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四長老的藥草課
玄圭被人佣簇着走進學堂的時候,湯小白已經和南穗找了靠近窗口的位置坐下了。見玄圭進來,南穗忙用胳膊肘懟了懟湯小白,湊到她耳邊小聲道,“快看快看,那人就是玄圭師兄哦!”
南穗很是激動,目光在玄圭身上流連忘返,像被黏住了一樣,怎麼都移不開。
“你看,很好看吧?”南穗又推了推小白,“你快看嘛,快看呀,玄圭師兄可是本派第一美男子呢。”
湯小白拗不過她,總算抬眼淡淡掃了一下。
南穗一直目送玄圭挺拔的身影走到最後一排坐下,才總算依依不捨將目光收了回來,嘆氣道,“我說小白,難道這世界上就沒有什麼能吸引你的東西嗎?”這個問題真的憋在她心底很久了,她很想知道如今的小白到底喜歡什麼?
“沒有。”湯小白無半分猶豫,回答的直接了當。“藥草課講什麼?”
南穗不滿的撇撇嘴,回道,“大概就是那什麼經里的內容吧,總之無聊的很啦。”
兩人說話間,四長老已經走進了學堂,他是一個嚴肅且不苟言笑的中年人,走進來后首先站在講堂最前方沉着臉向下掃視了一圈。適才還吵鬧的學生們瞬間變得安靜下來。
四長老滿意的點點頭,話不多說,將書攤開在桌上,清了清嗓子念道,“文莖木,果實如棗,味澀,性溫,可治療耳疾……白,狀如穀,其汁如漆,味甘如飴,可以釋勞……”
南穗無奈的看了湯小白一眼,對她攤了攤手,像是在說:你看我說吧,這課無聊的很。
…隨着課程的行進,太陽升的也越來越高,有微風從窗外吹過,帶起樹葉沙沙的響動。教室里極靜,時間在這一刻流淌的愈發緩慢了,伴隨着四長老低沉催人入睡的聲調,學生們大多都開始昏昏沉沉起來,只有少數幾個還在強打起精神繼續聽課。
南穗悄悄打了個哈欠,一臉垂頭喪氣。這要擱在平日裏她早就睡過去了,奈何今日沒吃早飯實在腹中飢餓難耐,睡也睡不着,只好強撐起精神探頭左看看右看看,試圖給自己找些事做。南穗打量了一圈,發現周圍的人基本都已經睡著了,只剩身旁湯小白依舊在聽課。
南穗還是第一次注意到,卧床一月的小白原來清減了這麼多。她臉上之前的嬰兒肥不見了,下巴也尖了不少,配着水系湖綠色的長衫,愈發顯得整個人晶瑩剔透,如同一顆光彩奪目的琉璃珠。
窗外的光線映照進來,柔柔的打在湯小白身上,映出一個專註而認真的側臉,看起來美好而乾淨。南穗手臂撐着腦袋側過臉望着她。一時間竟看的有些痴。
似乎是察覺到南穗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湯小白微微蹙起眉,輕聲道,“聽課。”
這一句話本來沒什麼,可是響在寂靜的學堂里卻格外清晰,正在照本宣科的四長老聽見了,忽然一拍桌子,大吼道,“誰在說話!”
這一嗓中氣十足的吼聲瞬間將酣夢正香的同學們嚇的魂飛魄散,也同時驚嚇到了窗外樹梢上的幾隻烏鴉,紛紛大叫着拍着翅膀飛走了。
被驚醒的同學們睡眼惺忪,面面相覷,不知是哪個不長眼的弟子敢在藥草課講話,擾人清夢。
四長老目光審視的盯着湯小白所在的位置問道,“是不是南穗?”
南穗忙將頭搖成一個撥浪鼓。
“是我。”湯小白站起身回道。
嚯,又是她。學生中發出了一陣騷動,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肅靜!!”四長老一聲怒喝,臉上寫滿了不悅。“為什麼上課說話?”
湯小白沉默不語。
學生們之間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安靜,安靜!!”四長老只好再次以威嚴鎮壓下這群精力充沛的少年人。
“你怎麼不說話?你叫什麼名字?”
“她叫湯小白!”有嘴快的學生忙搶着回答。又是一陣嬉笑聲傳來。
“湯小白?”四長老凝神想了想,“水系的湯小白?”
“是。”湯小白正視四長老的目光,不卑不亢答道。
四長老冷哼一聲,“湯小白,你上課說話,目無尊長,可是因為我教的都學會了?”
“會了。”湯小白道。
好大的口氣。這次不光眾學生,就連四長老也驚訝的挑了挑眉。敢在他的課堂上誇下這種大話,湯小白可是第一人。
又一陣私語聲響起,學生中有不屑哂笑的,有靜觀其變的,還有跟着起鬨的,只有三人與其他人不同。
風季面無表情看着手中的書,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外界發生了什麼;南穗一臉忐忑的在桌下悄悄扯了扯小白衣角;而坐在最後一排的玄圭則依舊趴在桌上睡大覺,絲毫沒有要醒的跡象。
“都閉嘴!”四長老頭疼的看着這群無法無天吵吵嚷嚷的學生,從儲物袋中掏出一把長長的戒尺來,警告的拍打了幾下桌子,發出清脆的聲響。
待到眾人聲音稍弱,四長老才再度看向湯小白道,“你說你都會了,口說無憑,我今日便來考考你。你若答上,此事就此作罷,你若答不上…”四長老話還沒說完,立刻又有不怕死的學生快速接話,“刷馬廄”“刷廁所”“逐出師門”…四長老氣惱的瞪了這群學生一眼,沉聲道,“就將百草經抄十遍。”
“嘁”“這算什麼懲罰”…學生中立刻有不滿之音傳來。
“先生請考吧。”許久未說話的湯小白開口道,平靜的就像沒聽見那些惡意滿滿的懲罰建議一樣。反倒是南穗,憤憤不平的轉過臉朝那幾個起鬨最歡的弟子使勁翻白眼,生怕自己的怒氣不能準確傳遞過去。
四長老沉吟片刻,問道,“沙棠的色形味分別是什麼?”
湯小白脫口而出道,“黃華赤實,其味如李而無核,其狀如棠,故為沙棠。”
“有草或生於石上,或緣木而生,狀如烏韭,此草為何?做何功用?”
“萆荔,食之可醫心痹。”
四長老點點頭,又問,“蓇蓉草的藥效是什麼?”
“食之使人不孕子嗣。”
“何解?”
“取清晨杜衡葉上的露珠混以白柎之實搗碎,煎煮十二個時辰后服下,三日後自解。”
四長老搖搖頭,“不對,蓇蓉草性至寒,無解。只有以附子、當歸、仙茅等十數味性溫藥材煎服,連服半年,或可奏效。而至於你說的白柎,我從未聽過。”
湯小白解釋道,“白柎長於崇吾山上,那裏溫度奇高,遠非常人所能忍受,故不常見於市。”
四長老奇道,“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湯小白沉默了半晌,方道,“我忘記了。”
眾人一片噓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