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緋靛・遇 第四章 春鄴大會

傾緋靛・遇 第四章 春鄴大會

群玉山冰洞內,上方佈滿參差不齊的冰柱。常年不化讓它們更加結實不墜。洞外風雪交加,肆虐呻吟,這般冰冷卻沒有抵過裏面的陰寒之意。

“稟師父,昨夜潛入南倉山未找到破魂劍,下落也並未探出。”泠莫和元夜跪在闋痕不遠處。

“廢物!”闋痕怒道。一揮水袖,冰絲迅速飛出,直衝泠莫正臉,將她脖頸環繞數圈。泠莫好不反抗,任由其勒緊,感知窒息之苦,眼神沒有絲毫害怕,無可奈何又逃脫不開。那冰絲利刃使脖頸開始滲血,低落在衣領處,染紅幾處。

“師父!”元夜着急師姐安危,向前幾步道。“過兩天就是春鄴大會,師姐還要上南倉,代我派參加,請師父饒過師姐。”

闋痕見冰絲纏脖於泠莫,她只要稍動手指,泠莫便會沒命。闋痕尋思一番,抽回冰絲。

泠莫隨之咳嗽幾聲,磕頭道,“謝師父,輕饒。”

“這次上南倉山,必定要找到破魂劍,還要在春鄴大會贏過陌業凡的後人。”

闋痕繞着手中冰絲。

“是。”元夜恭敬回道,起身扶起師姐,帶着她離開此處。

“父親。”十五歲的陌宸走進帳營,衣衫上帶有血跡,但似乎他沒有受傷。他眼神凝重道,“如果要保秋業教人性命,恐怕我們也要命喪於此。”

那時陌業凡並非掌門,而是南倉門朱雀支流首領。他緊閉雙眼,不忍見自己人相互廝殺,可再不做決定,後果不堪設想。他深呼吸,每一絲氣息都帶着沉痛,勉強凝聚心神。

“難道非要滅秋業教眾人...”

“父親....”陌宸年紀輕輕就已經歷沙場,刀光劍影,血流成河的場面他已不想再見。回想那些重傷弟子,他的心情也難以平復。

“如要江湖太平,必然要滅秋業...“

“不可!”

這時賬外穿來男子聲音,隨後一人掀開帘子,邁步而來。陌宸回頭望去,是秦炎叔。

“不能滅秋業教,還有辦法。”秦炎掏出三瓶藥罐,“這是可以解巫蠱禁術的解藥。”

陌宸回想十年前苻河之戰,那番慘狀,仍記憶猶新。他調整心緒,靠坐亭柱旁,單腳踩在長椅上,一手擱置膝蓋處,望着身旁溪水緩緩流淌。

“寒玉門,冰絲,神秘人,這之間有何聯繫。”陌宸一絲思慮再次上頭,總覺有何陰謀,卻猜不透。

源宇邁步走來,“陌少,按照你的吩咐,已告知其下弟子,他們已在籌備。

“好。”陌宸簡單答覆,繼續憂心忡忡。

“還有一事,少主這幾年在尋的人...“

“怎麼?是洛兒有消息了?”本是憂慮的陌宸瞬間變得緊張激動。

源宇見此樣,沒有感到驚奇。他自知,能讓陌少如此重視的,便只有這個叫秦洛的人。自源宇跟隨陌宸之時,就知他一直在尋找這個女孩的下落,是一位十年前失蹤的姑娘。

“這是司徒公子飛鴿傳書來的信件。”源宇將信件遞給陌宸。

陌宸心急打開信件查看。

'近日我府兵尋得三位女子,芳鄰二十三,有武功底子,十三歲時又與家人失散。現我以結交南倉少主為由,將他們請到我府。你速來辨認是否是要尋之人。'

他看完信件,眼中透着希望,不經意地露出自然微笑。

源宇見后,“是找到那位姑娘了?”

“只找到三名背景身份相似的,叫我去他那兒仔細確認下。”陌宸暗自喜悅,能找到身份背景相同的已是不易,洛兒也有可能就在其中。

“那真是不枉費少主這數年的尋找。”

“等春鄴大會過後,我便下山前往風垠國。”

他如今恨不得現在出發,可趕上此事,怕是要耽誤幾日。不過他已在期待數日後的會面。

窗外風雪肆虐,沒有一絲生靈氣息,一切都是那樣的冰冷。

“還好,只是皮外傷,用霜花膏塗抹,即日就好了。”元夜正幫泠莫上着葯。

他處理完傷口,抬起頭,發現離師姐距離頗近。他直視着出凡脫俗的臉,而眼神中帶着冷傲靈動,讓人魂牽夢繞。他不經地心動,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好…上好葯了。”元夜結巴道。

泠莫隨之拿起面紗,將其兩端發叉,插在耳後髮絲上,沉默不語。

“明日,師姐要獨自一人上南倉?”元夜眼神帶着擔憂。

“恩。”師姐望着門外雪花飛落,繼續道,“元夜,在這等我回來。”

元夜知曉師姐武功不會弱於那南倉少主,能持平手,定是預料之事。但師姐體內玄寒毒,若不巧再此發作,會讓師姐陷於危險。想到這些,元夜滿臉擔憂又加重不少。

鬱郁蒼梧海上山,蓬萊方丈有無間。

舊聞草木皆仙藥,欲棄妻孥守市闊。

“師兄你在嘀咕什麼呢?“

兩男子站台湖畔旁交談着。

一男子仰望眼前的靈山,露出憧憬之情,“這世間居然真有蓬萊仙山啊。“

“師兄糊塗啊,這是南倉山。“

這位男子淡淡一笑,“蓬萊仙山只是傳說,但此詩描寫之景,卻確實存在。“

那師弟點點頭,也眺望山景,“聽說南倉山有蓬勃桐樹,有幽靜竹林,有迷醉花海,有罕見生靈。山上奇花異草,都可製成一方良藥。雖是人為種植,但卻與此山渾然一體,融洽無間。今日一見,的確如此。“

“走吧,我們上去探探,說不定還有絕美之景。“

南倉山下河流旁,許多江湖俠士帆着竹筏,再岸邊聚集,互相作揖便結伴一同上山。

“孫兄可知這春鄴大會中比武環節有些改動?”一位穿着銀絲長衫,腰帶上繫着香袋,身型挺拔的男子說道。

此人名為馮燕楊,執掌穆徊閣。他劍陣獨特深奧,上前挑戰的俠士,都會迷失此陣中難以逃脫。雖是堂堂閣主,卻特愛八卦,小道消息可多得很。

“哦...有些改動?”

這位是安巡盟宗主。安巡盟勢力雖比不上南倉,但除南倉外,那也算數一數二的。

此人痴愛研究劍術,他的刻苦修鍊也是對得起這身武功內力。可對戰南倉少主陌宸,卻屈居其下。那真是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呀。

“據小道消息,歷年比武者直接上台自報家門便可。可今年參加春鄴大會的勢力都會先取木牌,上面寫着自家派名。而在台旁巨石上鑿了兩處凹陷。想上前挑戰,必先將木牌放進此處,才可比試。”

孫雍臉上露着一絲好奇,深思后道,“可能今年江湖上又新添許多勢力,怕是會混淆吧。”

“孫兄說的也正是更改此規則之由。據小道消息,今年新勢力多於往常,都為來春鄴大會比試一番。雖到不了前三,但努力一番,也是可以名聲大噪的。”

馮燕楊瞟向一方,用手肘觸碰了下孫雍,“看那邊,身穿青白衣裳的一群人,看似面生,定是新勢力吧。”

孫兄往那兒瞧了眼,回過頭大步上台階,嘴裏還嘟囔着,“不管是舊勢力還是新勢力。只有奪得前十五才能參加後續宴會,花拳繡腿是登不上枱面的。”

馮燕楊回頭一望,孫雍已離他有十幾步之遙,連忙跑去,“孫兄等我嘛!”

很快他們便來到了南倉門大門口。大門沒有過度奢華,兩邊竹林茂盛,鶯聲燕語,遙望山上,層層樓梯直通其上,簡潔大方中卻帶有威嚴之感。

“武晨幫”

“這是少俠的木牌,請收好。”

“燁歌山莊”

“右故盟”

南倉弟子正在核對登記各個勢力門派,發放對應木牌。

“安巡盟。”

南倉弟子聞后,馬上對孫雍作揖恭敬道,“是孫宗主呀,這是您的木牌。掌門已在大堂等候您多時。”

“那你可知我是誰?”馮燕楊在旁開玩笑道。

南倉弟子並未抬頭,只是瞧了眼他的穿着與佩劍,再次恭敬作揖道,“穆徊閣可是常年在春鄴大會中,位於前十的勢力門派,而執掌此派的就是馮閣主。馮閣主的砂玄劍陣可謂是名揚四海,怎會不知您的身份呢?這是穆徊閣的木牌,請閣主收好。”

“恩,這陌少教導出來的弟子果然機靈。”馮燕楊點着頭,對弟子的稱讚很是滿意,向前同孫雍道,“孫兄,走吧,也是好久都沒有見到陌掌門和陌少了。”

說完便推着孫雍,興奮地走進大門。

南倉山下,一陣暖風吹過,掀起泠莫白衫衣角。

她望着高聳南倉山,初次來此的夜裏,山中灰暗幽靜。

今日再探,綠樹成蔭,鬱郁叢叢,鳥兒愈飛愈高,振翅翱翔。泠莫見此景十分出神,空洞雙眸卻有絲靈動。這是她平生初見此生機勃勃之景。

“姑娘也是來參加春鄴大會的嗎?”一位長者向前問道,他穿着樸素無華,面帶慈祥。

“是。”泠莫見是位長者,處於禮貌,對他恭敬作揖着。

此長者露出慈善笑容,再此問道,“敢問姑娘出自何門何派?”

“小門小派,何足掛齒。”泠莫不想過早暴露身份,且性情寡淡,不愛與人多交流。

得想個辦法脫身才行。

這時,遠處傳來哄鬧聲。長者和他其下弟子轉頭望去。

原來是一群江湖俠士間的拌嘴,再此回頭,卻瞳孔睜大,一幅大吃一驚的表情,他左右查看。

這一瞬間,那位女子已不知去向。

“那位姑娘呢?”弟子驚奇道。

“這輕功連我都毫無察覺。”長者深邃的眼眸,看向旁弟子道,“這次春鄴大會有的看了。我們走吧。”

“這是您的木牌。”

泠莫來到南倉大門不遠處的竹林中,看此情景,細想一番。

這南倉的人應是知曉寒玉門也要參加。而我夜探此處別發現,想是打草驚蛇了。為提前能辨別出是何人,特地勞師動眾設此規定。

寒玉門二十多年沒了蹤跡,如今參加春鄴大會,定會議論紛紛。可不能被他們先行盯上,過些時辰再去一探。

南倉山集結眾多俠士。他們紛紛落坐於倉崖台不遠處,在那兒閑談江湖趣事。

最上方坐着的便是南倉掌門人——陌業凡。身旁則是掌門夫人林芬。其右下是南倉少主陌宸。陌業凡正和其他掌門互相交談,陌宸則安靜地品茶。

“快看,快看。那就是南倉少主陌宸。”身穿櫻草色服飾的女俠對旁同伴輕聲道。

“他就是陌少啊,果然品貌非凡,儀錶堂堂呀。”這容貌真讓人怦然心動,她目不轉睛盯着。

“安師妹,別老盯着,會被發現的。”衣着櫻草色女子,用手遮擋臉頰,提醒她。

安師妹頓時緩過神,“韓師姐,這相貌不知甩周兄多少條街呢。”

“哪兒是街呢,好幾個城池吧。”

兩個姑娘開着玩笑,不經意地偷笑起來。

“你們偷笑什麼呢?”一個男子持着劍走來。

“啊,周師兄。”

韓師姐與安師妹對視下,想是剛番話還好沒被周師兄聽到。她轉移話題,“你去向南倉掌門問安了?”

“當然,陌掌門可真是平易近人啊。對我這晚輩也十分客氣。從不宣揚自己是江湖之首南倉山的掌門人,謙虛得很。”他看向遠處陌掌門,這高尚品德真是讓人敬佩萬分。

“那這陌少怎樣?”安師妹打聽着。

“陌少?當然也是那樣,為人謙和。”

“這陌少今年多大,可有定親或是心儀姑娘?”

周師兄喝口茶道,“陌少今年應有二十五,定親什麼的?”他愣了下,斜眼看兩位師妹,“你們幹嘛…”

“打聽一下嘛。”韓師妹偷瞟向陌少,“說不定能在比武上擦出什麼火花,我不就成南倉少主夫人了?”

“算了吧,陌少對你們可不感興趣。”周師兄放下盞,繼續道,“這南倉掌門夫人一直想給陌少議親。可陌少從不理會兒女私情,一心苦練劍術,連續七年,南倉在春鄴大會都居於首位,這可不是白得的。”

“拒絕議親,又不代表什麼,可能是沒遇見心動姑娘。我與陌少在倉崖台比試一場,他就能注意到我了。”

安師妹憋着笑,無奈道,“師姐,你的沐林劍法雖是練得如火如青,但與南倉劍法還是有點差距。”

周師兄也附和道,“想和陌少比武,都得在這春鄴大會前十的武林世家中。我派能進前二十已是不錯,去年我沐林山莊只得二十五。”

三人繼續閑聊,南倉掌門夫人林芬望那處,暗暗笑着,對着陌宸輕聲道,“你看,又是一群在議論你的姑娘們。這次大會,你可要給我挑個兒媳婦回來。“

陌宸看向周師兄那兒,低聲細語道,“母親,我已同您說過多次。成婚我暫不考慮,還要以南倉…”他還沒說完,就被林芬打斷。

“南倉是南倉,你是你”,林芬撅起嘴巴,有些不悅,“玄武首領鄒黎之女,愛慕你的事,誰都看得出來。只是大家都不把窗戶紙捅破。你要是不喜,你也要給我尋個姑娘回來,等將來我也好和鄒黎有交代。”

“不管任何事情,任何理由,母親只管說我現不想成婚就好。”陌宸一本正經道。

林芬見自己兒子堅決的眼神,便沒有往下說,但心中甚是惱怒。

這一板一眼的模樣都不知道隨誰了,她斜眼看向身旁的陌業凡。他正與旁人交談,不知為何打起了寒顫。

“陌少。“源宇在陌宸身邊低聲道,“門外弟子彙報。寒玉門弟子還沒有出現。”

“我知曉了。”陌宸兩指摸着盞,沉重眼神再此顯露。

南倉門口,現只剩兩名南倉弟子。

“師兄,我們還不回去嗎?那春鄴大會馬上開始啦,再不去就趕不上了。”門口一南倉弟子道。

“這次陌少下令要等寒玉門弟子出現。”

“想是怕了吧。畢竟消失那麼久,武功肯定不咋地。”

這弟子剛說完,一位白衣女子走向前。

弟子瞧見,恭敬道,“姑娘是來參加春鄴大會的嗎?敢問姑娘出自何派,我好登記,發放木牌。”

“寒玉門。”泠莫冷冷道,話語間沒有任何感情。

兩位弟子相互對視,其中一弟子裝做鎮定,“原來是寒玉門弟子。這是您的木牌,從這階梯走上去便到倉崖台。”

泠莫接過木牌,往大門走去。南倉弟子小聲道,“你去告知源宇師兄,說寒玉門只來了位白衣女弟子。”

身旁師弟聽后,輕悄走了沒幾步。突然竄出兩塊石子兒,直擊兩人頸后。眼前一片漆黑,兩位弟子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另一邊,泠莫抬腳跨進大門內,用拇指去了去手指灰塵,淡然地走去倉崖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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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緋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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