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江湖(1)
()幸好愛情不是一切,幸好一切都不僅僅是愛情。再美好也經不住遺忘,再悲傷也抵不過時間。
01
姜虹鼻青臉腫出現在蘇亦晴家的客廳里時,蘇亦晴剛跟曹可非吵了一架回來,兩眼紅腫得像個桃子。
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蘇亦晴給曹可非收拾房間時,無意中看了曹可非的一個案宗。那男人叫胡興原,蘇亦晴認得,原來他老媽住院時,托蘇之簡做手術來着。後來蘇之簡托他幫着蘇亦朗辦理開影樓的事宜。他生病住院時,蘇亦晴代表蘇亦朗去探望過他。算有一面之緣。蘇亦晴記得清楚是他據說在這城中能夠呼風喚雨,能量很大。蘇亦晴還記得他的妻子,瘦瘦小小的,不太愛說話,目光全在胡興原身上,他一動,她立馬給他端水拿葯。懶
胡興原居然是跟妻子打離婚官司,說是簽了婚前財產公證的,要求那妻子凈身出戶。
蘇亦晴火冒三丈,跑到書房沖正在用電話寫辯護詞的曹可非大喊大叫:“可非,你就是這樣幫那些陳世美做辯護的嗎?那胡興原明顯就是個王八蛋,把人家女的睡了,到頭來,拍拍屁股就想走人,還偏有你這樣的狗腿子幫忙!”
曹可非轉過身,看了蘇亦晴一眼,說:“案宗不能動,我跟你說過沒?”
蘇亦晴正在氣頭上:“誰稀罕動你的破東西,要不是它們散落到地上,我才懶得看!不過,可非,就是做律師出總得講良心吧?”蟲
曹可非轉頭不言。蘇亦晴急了,說:“可非,你是不是覺得我在無理取鬧?”
“你了解那個女人嗎?你怎麼判斷胡興原就是錯的,就是陳世美的?只是他是有錢人嗎?”
蘇亦晴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曹可非是律師,她自然辯不過他。她說:“可非,你知不知道,你變得很可怕,我幾乎不認得你了!”
曹可非意識到事情有些嚴重,站起來拉蘇亦晴的手,試圖緩和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他說:“我們出去看場電影吧?最近有什麼新片子上檔了,嗯?”
蘇亦晴甩開曹可非的手,“當初如果何維的案子落到你手上,你也會幫他的吧,如果我不是你的初戀情人,如果我們素不相識的話?”
“蘇亦晴,你能不能講講道理?”曹可非覺得面前的蘇亦晴簡直有些神經質。
“是的,女人都是不講道理的。我從來都不講道理,你最好早點知道,省得後悔!”說完穿大衣出門,路上曹可非追出來,開車要送她。蘇亦晴沒理,兀自上了出租車,上車后,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到家剛暖和過來,姜虹來了。她一身寒氣一身酒氣。蘇亦晴拉開門,她一頭撞到蘇亦晴家的沙發上。
蘇亦晴幫她拉下來雪花尼大衣,姜虹直愣愣地瞅着蘇亦晴,然後笑。蘇亦晴問:“怎麼了?”
“我被楊以安捉姦在床了。蘇亦晴,他媽的楊以安太陰險了,他在外麵包了二奶,然後……說出來我都嫌噁心,我被糊塗油蒙了心,居然……”
在蘇亦晴家的白色沙發上,姜虹盤腿講了她富貴少奶奶生活下的真相。果如張愛玲講的,生命如一襲華美的袍子,上面爬滿了虱子。看似光鮮的生活內里,通常不能仔細追究。追究下來,慘不忍睹。
楊以安的確夠狠。他跟蘇亦晴在結婚產簽過婚前協議的。
蘇亦晴聽姜虹說過那個婚前協議的內容,蘇亦晴覺得她一定是參照了荷里活明星或者是名人的未婚妻簽的婚前協議的啟發。姜虹的婚前協議里寫:如果楊以安犯錯導致離婚,則姜虹可以分楊以安家產的一增。如果姜虹犯錯導致離婚,則姜虹凈身出戶,不能帶走婚姻里的一絲一毫的東西。
用姜虹的話說,這是給自己保障,這叫做賊之心不可有,防賊之心不可無。蘇亦晴當時還調侃姜虹:“這不把你的色心也給斷了,你能受得了?”
姜虹嘿嘿笑,她說:“你沒聽過那句話嘛,家家賣燒酒,不露是好手!”蘇亦晴想到《絕望主婦》裏跟花匠偷情的加布麗爾,姜虹聽到蘇亦晴這樣說,哈哈大笑。她說她還真愛那妖精。
蘇亦晴白了姜虹一眼,“還有句話,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果然,姜虹的“燒酒”漏了。而且是楊以安捅漏的。這樣說也不準確,準確點說是楊以安給姜虹備了個燒酒作坊,然後……悠然自得地來捅漏“燒酒”。
一年前,姜虹就發現楊以安有些不大對勁,明明長得豬頭樣,還天天在鏡子面前一站就是半小時,一條領帶選來選去。男人過於注重自己的形象便是出軌前兆。那次姜虹跟姐妹們開車自駕游,若是以往楊以安肯定黑着張臉,不願意姜虹走。姜虹是他養的寵物小鹿犬嘛,哪能隨便出門。就是見朋友,也僅限於蘇亦晴、陸希格。可是這回,他一反常態,極力讓姜虹她們走就走遠點,去西藏不錯,天高雲淡的。姜虹捏着楊以安肥膩的一張臉,說:“我們姐妹就為出去散個心,還去西藏,那山高路險的,萬一再回不來,豈不便宜了你身後的小妖精!”
楊以安連忙爭辯:“好心當成驢肝肺。愛去不去!”
姜虹旅行回來,里裡外外把家裏仔細查了一遍。走時她還是做了一點記號的,比如,床單下面放了幾根頭髮,這樣如果楊以安有情況,換床單,頭髮必然會不在原處甚至是被揀走。
姜虹掀開床單,頭髮赫然在目。且那一看就是自己棕紅色的長捲髮。讓姜虹更為疑惑的是,洗手間裏的毛巾居然都幹得可以划根火柴點着。
楊以安窮孩子出身。並沒有很好的衛生習慣。床單可以幾天不換,臉總不能幾天不洗吧!
兩個人晚上一起在外面吃晚餐時,就着昏暗的燈光,姜虹頗為玩味地一眼一眼看着楊以安。楊以安摸摸自己的臉,說:“怎麼了,小別勝新婚,你也不至於這樣如狼似虎,把‘想要’兩個字都寫在眼裏吧?”
姜虹的嘴撇了一下,說:“在外面什麼樣男的沒有啊?老娘這樣,招誰招不來,何苦傻瓜一樣守着你這麼個東西!”
“你怎麼說話呢!姜虹,咱倆好些天沒見,你別給我找不痛快啊!”楊以安酸了臉。
姜虹笑:“怎麼那麼不扛逗呢?我不是奇怪嘛,我離家這些天,你都沒洗臉啊,咱家洗手間裏的毛巾都能點着了!”
姜虹明顯地看到楊以安的眉毛向上挑了挑。他總是這樣,腦子急速轉什麼事時,眉毛就會往上挑。姜虹從前提醒過他,說這樣太容易出破綻。但是,很顯然,提醒沒出效果。
楊以安挑了幾下眉毛說:“老賈那幾個人天天拉我打麻將,索性就在他家附近的西苑賓館開了房,也省得還得這麼遠往家跑,瞧你這個多心勁兒!除了你姜大小姐,誰還能看上我啊!”
姜虹的嘴半張半合,似笑非笑看着楊以安,“這年頭,小姑娘可不管你是不是窮漢子得了狗頭金,一個個生猛着,管你豬頭馬頭的,只要兜里有兩錢兒,便使勁往你懷裏鑽。不過,俺們家老楊不是那樣的人,啊!不是說你是柳下惠,坐懷不亂,而是說你腦瓜聰明啊,不然咋會白手起家,推銷洗衣粉發了家呢!家產分我一半這種事,你一定不想看到!”
姜虹連棒棒糖帶大棒,把楊以安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他搓着手說:“虹,你這人吧,哪都好,就愛瞎尋思,這不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嘛!”
姜虹的嘴咧出一朵花來:“是哦,這真是個壞毛病,老公,我以後一定改!”
姜虹幾乎能聽到楊以安“撲通”落回原位的心的響聲。
把煙灰點到蘇亦晴的純白骨瓷杯里,姜虹乾笑了兩聲。蘇亦晴心疼那杯子,連忙光腳跳下沙發去廚房給姜虹找煙灰缸。找了只碟子給姜虹,又趕緊把純白的骨瓷杯拿去刷。那杯子是她買了,曹可非也有一隻。
姜虹站起來光腳在客廳里晃,開冰箱拿啤酒喝,大聲嚷:“晴,你這幾天看到何維了嗎?我那天去國稅局辦事,出來看到他貓着腰在街上走,失魂落魄的,人弄得跟盲流似的!”
蘇亦晴愣了一下,心裏鈍鈍地疼,卻不想再談何維。他好他壞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呢?所以,亦晴岔開話去,問姜虹:“你跟楊以安怎麼了?要離?”
那話有着小陰暗,姜虹幹嘛總是興沖沖看着自己笑話的樣子啊,明明知道何維是自己心裏的一塊傷疤,還提他!
女人跟女人做朋友也總是有些小危險的,會很敏感。能在一起長久,有時只是出於一種慣性。有時才是真正的陪伴與溝通。
姜虹與亦晴屬於前者,希格與亦晴屬於後者。亦晴對姜虹的很多為人處事的方法都是不贊同的。
但是,時間久了,朋友也就順着慣性做了下來,感情也不能說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