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光子炮

第七章 光子炮

火星人的夢很少,唯有一些神經比較過敏的人或者受到劇烈刺激的人才會做夢,而且,有一說一,離開地球以後大家都變得有點悶悶不樂了,也許歡樂才是夢境的唯一源泉也不一定,總之對火星人來說夢境在這二百年裏是一個不斷褪化的過程。在剛到火星的那些年還有神經學家專門研究這個,後來慢慢也就沒有了,像AI一樣,沒有應用價值就沒有科研激情——從這個方面來講,AI和夢境一樣有一個討厭的地方是你無法完全地掌控它。可是換句話說,人類還覺得自己可以掌控聚變能呢,瞧瞧現在的下場......所以,從AI方面來講,因為它的不可控性人們再也不願意研究它了,人只把機器的智能留在自己把控的範圍以內。從夢境來講,沒人做夢你還怎麼研究?所以如今火星人的現狀是沒人做夢,做了也不說,因為這是一件對他們來說相當可笑的事,火星人是實用主義者,對他們來講,怎樣把人的一生過得更舒適比形而上的東西重要——所以,在火星,做夢是一件丟臉的事。

然而,就在繁星號抵達月球,減速,進入月球軌道的那一晚大部分船員都做了夢,而且都是極度相似的夢。這一點,從章天河和史可寧、珍妮楊後來的交流可以基本確定,這個夢是這樣的:

繁星號行駛在一片漆黑矇矓的環境裏面,整條飛船上都沒有亮光,大家什麼都看不到,只能在黑暗裏彼此招呼。在這時眾人聽見了章天河的聲音,讓大家趕往動力層重啟聚變爐,結果人們趕到聚變爐附近時發現爐內的光芒正在減弱。往常聚變爐都像太陽一樣明亮,根本無法直視,然而這時卻像風中的蠟燭在慢慢變得黯淡,接着它終於是完全熄滅了。在一片黑暗中,也不知是誰低聲地啜泣了一聲,隨着這一個微小的動靜,繁星號在聚變爐完全熄滅的情形下猛地向後退去,就像被一隻無情的大手往後拽一般。接着天崩地裂,電閃雷鳴,繁星號從中間斷開,艙內頓時失壓,無數的人和船的殘骸四分五裂,所有人都馬上掉進太空,被冰封凍結,然後,這些密密麻麻的人類屍體、飛船殘骸都湧向一個無比刺眼的光源(夢裏的意識還是“活着”的)......他們的身體已經死了,但是他們的意識還活着,他們想尖叫但是叫不出來,只能驚恐地掉進那個比他們的聚變爐還要明亮一萬倍的奪目的光源里……

……

“如果靠近地球就會做這樣的夢,那我覺得這一步是走錯了。”章天河叉着胳膊對珍妮楊說,這時他已經和史克寧、珍妮楊談過了這一場夢。他們夢到的場景都差不多,不同的是角色不同所在的位置不一樣。

“一個夢並不能說明什麼。”珍妮楊又捏起了腋下的肉……不論在火星還是歷史上的地球,這都是一個相當輕佻的動作。“如果有以往的所有關於夢境研究的資料就好了,我起碼還能試試看找不找得到什麼線索……”

“本來關於夢的那一套東西都是邊緣科學,我們需要你專註於人的意識研究!”史可寧這時開了口。

“你怎麼知道意識和夢境沒關係呢?古時候可一直認為夢境是意識的反射的!”

“古時候的人們如果能做對一件事,我們也不會落到今天這種境地了。”史克寧輕篾地說。

“還是有人做對了不是嗎?不然我們也不能生存下來……”

“你們別吵!倆個渣渣...問每一個船員是不可能的,我們把舒爾密叫來問問,如果意志堅強如他也要做這個夢,那可能這個夢確實具有普遍性。”

在繁星號上你看名字就能分清人種和血統,章天河就是中國人,珍妮楊就是黃白混血,但也有少數一些人你單從名字上可能會錯看他,比如舒爾密。一般都會覺得他是個中國人,其實他是黑白混血,不過是……怎麼講,出於某些原因他寧可用一個中國人的名字也不願用白人的名字罷了。

繁星號上都是二十到三十歲的年輕人,章天河這樣奔四的人就算老的,除了因為他們的航程兇險以外,也有考慮到如果在海王星以外發現回不來的話還可以繁衍下一代人,再有一樣,人類離開地球以後通常意義上的壽命普遍都縮短了,科技是可以給一個人換器官,但科技無法讓一個人青春永駐,火星法律超過六十歲移植器官是非法的,因為你換上也不會再有多大的用處,不如把它留給更需要的人——宇宙生活是艱苦的,現在火星人不再注重長壽,而更注重有質量有用處的六十年生命,超過六十歲人就可以在火星養老,火星政府會養着你,宇宙不會再摧毀你,讓時間摧毀你就好。

舒爾密是繁星號的武裝隊長,他還不到三十歲,服役就有十五年,有過幾次不太光彩的戰鬥經歷——雖然不太多,但如果地球人不來打,火星人自己也要打自己的,但是他們打完就再也不提了——舒爾密參加了好幾次類似這種鎮壓的活動,他和章天河有在同一艘飛船上服役的經歷,這次擔任了繁星號的武裝隊長。

火星引力比較小,二百年來火星人越來越高,即便如此舒爾密也算火星人里的巨人,他比一般人都高出兩個頭。這人看上去鋼筋鐵骨,而且就章天河對他的了解來說他就屬於那種天生的軍人,自己不喜歡動腦子,但是能非常準確而且迅速地完成命令。對這個人來講,繁星號是要去探索太陽系邊緣還是只去地球撒泡尿,不存在什麼邏輯上道德上的問題,他的責任就是把繁星號安全地送到地方,然後除掉所有不懷好意的人。

火星人不喜歡殺戮,因為如今太陽系裏可殺的東西本來也就不多,章天河在心底深處認為自己沒有舒爾密那種嚴絲合縫的軍人邏輯,所以他才在挑了他做自己的武裝隊長。

“是的船長,我也做了那樣的夢。”舒爾密在聽完章天河的話以後馬上回答了一句。

“這就是了,可能大家都做了這樣的夢……”珍妮楊說道,“可是它的觸發機制是什麼呢?這不符合文獻里的記載,這樣群體性的噩夢是非常少的……”

“會不會……是月球內部的人在搞鬼?”史克寧問道。

“可能性不大……因為沒有意義!”

“船長,火星曆107年的時候曾經有一個神經學家提出過一種武器叫做光子炮,它的作用原理就好像我們現在飛行限速一樣,如果飛太快我們會意識紊亂,那麼如果以一束光子打到一個人身上,被動地使他處於被加速的狀態之下的話……”舒爾密這時說道。

“有這種武器嗎?”章天河問。

“沒有研發出來,因為那個科學家不久以後就去世了。但是有這種可能。”

“說不通吧……”史克寧一向有點怕舒爾密,就是那種文人對士兵的怕,這時他也在想這個問題,不知不覺開口了,“如果是這樣,我們天天曬太陽不就是……”他說著說著不說話了,因為舒爾密這時轉過來正正地盯着他。

“我可以理解這個武器,但恐怕跟我們現在船上的情形沒什麼關係,繁星號有高靈敏度的射線監測儀,有這樣的東西打過來早發現了。再一個,以我的理解,這個光子炮如果是打一個人的話也會耗費很多能量,別說打一船人了。就便是打了,它怎麼能讓大家都做同樣一個夢呢?這不符合科學原理……珍妮楊,你說呢?”

“我說不好……畢竟我們對意識和夢境的研究一直沒什麼進展……”

“那這件事現在就先擱在一邊吧。現在有個問題是我懷疑有人在月球內部打洞,舒爾密,你來看看這些圖,想想有沒有什麼萬無一失的辦法去看個究竟……”

舒爾密在看圖的中間章天河就饒有興趣地看着他,舒爾密比章天河年紀小,但是他看起來似乎要老很多。再過二十年再看的話,章天河會老得不成樣子,而舒爾密一定還是現在的模樣。

“這是一,二,三,四個坑道,其實要看看是不是有人在挖也簡單。我們把一、二、三號洞口堵起來,往四號坑道里噴一點核廢料,裏面的人就出來了……”舒爾密端詳了半天道。

“萬一下面已經挖得四通八達呢?”史克寧問了一句。

“那也總比我們冒失地就進去強。”

“古時候人們就是這麼抓很多鑽洞的動物的,我看這個法子行,先熏一熏再說。”章天河笑嘻嘻道。“如果四號洞一點火這邊也冒煙了,那起碼說明他們是把這個地方挖通了。”

“萬一下面真的有人呢?你們灌火進去不就把他們都……”珍妮楊這時搶白道。

“你放心吧,舒司令有分寸!執行吧!”章天河捻起了下巴,捻了半天一回頭見珍妮楊仍是在目不轉睛看着他,就向她陪了個笑。

“我們不會真的往裏面噴火,也就是用小飛船烤一點煙熏一熏他們,看看這裏面是哪路神聖,不會出事的。”

“但願如此!”她回了這麼一句,掉頭出去了。

“我得下去看他們熏兔子!”章天河回頭對史克寧說道,“你去嗎?”

“我可不去!”史克寧馬上回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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