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隴右道，天山以東，以沙州，伊州，肅州為三大主要州府。其中，又以肅州為主要通道。它將隴右道西東相連，成為一大商業、文化交流主城。然則，它南接吐蕃，北連突厥，又成為一個軍事要地，讓它變得既繁榮，又不安定。

在肅州北邊，有個靠近突厥的小鎮。由於商業和文化的發達，自然成為一個繁華的鬧市。這個小鎮名叫黑水鎮，因為它臨近黑水湖。一個繁華的地方，自然就有這社會的各色人物。繁榮的城市自然也少不了乞丐這樣一種偉大的職業。在任何一個社會中，或多或少的會有些天生缺陷的人成為寄賴別人的施捨生存的人。乞丐很顯然就是產生了。

今天，黑水鎮還是象往常一樣的繁華。人們也象往常一樣，從早上起來就開始忙碌自己的生計。各自擺着自己的攤位，大聲的叫賣。行商也自客店起來，各自為自己的目標忙碌。乞丐尋找着自己認為最佳的位置，佈置起自己的戲場，看看今天能不能找到個冤大頭來。走方郎中、看相術師有的穿街插巷，有的擺個地攤，物色起人物和自己的前程。

在小鎮的一個不起眼的深巷酒館的牆角邊上，卻有三個連做乞丐都不會的懶漢子。人家都在忙碌着自己下一餐的着落，他們卻躲在深巷中曬太陽。

你看他們背靠着牆根，一雙睡眼眯成一條縫，面向著太陽一臉的輕鬆愜意。世人一看，就想揍他們。人家倖幸苦苦的在忙忙碌碌，他們這樣一種本來就靠吃別人的血汗的人居然不思進取在這裏睡大頭覺，能不讓你看了就想揍嗎。

這個時候，沒什麼人來酒館。看來他們三人不是做乞丐的料子，既不知道選地方，又不知道穿着打扮一下來博取別人的同情。

三人都是滿好的衣服料子，也沒見這麼破爛。其中有一個還滿乾淨的，連衣服都沒粘灰，屁股下面還墊了點茅草。其他兩個倒是有點灰頭土臉的樣子，不過也不是那種好象幾年不洗臉的乞丐。

咳咳..咳咳，平地里響起一陣咳嗽聲，原來他們沒睡着。其中一個鬍子拉碴的青年人，臉色蒼白捎帶一點病態，曬太陽也是穿着棉布衣服，剛才的咳嗽聲就是他發出來的。

聽到咳嗽聲，另外一個臟點的少年人，出聲道：“怎麼樣，病情沒加嚴重吧？昨晚喝葯了么？”那咳嗽的青年笑笑，道：“沒什麼，我很好。大哥不要緊張，我沒什麼事，每頓還是五大碗的吃呢。”那少年看起來也不象比那兩個青年大，那病漢卻叫他大哥，有點意思。另外一個比較乾淨的青年，冷冷道：“大哥，他吃過葯了。我每天監視他吃藥，你放心好了。”

少年道：“還是阿龍細心。哎，都怪我不好，讓阿六害上了這種苦，也沒什麼辦法治。”那病漢忙道：“大哥，別這麼說。要不是你，我這條命早就沒了。我現在能在這裏曬太陽，全都是靠大哥你捨命換來的。”“哎，看着你每天發冷的樣子，真是痛苦，而且身體也一天天的瘦弱。我們卻全無辦法，真是……，唉……。哦，阿龍，你胸口處怎麼樣？哎，這些都是我不好，讓你們每人身上都留下這麼多的隱患。還好阿龍的那幾條經脈不是主脈，影響不大。”阿龍道：“沒什麼。我沒任何感覺，胸口和以前一樣的好。”

現在不用我介紹，大家也知道這三位是誰了。他們就是從辛集村逃出來的蕭力三人。他們在山中奔走，生活了半月有餘，到這城裏時，已經衣衫破爛。他們為了不讓仇家知道他們的行蹤，在木龍的提議下，扮成了乞丐來逃避仇家的耳目。木龍跟他義父跑過幾天江湖，知道要躲避仇家的追蹤，就一定要出其不意。不想還真的被他們逃過了仇家這個組織的眼線追蹤。其中主要原因還是蕭力展現出來的奇異內力的殺傷力太驚人，讓對方以為他不是一般的江湖中人。江湖中人最講究身份了，所以怎麼也想不到他們會不顧身份扮成叫花子。這倒是便宜了他們。

田六道：“大哥，咱們不說這些喪氣事了。我們想想今後的打算吧，咱們總不能一輩子在這裏做乞丐吧？”蕭力道：“嗯，阿龍有什麼好的建議？”

木龍依然是一樣的語調：“出人頭地，報仇。”

蕭力沒有立即接口。大家保持了很一陣子沉默后，蕭力才道：“你們說天下間什麼樣的人才算是惡人？惡人多不多？”

木龍和田六好象沒想到蕭力會忽然問出這樣子的話，都一時無語。還是田六先開口道：“大哥，你怎麼會有這樣的疑問？難道你忘了我們是怎麼走到這個地步的嗎？那些追殺我們的人不就是惡人嗎？難道他們人不多嗎？不多我們也就不會逃跑了，神醫也就不會死了。”

蕭力聽了田六的回答后，看向木龍道：“阿龍怎麼說？”

木龍仍然簡短得道：“多，我就是其中之一。”

蕭力面帶微笑的看着田六。田六病態的臉露出一絲苦笑道：“嗯，我真有點糊塗了。按理說，天下間地痞、惡棍是無處不在的，那麼，應該說惡人是無處不在的。但是象阿龍這樣子的人，卻不應該算是真惡人。”

半晌，蕭力才又開口道：“嗯，的確如此。因此，我才會問天下間是不是真的有天生兇殘、惡毒、無惡不作的人？像阿龍這樣的人，我想大家都不會覺得是真正的惡人。那麼，到底是什麼讓人去做惡呢？又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他們回復良知呢？”

木龍和田六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有奇光一閃，但旋即又迷茫起來。他們好象心裏抓到了什麼東西，可又只是靈光一閃而已。

蕭力喃喃道：“到底是什麼讓他們做惡的？是什麼？”他突然跳起來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木龍和田六異口同聲道：“你知道？”蕭力道：“他們變惡的根源在於，他們擁有了生殺別人的權力。他們看別人時，根本就不把別人當人。他們看到的只是人腳下的螞蟻，高興時候就讓你們多活兩天，不高興就給你們一下，讓你們永遠消失。其實，他們有時候興緻所至，也會發點善心，做點善事。可絕大不部分時候，是為惡的。”

蕭力說完這些又半閉着眼，養神一樣地曬着太陽，想着什麼。木龍、田六也閉着眼，不說話。蕭力口中喃喃道：“生殺以奪，生殺以奪。這就是權力的真實本性。”

良久，蕭力忽然道：“你們知道那些人為什麼追殺我們嗎？因為，他們覺得殺我們是天經地義的。他們有實力，所以他們有權力殺我們。他們根本就不把我們當人看待，只當我們是幾隻老鼠一樣。我們和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們只是他們眼中的可憐蟲，連和他們說話的資格都沒有。他們見到我們，就只有一個字對我們說——死。我們要想活命就只有一種方式，那就是為自己創造實力。當我們有足夠的能力與他們相抗時，才有和他們一談的資格。這就是我們唯一的生存之道。”

木龍和田六聽后，連連點頭。蕭力接着狠狠道：“這些不把人當人看的狗東西，終有一天我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的錯誤。世上任何人都是一樣的，沒有兩樣的人，沒有高人一等的人。沒有任何人可以把別人的生死握在自己的手上。我要讓他們知道去把握別人的生死，其實是拿自己的性命和別人的生死做賭。老子就和他們賭一把，看誰先死？我們有的是資本，我們夠年輕，這就是我們最大的資本。我們什麼都可以學，什麼都可以做。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努力充實自己。實力是在現在這樣的亂世中，唯一生存的憑藉。”說到後來，緊握雙拳，不停的舞動，好象要一拳將那些人打扁一樣。

木龍冷冷接口道：“該殺。”田六則道：“這些人的確可惡之極。”

蕭力聽到他們的話，忽然醒悟過來，現在他們還在外邊。他們在這裏高談闊論，要是被仇家認出就慘了。幸好，現在還不是近午時分，酒館邊還沒有什麼人來。

蕭力看看周圍沒人，繼續道：“嗯，的確該殺。可是我們還沒殺他們的能力，還不夠資格。因此，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升自己的實力。”木龍兩人點點頭。然後，大家都無聲的曬着太陽，聽着隔壁街上的嘈雜聲和各種買賣的討價還價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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