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報仇
平王與長公主一眾受到處罰的消息傳到凌王府時,京辭正用了午膳,懶洋洋地趴在床上休息。
陳嬤嬤給她換了葯,道,“殿下和佳樂公主說什麼了?怎麼只這麼一會兒,局勢竟全變了。”
“嘻嘻,”京辭眼睛都沒睜,只咧嘴笑了笑,道,“才不是我呢!我可什麼都不知道!”
陳嬤嬤給她蓋好被子,附和道,“是——您啊,可什麼都不知道!”
此刻的平王府內卻沒有這樣的溫馨了,平王握着手中的聖旨只覺五雷轟頂前功盡棄,險竟些站立不穩。
院子中間,師敬琮躲在平王妃身後朝面前一眾要押他去福安寺的官兵鬼哭狼嚎道,“放肆!我乃真仙降世!……皇祖父不會這麼對我的!你們不能抓我,我……我要見皇祖父!我要見皇祖父……”
領頭的官兵道,“公子慎言!您已被廢為庶人,不再是皇室子弟了!”
言罷,他上前道了聲“王妃恕罪”,親自動手抓了師敬琮就走。
平王妃想要上前卻被平王給攔住了,他緊皺眉頭,壓抑着怒氣道,“來人!扶王妃回去!本王要好好閉府!思過!”
那官兵一把將師敬琮扔進了馬車,不顧師敬琮的哭喊,吩咐趕緊出發。
師敬琮嚎了一路,待出了城才慢慢安靜下來,他抹了抹眼淚只覺得嗓子干疼不已,撩起帘子正想討杯水喝,馬車卻突然晃起來,伴隨着陣陣驚呼一道人影竄進了馬車中。
是一名衣衫上還帶着血跡的黑衣人。
他竄進車中,一手將師敬琮提起來擋於身前,惡狠狠地道,“想活命就閉嘴。”
馬車外,祁善身負長弓坐於馬上,身側馮柯正與那奉命押送師敬琮去福安寺的官兵稱兄道弟道,“今日我們奉命抓捕那歹徒,誰知竟叫他跑了不說,還打擾了您的任務,實在對不住。您放心,咱們一定好好將你的人救出來。”
他話音剛落,這邊祁善已經伸手取下了長弓,搭箭彎弓射出,一氣呵成。
師敬琮還沒從被歹徒要挾中的恐懼中緩過神來,一根羽箭已經刺過面前的圍布貼着他的耳朵直直射了出去,他尖叫一聲,身子一抖跌坐在了馬車上。
身後的歹徒卻癟癟嘴,小聲道,“說好的不射人呢……”
語畢,又是一箭射來。
這一箭,貼着師敬琮的右手臂,險些還傷了那歹徒的,他連忙伸手把帘子撩起來甩到了車頂上,又裝模作樣地挾持着師敬琮道,“退後!你們都退後!”
押送師敬琮的官兵果然都退後了一步,祁善卻不言不語地駕馬繼續往前。
他拉滿弓,又是一箭。
這一箭擦過師敬琮的發冠,激得師敬琮渾身一抖,隨即一股尿味瀰漫開來,那歹人低頭一看,師敬琮的褲腿已經濕了。
他抖了抖嘴角,不可思議地看着師敬琮。
遠處,祁善道,“膽小如鼠。”
然後,又是一箭。
一箭又一箭,貼着師敬琮的耳朵、髮絲、手臂、腰腹飛馳而過,偶爾還會“誤傷”了背後的歹人,他便再裝模作樣地叫兩句,嚷兩句。
二人配合默契,於旁人眼中,祁善儼然是在辛苦施救無辜的師敬琮。
這一射,直到祁善將箭筒抽光。
再看師敬琮,他的衣衫被箭射得破破爛爛,發冠也早已掉落,腳下是一片混濁,臉上更是鼻涕眼淚橫流,整個人狼狽不堪,若非那歹人於他身後拖着他,只怕就要跪地求饒。
祁善將彎弓扔給馮柯,獨自握劍上前。
馮柯攔住要跟着上前的官兵,道,“無妨無妨,這都是我們的過錯,就讓少將軍去吧,保證將你的人救出來。”
救出來是一回事,完不完整就是另一回事了。
馮柯笑眯眯地心道。
祁善到了跟前,動作利落地翻身下馬,那歹人也極為配合地帶着師敬琮下了馬車,道,“你若不放我,我便將他殺了!”
“狂妄。”祁善冷冷道,隨即抽劍出鞘,一劍刺向師敬琮的脖頸。
馮柯忙道,“少將軍!慎重啊!”
祁善劍鋒一轉,劍從師敬琮脖子上輕劃了過去,留下一道血痕。
師敬琮脖子一歪,險些暈死過去。
“少將軍,”那歹人轉了個圈靠近祁善壓低聲音道,“挺不住了。”
祁善不語,反手將劍柄捅上了師敬琮腹部,師敬琮一嘔,險些將前日的午飯吐出來。
“這不就清醒了?”祁善道。
歹人:少將軍你在與我說笑?
他剋制住內心的衝動沒有將師敬琮扔出去,扔抓着他擋在身前,與祁善過了兩招,又放了兩句狠話后,才聽祁善小聲道,“收手。”
聞言,他後退兩步將師敬琮扔給了祁善,轉身向林間奔去。
祁善上前假意去接師敬琮,手中長劍卻向著他手腕刺去,在馮柯的驚呼聲中,祁善一劍挑斷了師敬琮的左手手筋。
他收劍轉身,任由師敬琮捂着手腕倒在了地上來回滾動,在馮柯與一眾官兵不可思議地目光中淡淡道,“我武藝不精,抱歉。”
言罷,他翻身上馬,去林間抓那歹人了。
馮柯眼看事態走向不對,忙從腰間摸出塊碎銀,塞到那目瞪口呆的官兵手中,道,“今日事忙,過兩日我請你喝酒。回見!”
隨即,帶着兄弟們追隨着少將軍的腳步也跑了。
眾押送師敬琮的官兵這才匆匆上前看了看師敬琮的傷勢,見他手腕血流不止,顯然是筋骨已斷。
為首的那個咬了咬牙,道,“不管了!先送到福安寺再說!”
待他們走得遠了,祁善與馮柯才從遠處的林子間出來,那名“歹人”也脫下了黑衣,騎馬跟在祁善身邊。
馮柯道,“少將軍,現在去哪?”
祁善抬頭看了看天,“回家。”
眾人便又打道回府,到了鑼市街時,馮柯拉住要右拐的祁善。
“將軍,護國公府走這邊。”
“放手。”
“凌王府也走這邊。”
“放手,”祁善給他一個“你有病拉着我作甚”的眼神,冷冷道,“怎好空手去見人家。”
馮柯怔住,心道:怎麼辦突然好想狂飲爛醉一場。他回頭吩咐了兩句,也跟着拐進了鑼市街。
祁善瞧他兩眼,沒說話。
二人騎着馬靜靜地走了一會兒,片刻后,祁善先開口道,“咳!那個……姑娘家會、會喜歡什麼玩意兒?”
馮柯一口老血噎在喉頭,強自鎮定道,“屬下不知。”
祁善瞪他一眼,“今早的翡翠碧玉糕可是你選的。”
馮柯忍了忍,沒把“那是我在珍寶齋門口偶遇了棠小姐是她替我選的”的原話告訴祁善,只支支吾吾地道,“這……這糕點不用花心思,好選!但凡不是太難吃的都送得出手!”
祁善點點頭,沉思片刻后突然眼前一亮,翻身下馬進了路邊一家水粉店,興緻勃勃地對着迎面而來的掌柜道,“把你們店裏最好的胭脂水粉都給我包起來!”
“都?!”
“嗯,都。”
半晌,馮柯看着興高采烈提着兩大包胭脂水粉準備去見心上人的自家少將軍,抽了抽嘴角,實在說不出話來。
算了吧,馮柯心道,人家好歹也是有心上人的人。
他目送祁善離開,轉身正想走時卻聽到了一聲叫喊。
“馮公子!”
馮柯轉頭一看,竟是孤身一人的棠宛月。
他下馬,問道,“棠小姐怎麼一個人?”
棠宛月道,“我不喜歡被人跟着。”
馮柯“哦”了一聲,暗道原來她其實並不如自己想像那般處境艱難。
棠宛月指了指那水粉鋪子,又道,“適才瞧着祁世子拎着一堆水粉走了,是送人的嗎?和今早你請我幫忙挑選的糕點一起,送給同一個人的嗎?是祁世子的心上人嗎?”
她一口氣問完了,站着馮柯面前,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等着他的答覆。
馮柯悻悻地摸了摸頭,不知所措地道,“這……”
棠宛月笑了笑,道,“那你總能告訴我,那是怎樣的女子?”
“額……”馮柯想了想,“是很好的女子。”
“哦,”棠宛月點了點頭,“京都的女子有美的高的瘦的……但都是很好的。你這樣回答,我卻猜不出是誰了,不過,也沒什麼。”
“那,”她話鋒一轉,又道,“你呢?你可有心上人嗎?你又喜歡怎樣的女子呢?”
她問完了話,又眼巴巴地等着馮柯的答案,可好半晌過去,馮柯都愣愣地沒有說話,她只好道,“也是很好的女子嗎?”
馮柯急忙點了點頭,心道:是最好的。
與鑼市街相隔不遠的凌王府中,京辭看着面前的兩大堆胭脂水粉,驚得合不攏嘴。
“將軍,”她道,“這、這是送給我的?”
“嗯!”祁善點了點頭,蹲到她面前,目光熱烈真摯地看着她道,“你看看,有喜歡的嗎?”
他那樣真誠,倒叫京辭說不出拒絕的話了,她伸手隨意翻了翻,見裏面全是些紅得滴血、異香撲鼻的胭脂,嘴角一抽打了個噴嚏。
“怎麼了?”祁善忙道。
“嗯……”她抿抿嘴,昧着良心道,“無妨,我很喜歡。”
“那就好!”祁善笑了笑,胡亂將那些胭脂收起來遞給了一旁站着的劉管事,“收起來吧。”
劉管事抖着鬍子看了看身旁憋着笑的陳嬤嬤,又看了看面前絲毫不見外的祁善,沖仍躺在床上的京辭問道,“那,收起來……了?”
“嗯,”京辭頭也不抬,道,“收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