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陷阱
第293章陷阱
第293章陷阱
跳出街口之後,蒙縣尉立刻明白了槍響不停的原因——不是因為雙方都卯上勁了,非要爭個你死我活,實在是因為進攻者被困在此處,玉罷不能而。
崔庄是由海公子修建的,修建的時候考慮到防禦,村裏的大門都朝向村中心廣場——也就是崔園方向。而村外層的房屋,一間挨一間,只有幾條大路通向村口。
自時穿來了之後,出於方便貨車出入的目的,他出自將村中的道路完全整修了一遍,修好的道路依舊按照海公子原先的規劃,這就迫使後來的村民不得不按照規劃的朝向修建庭院,要不然,別家門戶都朝着村中心,你家大門是別家的門背後,這種佈局,自個想想都覺得不好意思。
時穿新修好的路,為了節省資金也為了趕工期,採用了水泥板與花崗石板相間的方式,路中心的地方直接用大塊花崗石板,路兩邊那些填縫隙的地方,如果對石料進行修鑿太費功夫,直接用水泥板既省時又快捷,所以村中修建的道路,反而顯出一種特有的拼花圖案。中心部位的花崗石板五顏六色,邊上是大塊灰色的,勻質的竹筋水泥板——這村口的道路也是這樣。
崔庄四個村口,前村兩個路口都經過精心修繕,村后通向白虎山的也是如此,拼花水泥路鋪出村口約三百米,路起始的地方一左一右是兩座不起眼的建築,路右是一座接官亭似的建築,但跟一般接官亭不同的是,亭子的欄杆不是雕花樓空的木製欄杆。
那亭子通體是水泥建成,圍成八角亭的八堵牆齊胸高,窗戶反而窄長窄長的,顯得很古怪。但因為這座亭子平常總有一個婆婆賣茶,人們以為這可能出於婆婆的惡趣——不管怎麼說,冬天的時候,高而厚的牆壁可以擋風;窄窗放下竹簾,燒上一個爐子,亭子裏很暖和的,把它當做一個特殊風格的茶寮,也不錯。
相比茶亭的古怪,路左的建築就更蹊蹺了,它是一個圓形的,類似饅頭似的建築,牆上開着六個窟窿通向六方,但卻沒有出入的門戶。無數來往崔庄的人很好奇,常常想知道黑窟窿之後是什麼,可惜宋代沒有手電筒,牆上六個黑窟窿實在深,即使趴在窟窿口,也看不清什麼——當然,崔庄的人很反感過路人如此好奇,常常在路人走進那饅頭丘的時候便高聲提醒。
這古怪的饅頭丘,時間長了曾引起無數鬼怪傳說,而崔庄的人總是含笑不語,既不解釋也不反駁。時間長了,傳說也漸漸淡化了,來往崔庄的客商便把注意力引到茶亭上,這間風格獨特的茶亭也就成了崔庄標誌,來崔庄進貨的客商見到茶亭,知道崔庄到了,他們常常進茶亭歇個腳,順便打聽一下崔庄的生意經。茶亭婆婆也嘴碎,客人想知道什麼,常常事無巨細告知,順便也從客人那裏收點小費。
想進庄的這夥人不知道進過茶亭沒有,但從他們入村前,已按照村中的要求在路上排好隊,一個個依次上前接受檢查,說明他們已經知道村裡新頒佈的規定……但這夥人沒想到的是,正是背後這兩座古怪建築,讓他們進退不得。
一左一右的兩座建築是水泥路終止的地方,當然,對外來客商來說,它也是開始的地方。從這兩座建築開始,拼花的水泥路面一直通向村中心,通向村東的作坊。離入村的路口二三十米的地方,如今豎立了一座拒馬,拒馬左右用沙包堆出了臨時性的街壘。左翼街壘各有三名火槍手,他們的火槍正向外噴洒着彈丸。
漣水軍的軍漢走到街壘前,已按照團練的要求排成一字隊列,依次上前接受盤查。盤查的團練是隔着拒馬查驗的,但當先通過的兩個人卻不走,依舊滯留在街壘附近,說他們打算等所有人通過檢查再一起走,於是團練不願意了,上前驅趕通過檢查的人先行——這時,變亂髮生了。
先通過檢查的人說團練得刀好,只是好奇想看看,然而,經過與方舉人的幫閑一戰,團練們對江湖伎倆不再陌生,當對方想奪刀的時候,團練們刀槍齊下,一點都不手軟。
藉機發難的後續同伴還沒衝過拒馬,發現前方的同伴已經倒在血泊中,正納悶這伙團練怎如此手黑,團練又扔過來兩個圓形鐵罐,這種鐵罐軍漢們認識,是施衙內的霹靂彈,在東海縣剿滅漁場教徒的時候,施衙內手下使用過。
當軍漢們一邊發出找到目標的信號,一邊躲避的時候,霹靂彈爆了,靠近拒馬的人全體倒下。於是軍漢們準備往回跑,這時,原先路邊兩座奇怪的建築噴出了火焰,無數不知從那裏冒出來的漢子佈滿那兩座建築,槍口衝著他們不斷噴洒彈丸,於是軍漢們終於明白了,那黑窟窿是射擊孔,茶寮的窄窗是射擊窗。
只是軍漢們到死都不明白,饅頭丘與茶寮里的人是怎麼來的?
前有阻擊後有攔截,鬧事的軍漢被攔阻在空蕩蕩的拼花水泥路上,如今他們當中已經沒有站立這,敢站起來的人都被打倒了,團練們興奮的輪流拿火槍,把他們當靶子一樣練手,打過槍的團練興奮的講着經驗,沒打過的團練排着隊,緊着催促前方的槍手趕緊過把癮離開射擊位。
最初,軍漢們也曾奮勇向前,企圖奪取一個狙擊位,但獲得有力的防守位置,但自從團練們用上兩份火肥后,一切變了,挨了一槍的人再也無法站立,常常被彈丸的衝擊力打得飛起來,這個時候,他們只能趴在地上,等待槍擊的結束。
只看了一眼,時穿覺得沒啥說的了,難得有這樣的好靶子,團練們玩得開心,何必掃他們的興呢?故而時穿揪住施衙內,指了指后村,說:“我們去哪裏……你身上現在有多少霹靂彈?”
施衙內身子只往前沖,時穿有點抓不住,聽到時穿的話,衙內倒是靜下來,回答:“我總共帶了三十枚,分給你用了不少,現在也就七八枚的模樣……我說,你徒弟說你自己會造,造出來的東西威力更大,我還指望你呢,你不能讓我空手回去,沒這些傢伙使,我感覺上光着身子走路一樣。”
蒙縣尉看清了情況,遲疑地說:“他們真是……”
話說一半,蒙縣尉立刻明白:有些話該說,有些話即使明白也不能說。對面是不是漣水軍的人,關他什麼事?時承信能把他們變成一堆死屍,更好——死人是不能說話的。這種時候,縣衙不能出頭呀。
蒙縣尉乖乖的扭身,時承信雖然沒招呼他,但他毫不遲疑的隨着時穿走回拐角,又順着彎彎曲曲的街巷,走小路來到了后村——白虎山路后。
時承信彷彿具有未仆先知的本領,一行人剛到后村,遠處奔過來上百號人,這些人明顯是想來突擊的,他們手裏都拿着刀槍,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氣,聽到村口喝止的聲音也不減緩速度,舞者刀花撲了上來……
蒙縣尉嚇得腿軟,他哆哆嗦嗦的責罵:“朗朗乾坤,青天白日裏,你們……想造反不成?”
在政教合一體制下,官員是神一樣的存在,一般來說,官員對屁民這一聲呵斥,能讓大多數屁民放棄反抗的念頭。可是這話對橫下一條心的盜匪沒有,對面撲來的人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舞者刀花繼續衝鋒。
施衙內倒是不慌不忙,哦,不,他顯得有點信心爆棚,見到這些人惡狠狠的撲過來,他笑眯眯的從僕人手上接過火把,伸到時穿面前,溫柔的催促:“你請!”
時穿沒客氣,他將手裏握的鐵罐湊到火把面前,點燃導火索,任導火索哧哧的燃燒着,還有閑心說了句:“啊,等玻璃做出來,有了玻璃粉,咱就有了導火索。”
“十秒——”施衙內尖聲喊道:“——到了!”
話音剛落,鐵罐飛了出去,只聽轟的一聲,鐵罐在空中炸響,硝煙剛剛騰起,時穿再度將另一個鐵罐湊近火把,點燃導火索后還在問:“你說,他們怎會這麼大的膽子?”
“快扔”。施衙內繼續尖聲喊。
剩下的幾個罐子時穿倒是沒拖延,隨着他接二連三的扔出鐵罐,整個后村籠罩在一片白煙中,眼中傳來不斷地呻弄與慘叫,而駐守的團練也反應過來,衝著白煙中盲目的放起了火槍。
砰砰砰,爆豆似的槍響成一片。村內警鐘也敲響了,遠處傳來團練的跑動聲,時穿側耳聽了聽,馬上說:“在這等我。”
隨即,時穿鑽進了硝煙中。蒙縣尉愣愣的問:“他去……幹什麼。”
施衙內擦擦汗,學着蒙縣尉的口頭禪說了句:“娘也,再不給這廝舉火把了,看這廝扔霹靂彈,真是一種心驚膽跳的折磨。”
“霹靂彈噢”,蒙縣尉還沒有反應過來,隨口說:“這玩意真是軍國利器,朝廷……啊,你父親……”
大概蒙縣尉想說:這玩意到了朝廷手上更好,你不打算把配方獻給朝廷嗎?你父親也是軍方的人,有沒有大規模配備這種武器的意圖?
蒙縣尉是望着村口說的,但隨着他的話,村口的硝煙逐漸飄散,蒙縣尉神智漸漸有點失控,他邊抽着冷氣邊說,語不成句、詞不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