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道里乾坤大
不覺破近年關,岐水下游忙忙碌碌,如凡間無二,大小仙家登門拜年,走親訪友熱鬧的緊。
這可愁壞了草都,無親無故,孤孤零零一人形影相弔好生鬱悶。
走街串巷,青衣草都叼着枯草,覺得好生無趣。也不知道這白胖子被嚇了什麼神仙蠱,整日憋在家中練甚麼勞什子劍,豈不浪費時間虛度年華,就算修出個劍仙又能如何,真真愁煞個人。
且不說草都怨念頗大,即便左鄰右舍都覺得氣氛異常詭譎,這往日跋扈好惹是非的白公子,怎麼忽地銷聲匿跡了?
游神府兩旁的府邸,懷仁老仙正與夫人丫鬟交頭接耳。
懷仁老仙皺緊了眉頭,捻着新長出不久的鬍鬚,手指滯了滯,惡狠狠揪下兩根燒焦蜷曲的白須,扔到身旁溫酒的爐火中,氣結道:“往日他拋頭露面倒還好說,至少我等心中也有些
準備,這小輩雖是頑劣但也只是些頑皮之舉,可近來他銷聲匿跡,我這心中惶惶不可終日,這小子萬一惹甚麼大禍,你們說如何是好。”
丫鬟施法,把爐火燒旺些,挪過燙好黃酒斟上兩杯,雙手遞與懷仁老仙和夫人。“莫不是犯了大錯,禁足家中受游神責罰?”老仙夫人接過酒盅,遲遲未飲,憂慮着問道。
旁邊的丫鬟插話道,“白公子往日禁足受罰,以游神上仙的脾性,總是怒罵呵責,桃源街上下聽聞得清楚,這次。。”丫鬟欲言又止。懷仁老仙注目示意她續說下去。
“這次怕不是像百年前那次,犯了大錯被帶去孽神台受雷劫了。”喚作翠泥的丫鬟聲音漸漸低微。
屋中爐火甚好,老仙面色陰晴不定,咬牙道:“備些薄禮,隨我去游神府上。”
“游神你竟真把離兒送到孽神台?他雖是荒唐了些但畢竟未壞本性,年歲尚小如何受的住雷火焚身的責罰!百年前你難道忘了,他受三道五色雷劫險些壞了一身根骨,休養了多少時日
才堪堪穩住道基,今日你故態復萌又如此荒謬,身為你結拜義兄此事我不得不管!“
懷仁老仙又驚又怒,指着黑面游神鼻子破口大罵,氣得渾身顫抖,七竅冒出白汽,雙目赤紅,顯然是動了真火。
怎料眼前白父沉聲道,”受不住也得受着,此番需把十二番五色雷劫與七七四十九道無我雷劫皆盡加身,才可作罷。“
聽得此話,正欲把肝火再燒上一層天的懷仁老仙猛然一頓,雙目圓睜盯緊游神。
桃源街上下聽得兩人酣暢大笑,聲震四野,皆搖頭道又瘋了一個。
天帝歷十萬八千年年末,白晝離連過兩劫,直入玄仙七重天。
罡風散去,仙人面容清減幾分,白袍掛朱紅。
他人修為精深,便容不得我疲懶如舊。即便天資難稱完滿,也自當傾力而為,無愧於心。
傳信小廝唱喏退下,紫電閣內閣中,蘇辰眼神晦澀,手中水盈盈活物一般的猩紅,一口飲入腹中,宛若長鯨吸水。嗓音嘶啞道。
“白晝離,遲早兵戈相向,何不汝先去死上一遭,解我煩憂?”
食神僵硬的端詳面前成山且還在不斷拔高的青瓷碗碟。
談及食神,天人界數不清多少仙人,壓抑不住平素寡淡饞蟲。仙人並非食萬物為嚼蠟,只是修為高深者一慣辟穀,久而久之也自然對凡俗飯食無感。而食神所做則是例外。
食神乃是以食入道,故而庖廚之術爐火純青,令大羅金仙這等人物流連。僅是輕嗅彷彿就要再舉霞飛升兩次。每每食神上仙大宴賓客,總要羨煞了旁人。
今日這尚食宮鸞龍盤旋,瑞彩千條,香郁濃厚。原是大祭酒女兒赴宴。
只是食神未曾料到,幾十上百年積攢的珍妙食材,今日眼見就要見了底。
半響光陰,一襲粉裙從“碗碟山”后怯怯走出,甚不好意思的自嘲一笑。
“食神仙上,小仙近來靈力虧空多了些,故而形貌不雅,風捲殘雲,上仙莫怪罪,若是損耗得多,小仙尋空找來些便是。”
食神只得點點頭,夕溪羞澀一笑,道聲告辭,風風火火駕雲便沒了蹤跡。
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食神捏捏下巴,興是鋒銳鬍髭扎手,猛然收手,嘴裏含糊念叨些什麼。
這麼小個可人兒,如何塞下這些天材地寶制的飯菜?
不禁謂嘆。長江後浪啊。
年夜,大祭酒獨女夕溪破關,距金仙已是隱隱一隔。
風塵僕僕歸家,仙官呈上一紙書信。錦覓拆開,鋪案一觀。乃是瘦蛟字體,金鉤銀畫一首小詩。
卧冰不知春風綠,愚人只盼薔薇來。
只聞道里乾坤大,不知胸中浮雲暖。
夕溪展顏一笑,眸光所及,桌邊就是那日白晝離贈與的冰宿薔薇。年關天正是極寒,薔薇卻愈寒愈張。
只聞得花香馥郁,盈點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