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回 師父在呢
“悟空，”
她的走動喚起石縫當中的一縷神識，飄蕩而出併發出聲音，是哪吒的，
“玉帝要罰咱們，因為蟠桃那事兒……我本來想跟你一起關在這洞裏，結果師父親自過來押我，說讓我去別處受罰……悟空，你聽見這聲音便是醒了吧？咱們好好修鍊，來日再見！”
還有來日嗎？
侯晶晶忽然有些灰心，癱倒在洞底躺了很久很久，都沒有動。
菩提祖師教她的七十二地煞術中有辟穀，她不吃飯也餓不死。但這樣等死的她，活着跟餓死，並沒有太大分別。
“悟空，你醒了嗎？”
不知過了多久，蓮花洞口忽然有人說話。
是菩提祖師的聲音！
侯晶晶立刻眼淚迸流，撲棱一下坐起來道：“師父~~~我醒了~~”
“啊！”
菩提祖師的聲音滿是驚喜，洞口的蓮花也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幾下，婀娜晃動着，“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那個？”
“……”
侯晶晶擦着眼淚笑起來。
都這時候了，師父還這麼淘氣。
“先聽壞的吧。”
還能有多壞？
聽一個壞的，再聽好的，比較容易忘掉那個壞的。
“好呀，”菩提祖師用哄寶寶的聲音柔聲說道，“壞消息是，你把楊戩的肉身打爛啦！”
啊咧？
所以她死活完不成那任務了？
如果那個任務變成“打死楊戩”就好了，她現在已經成功了！
看來打死一個人是最容易的！
“那好的咧？”
侯晶晶聽到這個最壞的消息，反倒輕鬆了，反正就算自己沒被關在蓮花洞，那任務也完不成，哈哈哈嗝兒~~~
欲哭無淚哈哈嗝兒~~
菩提祖師繼續用哄寶寶的音調道：“好的呢，就是你真的很棒哦，已經成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
“啥，”侯晶晶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並沒那麼簡單，忙從地上爬起來，盡量讓自己離洞口的師父更近些，“他不是死了嗎？”
“砸爛了肉身，不是死！他這種神仙，被砸爛一百次也死不了！”
哦——
“那他要殺死個男妖精嗎？”侯晶晶不懂就問。
一縷白色的鬍子顫抖着從花葉間垂下來：“悟空啊，你修鍊是把好手，就是書讀得太少啦！他是真仙！砸爛的肉身還可以重塑！以他的修為，一兩百年就夠啦！只是身體柔弱，還需要繼續淬鍊，正是你接近的好時機呢！”
侯晶晶心中燃起一絲希望：“師父，我什麼時候能出去？”
洞口垂下來的白鬍子更多了，也不知菩提祖師此刻是以什麼樣的姿勢在跟侯晶晶對話：“我打聽過了，你金蟬子師叔的十世輪迴，只有一百多年！每一世只有十幾年！最後一世輪迴成大唐高僧，去靈山求取真經！到時候讓你出去做他的徒弟，保護他西去！”
“為什麼每一世只有十幾年？”這明明是個好消息，但聽來為什麼有些難過。
菩提祖師道：“你金蟬子師叔捨生取義，每一世的肉身都要用來幫神仙們渡劫，只活十幾年，可保他十世元陽不泄！功效堪比九千年一成熟的蟠桃！以後偶有意外，吃不到蟠桃，大家也不用擔心了！”
哦，原來是為了保證唐僧肉藥效最佳。
侯晶晶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
這是神仙世界，慾望卻都凡俗。連高高在上的大羅神仙，都計算着怎樣讓利益最大化。也不知那九個孩子的父母，該如何面對兒子的少年夭折。
就像自己的爸爸媽媽一樣。
“悟空？”
菩提祖師在叫她。
為了不讓師父擔心，她忙抖擻精神大聲笑道：“也好，早死早超生！”
外面稍稍安靜了十幾秒，菩提祖師又道：“悟空啊，你現在剛兩歲，正好在這洞裏好好修鍊一百多年，等你金蟬子師叔化身唐僧，過來接你出去！這洞是蓮花洞，如來佛祖為你親設的，雖與外界隔絕，卻有助你壓制、煉化體內那團邪熱！你一定要趁這機會好好修鍊啊！”
嗯，修鍊！
現如今頹喪、懊惱……都於事無補，自己能做的、有益的事兒，只有修鍊這一件。
侯晶晶暗暗給自己打氣，也為了讓為自己奔忙的師父放心，將雙手攏在嘴邊對着洞口高喊：“師父！我會好——好——修——煉——的——”
“好猴兒~”菩提師祖哽咽而滿足的聲音。
侯晶晶目送蓮花叢中白鬍子一點點變短、消失，立刻施法將石洞內弄得乾淨舒爽些，盤腿坐在地上開始修鍊。
好在老龍王送的這件衣裳不錯。
冬暖夏涼，清爽宜人。
洞口的蓮花也還好，雖密不見光，卻遮風擋雨。
自己安居一隅，雖然寂寞，也正好心無旁騖的修鍊。
不知修鍊了多久，神清氣爽的侯晶晶變了個時鐘出來，想將日子過得明白些。
後來還變出一張單人床，好睡得舒舒服服。
再後來還用猴毛變了幾個小猴子，陪自己練功、切磋。
再再後來……
這樣的日子過一年兩年，其實也蠻有趣。
三年四年，有點乏味。
五年六年……
嗯，修鍊真香！
就好像她曾經迷上的跑步，每次大汗淋漓之後都有一種難以名狀的舒泰愉悅之感，連疫情期間不讓隨便出門，她也會在家裏繞着圈跑足五公里，不然就覺得哪兒哪兒都不暢快。
這修鍊后的感覺比跑步、流汗更爽。
直到有一天，侯晶晶操控着靈氣，將新鮮出爐的內丹從尖尖的猴嘴中吐出來，將黑暗的石洞照得亮如白晝時，侯晶晶興奮得想喊師父過來看！
耶！
正在碧水湖邊釣魚的菩提祖師眼睛一亮，丟了魚竿踏雲來到蓮花洞，眼見着方圓百餘里的靈氣潮水般涌到洞口，雖被隔絕着不能進洞，卻如潮水般翻滾涌動；又看見洞口上空黑雲壓頂，閃電肆虐，便知徒弟結丹了！
沒有仙丹，沒有妖丹，沒有外界的任何幫助……六十幾年，徒弟悟空，以靈猴之體，在如來困住他的蓮花洞裏，結丹了！
“悟空，”他高聲道，“師父在呢！”
蓮花洞口驟然之間光華萬丈，將空中的黑雲都照亮了，那是侯晶晶將內丹托送到了洞口附近，她所能飛躍的，離師父最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