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心思各異
翌日清晨,不過辰時,青螺山山巔道場已陸陸續續聚集了上百名弟子,大多都是一襲白袍,也摻雜着幾襲黃袍,皆是平日裏不大露面的內門弟子。
墨世平與王富貴破天荒的換上了一襲錦絲黃袍,並肩來到了道場。只不過,王富貴的面色有些蒼白,攥緊了拳頭,踩上青石板道場后便不自覺的腳下疲軟,愈發覺得走不動路。
“哎喲,我好像吃壞肚子了,渾身使不上勁兒。等會兒多半要打輸了。”王富貴苦着臉,裝腔作勢的揉了揉肚子,小聲嘟囔道。
墨世平瞥了眼一臉做賊心虛的王富貴,心中瞭然,故意打趣道:“那可完嘍,要是當著這麼多同門師兄弟的面大敗而歸,那你這掌門弟子的身份可就坐不踏實了。”
這麼一聽,王富貴神情更加沮喪,步子虛浮,腳下差點兒一個踉蹌,“完了完了,鐵定要丟人現眼了。”
墨世平笑着搖搖頭,略作思量,鄭重其事的說道:“只要認真去打了,便是輸了,也不算丟人現眼。露臉和現眼只差一步,迎難而上便是露臉,不戰而怯便是現眼。”
自個兒那點小心思被點破了,王富貴只得尷尬的搓着雙手,訕訕一笑,想了想,那番話確實說的在理,便又輕輕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撇去些心頭的雜念。
道場中央,一襲紫袍的宋疆忽然現身,環顧了一眼道場,咳嗽一聲,朗聲笑道:“御靈宗弟子,皆退至道場外圍。李玄,墨世平,王富貴三人上前。”
話音已落,道場之上熙熙攘攘的御靈宗弟子皆是四散而開,退至道場邊緣。或垂手肅立,或席地而坐,神情百般,心思各異。
片刻之後,還留在道場上的,便只有一襲紫袍和三襲黃袍。墨世平和王富貴各自打量了一眼身旁站着的瘦削青年,約莫二十左右,濃眉大眼,鼻樑高挺,面色冷峻,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哎,瞧着與那齊澤一般,像是個性子孤僻的傢伙。”王富貴扭頭,小聲朝着墨世平嘟囔道。
墨世平輕皺眉頭,悄悄扯了扯他的袖袍,搖搖頭,示意莫要胡言亂語。儘管王富貴可以壓低了嗓音,但落在武人二境墨世平耳朵里,卻聽得一清二楚。想來,那離他倆一丈之隔的三境弟子李玄也是聽了個真切。
不曾想,李玄仍就一臉古井不波之色,甚至連瞧都沒瞧他倆一眼,只是眼神銳利的盯着道場盡頭,默不作聲。
道場盡頭,又數道身影出現,一襲黑袍的李乾坤領着唐德蒙,姜念鴻和何丘三人,緩步登上道場。
“來了。”墨世平面色平靜,以武人二境的視力一眼便清楚瞧見了百丈之外的那四人。
與此同時,姜念鴻稍稍抬起腦袋,望向了墨世平,隨後輕輕扯了扯嘴角,果然不出他所料。
待李乾坤領着三人走至道場中央,宋疆眼神戲虐的望了他一眼,笑道:“先是三境,再是一境,把重頭戲二境留到了最後。另外,此番切磋中,不準使用法寶。如何?”
李乾坤瞥了他一眼,沉聲補充了一句:“既然是切磋必要全力以赴,難免控制不住下手輕重。一旦一方認輸,便不得繼續出手。”
“自然如此。”宋疆點點頭,“那便開始吧。”
說罷,宋疆一抖袖袍,一步邁出,主動退至道場邊緣。而李乾坤也是主動退至道場邊緣,不過是與宋疆截然相反的一邊,他可沒心思與宋疆坐在一邊閑聊,大煞風景。
墨世平朝着李玄輕輕抱拳,輕聲道:“預祝李師兄旗開得勝。”王富貴見狀,也趕忙抱拳致意。
李玄並沒有搭話,面無表情的點點頭,算是回應了。墨世平也不多說什麼,便與王富貴後退至道場邊緣,讓出場地。
而另一邊,何丘上前一小步,一拍唐德蒙的肩膀,打趣道:“瞧瞧,這麼多人盯着呢,輸了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一旁的姜念鴻無奈的搖搖頭,不理會何丘,朝着唐德蒙笑道:“師兄莫要有壓力,儘力便好。”
唐德蒙瞥了眼壞笑的何丘,扣起兩根手指,抬手就是一板栗敲在他腦袋上,沒好氣道:“盡喜歡調皮。”
“哎喲。”何丘驚呼一聲,裝作一副吃痛的模樣,趕忙揉了揉腦袋,“大師兄這一擊氣勢十足,遠超三境該有的風采,還怎麼輸喲!”
何丘被唐德蒙賞過的板栗可不少,每每修行偷懶時,唐德蒙便會念叨他兩句,若是再偷懶便要挨板栗了。不過,唐德蒙每次都不捨得下重手,往往瞧着嚇人,其實落在腦袋上也不過如此,對於一境底子不錯的何丘來說,不疼不癢。
唐德蒙這才哼哼了一聲,隨後收斂了嘻鬧的心思,默默調整着呼吸節奏,準備應戰。他察覺到,立在不遠處的那名御靈宗三境弟子,是個旗鼓相當的對手,將會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惡戰。
何丘本還想多說兩句,卻見姜念鴻搖了搖腦袋,隨後只得咽回了話語,隨着姜念鴻退至了道場邊緣。
與此同時,道場邊緣一角處,林睿哲,林睿明與秦橋遠正遠遠的盯着道場中央。
“林兄怎麼看,這三境之爭誰勝算大些?”秦橋遠忽然笑問道。
林睿哲盯了一會兒,搖搖頭,如實相告道:“無論是李玄還是唐德蒙的三境底子都很紮實,我只能瞧出個大概,瞧不出誰更勝一籌。”
秦橋遠聞言,略作思量,輕聲道:“這李玄師兄我倒是知道些。在去年的宗門試煉中,輸給了韓霜成,取得了第二的成績,同時晉陞為內門弟子。據說,他的修為是三境巔峰,距離那四境差的不多。想來贏下此局應該不難。”
林睿哲不置可否的一笑,並不搭話。連二境的他都瞧不出二人的深淺,更不敢斷言誰勝誰負,反倒這一境的秦橋遠倒說得輕巧。
無人接話,秦橋遠也不尷尬,繼續說道:“掌門此番挑選二境應戰之人,倒是有失偏頗了,竟然選了才入二境的墨世平。我瞧着那對方二境的姜念鴻,一臉自信,不像是個泛泛之輩。”
對於這一番話,林睿哲倒是點點頭,輕聲道:“確實如此。我瞧那姜念鴻的吐納呼吸,身形步伐,應該在二境打磨了許久。符合二境中提到的‘深藏不露’四字,能將自身外放的損耗降至極低,出拳必然凌冽無比,是個難纏的對手。”
秦橋遠面色微微訝異,沒想到那姜念鴻竟然得到了林睿哲如此高的評價,遂好奇的問道:“若是林兄與姜念鴻交手,能有幾分勝算?”
林睿哲仔細思量了一會,片刻后沉聲道:“未曾見他出手,不好說。但我才入二境不足一月,還未打磨圓滿,應該會輸他一籌。”
一旁的林睿明聞言,微微皺眉,上一個讓林睿哲未曾交手便自覺會輸的是那宇文澈水。當時林睿哲曾明言他與宇文澈水交手,是三七,甚至二八開。如今這姜念鴻倒還好,只是略輸一籌。不過能讓自家兄長略輸一籌之人,不簡單吶。
想到這兒,林睿明便有些憂慮,忍不住輕聲道:“掌門挑選墨世平作為應戰之人應該不是隨意為之。若是墨世平與姜念鴻斗的不相上下,那之後的宗門試煉...”
林睿明話還未說完,林睿哲便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嚇得他頓時噤聲,不敢多說了。
“怎麼,怕了?宗門試煉遇着了他便要避開?才輸了一次,你林睿明就這般膽怯?”林睿哲翻了個白眼,嗤笑一聲。
林睿明沉默的搖搖頭,不敢反駁。他只是想着,本與墨世平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何苦要爭個頭破血流呢?但他知道,林睿哲是聽不進這番話的。對林睿哲而言,輸過一次便是深仇大恨。
林睿哲冷笑着扯了扯嘴角,目光瞧向了遠處的墨世平,輕輕捏緊了拳頭。既然墨世平入了二境,那便可光明正大的在宗門試煉時與他交手。若是贏下了便一雪前恥,消去心結。至於輸,林睿哲可從沒想過會輸,他不允許自己輸給同一個人,兩次。
秦橋遠聞言,內心竊喜不已,卻不露聲色。他一直盼着的可不就是現在的局面,林睿哲與墨世平不死不休的局面。到時候,林睿哲牽扯住了墨世平,那他便可以向王富貴發難了。最好,林睿哲與墨世平斗個兩敗俱傷,一人斷手,一個斷腳,徹底傷了修行根本,從此都在武人二境止步不前。每每想到這兒,秦橋遠做夢都能笑醒,甚至還想着,等他入了三境甚至更高的四境,便可以趾高氣昂的走在林睿哲前邊。一朝天子一朝臣,屆時便該輪到秦橋遠冷着臉,對林睿哲愛理不理了。
道場中央,唯有李玄與唐德蒙,相距十丈,屏氣凝息,遙遙相望。
唐德蒙率先抱拳,笑道:“唐德蒙,前來討教!”
李玄抱拳回禮,冷聲道:“御靈宗李玄,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