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6章 徹底死心
原以為磐文帝會過來，但是都接近宮門下鑰的時間了，還是頭影都沒有瞧見。
樓徹倒沒有故意等着那老傢伙的心思了，找了個比較舒適的位置就睡了下去。
夜深沉，身處深宮角落的天牢，更是靜謐的恍若無人之境，拋開部分牢間裏因疼痛而痛苦呻吟的聲音，夜晚還是很美好的。
半夜醒了一次，樓徹隔開很遠觀察着那來來回回巡視的獄卒的身影，已不是禁衛軍打扮的人了，換回了獄卒本身。
也就是說，禁衛軍很有可能已經從內部撤出去了。
他知道，今天磐文帝不會過來了，只是……究竟出了什麼事兒，讓皇帝改主意不見面了呢？
樓徹尋思着，躺下繼續睡起來。
勤政閣，皇帝仍伏案忙碌，兩個公公伺候在側，一個俯首倒茶，還有一個在研墨。
他們的眼角餘光時不時就朝勤政閣地中央瞟去，那裏正跪着一位娘娘，沈妃娘娘。
沈妃滿面悲戚，以帕掩面，哭得十分悲切，她已經跪在這裏一個多時辰了，肚子咕嚕咕嚕叫着，但她還不想放棄。
晚膳過後，得知翰兒已經被送出城的消息，沈妃的心整個都如同重石一般，墜落谷底，她原以為，皇帝至少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在翰兒被送出去之前，也該讓自己見兒子的最後一面。
可她萬萬沒想到，磐文帝會這樣冷心冷肺。
就這麼將兒子給送走了。
沈妃使盡了渾身的解數，讓丫頭和小太監帶頭衝出禁衛軍的看守圈子，事情鬧大了，磐文帝只得將她挪到勤政閣來。
但是自從沈妃跪在地中央，他是一句話都沒同她講，埋頭整理政務，這一忙就是一個多時辰。
沈妃最開始還低聲抽泣，漸漸察覺到了陛下情緒的不對勁，她也不敢哭了，就勉強支撐着，希望自己還能多跪上一段時間，爭取在皇帝的跟前，還能打上苦情牌。
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時間如流水一般慢慢的涌動着。
到沈妃感覺雙腿都快麻木的時候，磐文帝還是不見抬頭的架勢。
他的龍案上，彷彿有處理不完的公務，這一摞完事兒了，還有新的一摞被送上來，數之不盡。
沈妃的額頭上已漸漸浸出冷汗來，她咬着牙硬挺着。
今天鬧這麼一出的主要目的，是想要弄明白皇帝的心思。
說白了，沈妃還不死心，她不相信自己經營了這麼多年的感情牌，會在小小一個門檻兒那裏就盡數毀掉了。
這些日子她就在想，或許自己自縊的那個戲碼，是中間傳話的人有什麼疏漏，又或者當時陛下有難以抽身的理由也未可知。
若是陛下親眼見到自己真的懸樑了，他不可能會無動於衷的。
她陪伴在磐文帝的身邊多年，為了積攢出好感來，可是不知道廢了多少的心思。沈妃不認為這些努力會在一朝一夕之間就全都毀掉。
所以，她還要再試一次，至少要親眼看到磐文帝絕情的表情，她才能死心，旁人傳話的那種，不算！
不用看，沈妃就知道，自己的雙膝肯定是腫起來了。
她無聲的為自己揉了揉，正打算振奮抖擻重新跪直的時候，終於聽到上方的聲音了。
磐文帝清了清嗓子，總算抬起頭來，賞了她一個眼神，“還跪着呢？”
沈妃的汗水都直接落下來了。
合著她在這兒受半天的罪，他像是根本就不知道似的。
她當然知道磐文帝是故意這麼說的，暗自忍下了這口氣，也知道自己當下壓根沒資格在皇帝的跟前生氣，便柔聲道，“陛下，臣妾多日未見您和六殿下，甚是想念，這些日子，臣妾待在宮苑裏想了很多，過往多年的事情也全都思忖了一遍，臣妾知道錯了，都說撒謊是要不得的，若是不小心撒了一個小謊，那便會不受控制的去撒第二個謊，第三個謊，來彌補這第一個小謊，之後，便如同滾雪球一樣的，永無寧日了。臣妾的親身經歷，便是如此，若是上天再給臣妾一個機會，讓臣妾做選擇，臣妾定然不會再隱瞞您了。都是臣妾的錯，還請陛下不要動怒了，若是因此傷了龍體，臣妾便成了千古的罪人了呀！”
她已將聲音放到最低了，身子柔軟的就同一灘水似的，攤在地上，“陛下，您還肯給臣妾機會么？”
皇帝冷冷看着她，看着她那做小伏低的樣子，從前他直覺得沈妃很溫柔，很體貼，那種他不用說她就知道該怎麼做的默契，就只有在沈妃這兒才能找到。
所以每每遇到煩心事兒，皇帝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沈妃。
但細細思量，這何嘗不是一種中計呢？
這難道不恰恰說明了，沈妃就是摸准了他的心思，才會對人下菜碟的么！
這世間哪有什麼真心，親眼看到這娘們當面一套背里一套的模樣后，磐文帝再見到她，都覺得噁心。
他覺得，沒有將這份情緒轉嫁到六皇子卓今齊的頭上，已經算是對沈妃仁至義盡了。
做到這個份兒上，她卻還不知足。
磐文帝怒火中燒，面上卻沒有表露，他淡定起身，走到沈妃的面前，蹲下身，托起了沈妃的下頜。
觸目是她那故意放柔了的眼眸，噙着的淚花閃亮亮的，泛着光芒，沈妃的雙唇似是剛剛咬過的，豐潤且泛着紅暈。
在皇帝注視她的一瞬間，一行淚水從眼角滾落，剛好滑到了他的手指上。
以前，磐文帝最受不住沈妃來這套了，她每次露出這份凄楚的表情，磐文帝都會心軟而答應她的任何請求。
但自從看透了她，走出她給設定的那個怪圈，再次面對她這份柔無骨的架勢時，清醒主導了磐文帝的腦子，他看清了沈妃，看清了一切。
沈妃的心撲通撲通亂跳，就在她對上皇帝的眼眸，等待着皇帝將自己攙扶起來，並且擁她入懷的一刻時，令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磐文帝手指上的力道加大，帶着嫌惡的將沈妃的臉甩了開來。
沈妃詫異的怔愣在原地，腦海中一片空白。
這不對啊，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