就不能等會兒去看嗎！“這姑娘的急性子，他可是再次領教。
“不行不行！我定要第一個看到！“孫影倩再次往人群中擠進，與他們推搡着，“讓讓！讓讓！“
司徒昊待在原地無奈搖頭，秦洛見孫影倩如此活躍，便也跟上去，難得湊湊熱鬧也挺好。她轉頭看向元夜和嫣兒，“我們也上去看看吧。“
“恩！“兩人點頭，一起上前。
司徒昊嘆着氣，“秦洛你也不管管她！她如此性子定會闖禍。“
秦洛寵溺笑道，“真闖禍的話，就去找陌宸，他逃避懲罰的鬼點子最多。“
司徒昊聞着話，斜眼笑道，“哎呦，這一個月不見，倒是能拿陌少打趣了，看來感情處的不錯嘛。“
“什麼不錯？“周圍吵鬧聲，秦洛已是聽不見他在講什麼，看他深意笑容，卻不知為何。
這時，秦洛被一手拽着胳膊大力拉扯向前。
“秦洛快來快來！“孫影倩着急着，挽着秦洛，指向榜單，“你在哪兒？在哪兒？“
秦洛仰頭左右看着，一排排名字掃過再掃過，突然目光停在一處，滿臉喜悅，“找到了。“她遠指道。
孫影倩朝手指尖方向望去，“秦洛主優副優上等。“她睜大眼睛，充滿喜悅，“上等誒！不愧是我孫影倩最崇拜之人！“
秦洛感知她又要說一大堆稱讚致辭，趕緊插話，“你快看看自己的。“
孫影倩回過神，“對對！“她一行行看着，嘴裏不停嘟囔自己名字。
“哎呀！在這！“
突然，司徒昊出現在旁，皺着眉，對着周圍擁擠不堪，甚是不滿。
“哪兒哪兒！“孫影倩再次尋找，可還是一無所獲。
司徒昊拉着她手，向前幾步，指着一處道。孫影倩仔細瞧着榜，'孫影倩主平副優中等'
她目光落到最後一個字，便大聲歡呼，緊緊拽住司徒昊雙手，“過了過了！！“她高興得直蹦，司徒昊也被她隨意拉扯，但並沒在意衣衫凌亂，而是一臉歡喜的望着孫影倩，眼神似乎透露着一份情意。
孫影倩笑容燦爛地看着他，用力拍他肩膀。“沒想到在你的教導下也能過！簡直破天荒！“
司徒昊被這幾下拍得生疼，揉着胳膊道，“你除了主課玄點外，其他課業還是能搏一搏的。正經的沒怎麼學，雜七雜八的倒會一大通。“
“哎呀不管啦！能過就好！“孫影倩轉身跑到人群旁，見秦洛、元夜和嫣兒圍在一塊，上前問道，“元夜你們怎麼樣？“
嫣兒也喜眉笑眼道。“都過了！我一優一平，元師兄雙優。“
“元夜你居然同秦洛一樣，還真看不出來，你如此熱愛這難懂課業。“孫影倩不可思議道。
“醫理，師姐本就教過，對此我還是很有信心的。其他也只是多翻閱了幾本書籍。“元夜謙虛着，並微笑望向秦洛。
秦洛對此也很滿意，笑容如映在臉上般遲遲不退。她仰頭朝向山上，一片綠葉茂密的樹林，群鳥自在游戈。她的眼神柔情似水，又充滿希望。
這算是離目標又進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