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時候的陳默剛剛進入大學，對這個不是自己家鄉的城市難免有些不適應。

和同寢室的室友也還在磨合期。雖說一進大學，陳默就成功地成為了學長們的重點“照顧“的對象，但很多事情，還是靠自己一步一步地摸索，摔倒，爬起來這樣反反覆復地循環才找到在大學裏光鮮生存的方式。

那一天，陳默早上沒課，她回絕了好幾個學長要帶着她名為逛校園，認識校園實為搭訕的邀請，自己踢着人字拖穿着垮垮的衣服，隨便拿了包就邋裏邋遢地出門去了。

而美女就有這樣的好處，隨便穿成什麼樣子都有范兒，這樣的陳默反而多了一份頹廢的美感。

學校很大，教學區和宿管區離得不近，一般在這樣有課的早晨，路上全部都是飛“車”黨。只有她一個人慢悠悠地踱着步子，習慣性地往離B區最近的食堂走去。

等她走到食堂，這個時間點，早就沒有8點前那樣鬧騰的場面了。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在窗口外排隊。

陳默悠閑地走到5號窗口，看着琳琅滿目的早點，隨便點了幾樣。

“美女阿姨，給我一個麻團，一個茶葉蛋還有一碗皮蛋粥好嗎？”

“好嘞，小姑娘這麼瘦，多吃點！”

打菜的大媽被陳默乖巧的笑臉和一句美女說的心花怒放，粥也打得比平時多了一點。

陳默笑了笑，正在包里摸飯卡，卻突然她晴天霹靂地發現，自己的飯卡和錢包都放在另一個包里，這個包里只有最不值錢的英語書。

這下可讓陳默難堪了。

“阿...阿姨，不好意思，我...我忘記帶飯卡了！”

陳默楚楚可憐地對着窗口裏的阿姨說道。

這會兒還一臉善意的大媽被陳默的一句話聽得立馬變了臉色，心裏想着原來這個長得漂亮嘴又甜的小姑娘原來是來吃霸王餐的呀！

剛想說不行，作勢要把粥倒回桶里的時候，一張飯卡從陳默的身後遞了上來。

“用我的。”

清清冷冷的聲音，卻帶着毋庸置疑的堅定語氣，給人似乎從天邊傳來的感覺，那是一種接近空靈的感覺。

從來沒有聽過能夠穿透自己心靈一般的聲音，彷彿就要迷失在這種天籟中的陳默下意識地轉頭向一旁。而她竟看着一旁那個略微前傾的女人，痴了。

世界突然之間變得安靜了。

那勾在耳後的烏黑長發撫開了一張完美的側臉，陳默的鼻尖儘是眼前這個女人剛剛沐浴過而帶着的淡淡的茉莉清香。

自認美女的陳默從沒有見過一張側臉能夠給她這麼大的震撼。

那張臉上，乾乾淨淨，清清爽爽，挺立的小巧鼻樑上駕着黑框細邊的眼鏡，一雙成熟卻帶着一點冷感的眼睛清亮地看着前方，她的雙唇塗上了略顯成熟風韻的朱紅唇膏。而那隻拿着飯卡的手指纖美細長，每一段關節的完美比例都讓陳默看得心醉，指若柔荑恐怕就是拿來形容這樣一雙手的。

“小姑娘，有好心人幫你，連謝謝都不說，拿了趕緊吃飯！別擋着道兒！”

窗口裏的大媽一副嫌棄的表情轉而變成同情的眼神看着後面幫陳默的女人。好像在說，你上當啦，這漂亮小姑娘是一小騙子。

聽到窗口大媽大嗓門的一吼，倒是把陳默的魂兒給喊回來了。

她打了一個激靈，趕緊手忙腳亂地端住從窗口裏遞出來的早飯，給身後的女人讓出一個道來，一句謝謝都被她說的支離破碎。

“麻煩一個雞蛋餅，一杯牛奶，謝謝。”

那女人並沒有理她，只是自顧自地朝着窗口的大媽很有禮貌卻不帶感情地點了一份早飯。

悠揚清冷的聲音又一次傳來，有一種涼風拂面的感覺，彷彿這個炎熱的夏天因為她而變得涼快清新了許多。

陳默站在一旁，獃獃地看着那個女人優雅的接過早飯，雪白的襯衣搭配一身得體的小西裝，使她的玲瓏曲線顯露無疑，再加上一雙很有質感的高跟鞋，讓這個女人看上去有氣質極了。

陳默天天夢想能夠看到一個讓她覺得對得起御姐這個詞的女人，現在就活生生地站在她的眼前，讓她暫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目不轉睛，一臉痴情地看着前方。

她向來鄙視那些對她犯花痴的男生，卻沒有想到，自己也有對着別人犯花痴的一天，而且還這麼沒形象，就差張大的嘴巴里沒有流出幾滴口水了。

而那個女人似乎也並不在意陳默這樣□裸花痴的眼神，連頭都沒有抬，駕輕就熟般拿了外帶的早點，登着高跟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食堂。

等到手上的粥燙得她都快要端不住了的時候，陳默這才發現，眼前哪還有那個女人的影子。她迅速地找了一個最近的位置，放下碗三下五除二，飛也似的跑了出去。

陳默是個行動派，必須要好好謝謝人家，最好是能夠藉著以後還錢的名頭要到她的聯繫方式。

陳默發揮考800米時的搏命勁兒，飛奔到食堂門口，東張西望，卻是失望地發現哪兒還有那個女人的倩影，在這種上課時間，路上根本就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陳默垂頭喪氣地回到食堂里，沒有要到聯繫方式不說，甚至連人家叫什麼都不知道，活生生地錯過讓陳默覺得到嘴邊的早飯也變得難吃極了，一點胃口都提不起來。

她邊吃着，邊回想起剛才的那一幕。那個女人優雅的一舉一動就像一束電流穿過全身，酥麻了她的全身，特別是她那清麗的音色和冷峻卻魅惑的側臉讓陳默怎麼都忘記不了。而自己的鼻息間似乎還停留着她那淡淡的茉莉花香，久久難以散去。

陳默不笨，想起那個女人的衣着和記憶里那張飯卡的類型，她覺得那個女人應該是Z大的在職教師。但是叫什麼，教什麼她全都不知道，最讓她覺得懊惱的是，自己居然是以這樣一幅尊容和這麼尷尬的情況下和她見了第一面，而且還欠了她4塊5。

垂頭喪氣的陳默隨意地扒了幾口粥，囫圇吞棗地吃了麻團和茶葉蛋，一副沒精神的樣子走出來食堂，一路無精打采地往寢室區慢慢龜行着。

可是，事情就是這麼巧了，剛剛還在腦子裏鮮活的身影居然躍到她的眼前，從不遠處的超市門口走了出來。

【不會是產生幻覺了？】

陳默擦了擦眼睛，發現眼前的女人清晰地印在她的晶狀體上，藉著視覺神經，傳達到了大腦皮層的視覺中樞。這絕對不是幻覺！

那從容不迫的身影毋庸置疑地吸引了陳默所有的注意力。曼妙的身形，姣好的面容，居然就是這麼遠遠看着，就能讓陳默的呼吸和心跳加快了起來。

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再像剛剛這麼失態和白痴地對着空氣發獃了。她沒有選擇直接走過去和那個女人說話，只是悄悄地靠近，偷偷地跟在後頭。

這麼做，主要是因為，她怕自己如果走上前，說要還錢，那個女人肯定說算了，不用還了，那她就沒有繼續聊下去的借口了，更別說要到聯繫方式什麼的了。

反而偷偷跟着說不定還能找到她的根據地，以後經常在哪裏裝成偶遇就好了。

陳默有一刻，突然覺得自己很像意圖不軌的色狼，猥瑣得很。當然，除了性別是女的意外。

第一次跟蹤人，陳默一點經驗都沒有，左躲右閃，像只松鼠，一看就知道是在跟蹤，明顯地就差沒在額頭貼兩個字。

但反觀那個女人像是有很多被跟蹤的經歷，所以還沒走遠幾步，她就將陳默抓了個正着。

“你想幹嘛？”

“我...我只是想還你錢！”

那個女人冷冷地問她，眼神有些犀利地看着陳默，嚇得陳默覺得自己心臟都要跳出來了，周遭的溫度都向下降了幾個度數。

當兩人面對面，和那個女人講話的時候，陳默覺得自己的心臟跳得有些難以承受，像是要從喉嚨里蹦出來了一樣。

特別是當自己和她對視的時候，從那雙有點微淺的褐色眼珠中看着自己縮小的倒影，陳默的呼吸都變得凌亂而跟不上節拍，

作為被人捧在手裏的系花大美女，這樣被人質問而且緊張地話都說不出來的情況還真是少得可憐。

陳默硬着頭皮回答道，面對這個女人，原本引以為傲的好口才都不知道跑去了哪裏，結結巴巴的，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真是一物降一物，在別人面前連辯論社社長都要甘拜下風的陳默也有這麼窘迫的一面。

“哦，不用了，也請不要再跟蹤我了。”

女人一板一眼地說道，犀利的眼神漸漸收迴轉而變成如同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的淡漠。果然，跟陳默預料的一模一樣。這個女人惜字如金，甚至連一個虛偽的笑容都沒有施捨，

最後，那個女人則又一次地把後腦勺和美麗的背影送給了她，登着高跟鞋往前走去。

她走遠了，可那雙純澈的眼睛卻烙印在了陳默的心上。突然有一刻，陳默覺得自己應該和她換個名字。因為那個女人更適合叫沉默！

撇開這些不靠譜的天馬行空，陳默挫敗感淹沒了她整個人。那個時候的她唯一能做的，只是默默地看着那個讓她心動的背影在她的眼前慢慢消失，和地平線漸漸融為一體。

那一刻被定義為有生以來最悲情的一刻。

想到這裏，坐在前排的陳默不禁笑出了聲，原來自己的大一的時候真就是個愣頭青。

那個時候憑着一腔熱血，居然會為了一個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在國貿系裏出了櫃，撇清了自己和任何男生的所謂曖昧關係，現在想想還真像是一個為了梁初嵐守節的女子，自己都覺得感動。

只是，那個已經忘記她，或者根本就從未記起過她的女人會為自己這樣的行為感動嗎？還是會覺得同性戀是可恥和變態的行為呢？

陳默有些不確定了。

她苦澀的乾笑了幾聲，甩了甩頭，但要知道她陳默從來都不是懦弱的人。因為她一直相信，幸福是自己爭取的。

而幸福不是林妹妹，是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