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遇
祁閆一行人第二日一早便就出發,陳溯果然沒有來送,只派了管家將眾人送至城門外,眾人出了城,便如野馬脫韁,好一陣打鬧賽跑,趁着大家都在高聲叫嚷,祁善問道,“昨日聽祖父數次提到凌王,不知是個怎樣的人物?”
“嗯,他啊,”祁閆夾夾馬腹,早有預料地道,“他乃是先皇后獨子。當今皇上子嗣不豐,膝下只有兩位公主四位皇子,這位凌王便是嫡長子,他師從外祖——已故帝師嚴冀,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後來又娶了言冀之徒陳溯的獨女,夫妻琴瑟和鳴恩愛非常,陳溯投桃報李對他亦是鼎力相助。他為人端正滿朝敬重,本是太子的最佳人選,只可惜——”
他長嘆一口氣,目光悲涼,“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十七年前,蠻族來戰,他主動請纓與我祁家軍一同上戰場。凌王英勇,屢立戰功,只待回京入主東宮。可就在戰事將了之際,凌王竟遭蠻族小人暗算中了奇毒,當場不治而亡。”
“不治而亡?什麼毒?竟如此厲害。”
“是啊,”祁閆又道,“那毒我也從未見過,只記得當時凌王正在戰場上英勇殺敵,卻不慎被一根羽箭射中臂膀,他反手將羽箭拔出,我們本以為只是傷及筋骨,也不曾在意。誰知約莫一刻鐘后他竟自馬上掉落,旁人即刻將他扶起,卻發現他已經脈搏氣息全無,渾身冰涼毫無血色,彷彿死去多時,就連隨行太醫也說早已無力回天。”
祁閆半揚着頭,目光迷離彷彿回到了那一年的戰場之上,“當時戰事已無更多波折,父親命我即刻快馬加鞭護送凌王遺體回京,可我還未入京都便接到聖旨,原來竟是季家在朝中上奏稱我祁家護主不力,是故意害凌王亡故的。”
他頓了頓,語氣略有些哽咽地道,“當年你姑祖母已位至皇后,膝下惠王也已成年,我祁家世代從軍,戰功顯赫如日中天,卻因此被季家構陷引入黨爭,若非言太師與陳溯明察秋毫據理力爭,早便屍骨無存了。可即便如此,祁氏一門,除卻你姑祖母身居后位,其餘全被趕至西南駐守。沒想到,這一守竟是十七年啊。”
他講完這一切,內心沉重,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只能紅着眼眶眺望遠處,良久才長嘆一口氣,道,“日後恐又要久居京中,萬事都要謹言慎行。你當年離京時才三歲,對京中都不熟悉,日後我再慢慢告知於你,只你記得,我祁家與季家勢不兩立,有不共戴天之仇!”
“是,”祁善點點頭,語氣亦是十分沉重地道,“孫兒謹記。”
語畢,兩人都不再開口,氣氛凝重之際,不遠處卻傳來一陣語調怪異的哼唱聲。
竟是馮柯將軍在哼十八*。
祁善在自家祖父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中摸了摸頭,訕訕道,“他少時為了救我磕壞了頭,您知道的。”
出了青州便是京都的地界,兩日後,浩浩蕩蕩一行人終於到達京都城門。還未靠近,便可聞人聲鼎沸,祁閆走近一看,竟是皇上親率百官於城門口迎接!
百官皆立的城門下,當朝天子站在領頭處正焦亂地四處張望着,身側的宦官則時不時為他擦拭着額頭的汗水。
他急忙下馬,帶着祁善兩三步衝上去附身單膝跪地,低頭道,“末將祁閆拜見皇上!恭請皇上聖安!”
當今皇上已年近古稀,多年皇宮的溫養令他更顯老邁,他微微上前一步,虛扶祁閆一把竟已粗氣直喘,緩了緩道,“閆弟一路辛苦,無需多言,快隨朕進宮去!”
語畢,他彷彿一刻都不能等了似的,急匆匆地揮手示意眾人扶他坐上龍鑾,又回過頭急急地說道,“朕等你多時,竟渾身都不爽利了,朕先回宮,你隨後便來,嗯?”
祁閆即刻便又跪下,斂目道,“是,臣恭送皇上。”
陛下先行之後,祁閆與幾位舊時同僚隨意點頭見過,便翻身上馬領着百官往皇宮中去。
祁家軍大破蠻族早已傳遍離國,百姓們早就對祁閆這個新鮮出爐的護國公好奇萬分,趁着陛下先行街禁剛撤便一窩蜂的全涌了出來,祁閆雖在戰場上兇惡如修羅,面對尋常百姓卻毫無辦法,只笑呵呵地吩咐着匆忙趕來的兵將動作輕柔不要傷了百姓。
祁善騎馬跟在祁閆身後,聽着一路上百姓們的頌揚歡呼,心中也甚是振奮,可隊伍行到城中央的時候,他卻聽到了一堆與眾不同的討論。
祁善自幼習武耳力極好,他仔細聽了聽,發現旁人大多都是一些“英勇”、“健壯”、“勇猛”等用語,只前方頭頂的酒樓包間裏幾個少女嘰嘰喳喳地討論着他……他的容貌。
什麼“不如張御史家公子白凈”,“不如劉尚書孫子清秀”,“皮膚黑得像鍋底”,“遠遠比不上小表哥清俊貴氣”,祁善越聽越覺着好笑,忍不住抬頭望去。
這一望可把姑娘們嚇得不輕,左右兩個動作迅速跑到窗欞后躲着了,只剩中間那個無處可躲,只好瞪着眼睛臉紅似血地看着他。
祁善自幼在民風彪悍的西南長大,哪裏見過這一面呢,紅着臉的錦衣少女瞪着水靈靈的眼睛望着他,鬢邊雕得活靈活現的蝴蝶金釵隨着她的動作左右搖曳,彷彿活了似的,右眼角一顆小痣鉤子似的拉住他的目光,端莊大氣中無端透出一絲嫵媚,細瞧卻又更多是少女嬌俏。
而後,她身後的丫鬟終於反應過來將她輕輕拉了進去,隨即也將那扇雕刻着飛鳥盤旋圖的窗戶關上了。
祁善一怔旋即回過神來,片刻后他招了招手,就見馮柯將軍騎着馬千辛萬苦地賠着笑臉擠了過來。
“將……”
“聽說京都貴人素來喜歡比美,你去打聽打聽,如今的京都第一美人是誰。”
“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