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

第五百六十五章

第五百六十五章、

當同昌城外的山窪子裏,木愚呂死裏逃生的時候,同昌城內軍部醫務室里,鬼子軍醫官正用顫抖的手給藤田包紮傷口。

一夜血戰,藤田的身上有三處槍傷,五處刀傷,最為兇險的就是肋下被燕子飛的匕首刀劃出的大口子。那條口子足有半尺長,血肉模糊,透過傷口,白森森的肋骨隱約可見。若是再稍稍的往裏面多刺入一寸,肝臟一破,藤田的小命也就完了。

一般來說受了如此重傷,傷者就算沒有疼死過去,也必然嗷叫不止,只能以嗎啡止痛。可是等鬼子醫官拿着嗎啡針過來的時候,卻見藤田筆直的坐在一把椅子上,鷹眼帶冰的看着軍醫官,乾巴巴的說道:“直接縫合就可以了。”

“可是……”鬼子醫官遲疑了一下,要是連麻藥都不打,直接用針縫合傷口的話,那將是怎樣一種痛苦?

“疼痛可以使人清醒。”藤田緩緩的說道,“清醒恰是我現在最需要的,請您動手吧,身為帝國武士,不可能被一點點疼痛擊垮。”

在藤田的命令下,鬼子醫官開始一針一針將藤田的傷口縫合起來,並且用眼色告訴身邊的護士,準備好麻醉針,萬一藤田支持不住的話,立刻打針。然而那麻醉針是註定用不上了,當手術針在醫官的手中穿梭在藤田的身體裏時,藤田似個木頭人般呆坐在那裏,目光平視,若不是眼角會偶像抽動一下,已與死人無異。

整整三十針,才將這個大口子縫合完畢,鬼子醫官汗流頰背,就連周圍的鬼子衛兵都忍不住轉過臉去。

“閣下!”醫務室的門突然被推開,橫山猛的闖了進來,他本來還有話要說,可是一眼看到藤田正坐在那裏縫合傷口,不由大怒道,“混蛋,難道你們連床位都沒有嗎?”流血的傷口已經將藤田的軍褲都染紅了,又不輸血,再這樣下去藤田非得失血過多而死。

藤田卻冷靜的看着橫山,橫山的一隻耳朵被梁丹打掉了,整個腦袋包得根個棕子似的。但身為武士,藤田更注意到的是橫山挎下的刀鞘里居然空空如也,一名指揮官居然丟失了指揮刀,那意味着什麼?

鬼子的醫官才想解釋一下,藤田卻突然說道:“傷亡的統計出來了?”這句話卻是對着橫山說的。

橫山的臉色突變,他本來是想咬一咬牙,可這個動作卻牽動了耳朵上的傷口,疼得他一咧嘴,更因為腦袋上的繃帶太多,使得他說起話來也有些不方便,口音變得有些混亂:“麻生、八木兩位中隊長玉碎,中村中隊長重傷,我大隊計有兩百六十人以身報效天皇。保安團四千餘人基本被摧毀,李西侯、佟得虎陣亡,偵緝隊全軍覆沒,隊長凌海下落不明,警察局陣亡五十人,傷二十二人。”

聽着橫山前面說的話,藤田的臉越發的陰沉起來,可等最後一聽說警察局的傷亡人數時,藤田猛一挑眉毛。警察局一共有二百多人,今天晚上鬼子與偽軍傷亡慘重,偵緝隊全員都打光了,可他警察局僅死了五十人,傷了二十二人?藤田轉了轉他的獨眼,對一邊的衛兵說道:“把何大耳朵給我帶來。”

不多時,在幾名鬼子兵的押送下,何大耳朵被帶到了醫務室里。何大耳朵一張小臉上也滿是血污,看似受了重傷一樣,但如此仔細看看就會發現,其實他身上半點傷都沒有,那些血也全是臨時抹到自己臉上的。

何大耳朵是最怕見藤田的,說不上為啥,反正只要站在藤田面前,何大耳朵就渾身不自在。現在城裏的戰爭好不容易停了,何大耳朵聽說藤田別的沒幹,先要見自己,估計就是沒啥好事,一路上心裏忐忑,想着要如何應答。

“何局長,你兒子沒事了吧?”藤田冷冷的問道。

“啊?”何大耳朵一愣,他想到了無數種可能,卻沒想到藤田見面第一句話卻問自己兒子的事情。這一夜血戰,何大耳朵都快把兒子給忘了,現在經藤田一提醒,頓時苦起了一張臉,“太君,我那苦命的兒子呀……”

“咦?”藤田頓時變了臉色。

何大耳朵也自知說走了嘴,連忙解釋道:“我……我不是那意思,我不是說太君是我的兒子,我就是想我兒子了……”說著何大耳朵不由哭了起來,“這一次為了太君,我騙了梁丹,可憐我那兒子肯定性命不保了,太君那……我可是一心為了您那……”

眼看着何大耳朵坐在地上賣力的哭着,藤田卻不為所動:“你為梁丹立下了大功,你的兒子安全得很。”

“啊?”何大耳朵沒明白藤田的話是啥意思。

可一邊橫山似乎醒悟了過來,他一把抓起地上的何大耳朵,象拎個小雞子似的:“八格,原來你就是那個姦細。沒錯,沒錯,你知道同昌城將有一場大戰,所以故意讓梁丹派人綁架了你的兒子,實際上是把兒子送到西山保護起來,你再以此為理由替梁丹打開城門。只不過,你的奸計被藤田閣下識破,為了保住你自己的小命,你不得不將梁丹引入包圍圈。我差一點被你騙了,一直以來你就那個梁丹打入我們內部的姦細。今天晚上,無數人陣亡,帝國軍人損失慘重,唯有你的警察局傷亡連百人都不到。你們的戰鬥力最弱,可傷亡卻最少,不是你何大耳朵指揮得利,而是梁丹根本就沒想殺你。”

一開始橫山還是邊猜邊說,可越往後說得越順嘴,甚至還佩服的看了藤田一眼,想不到藤田閣下只憑傷亡人數就能夠斷定出誰是姦細。

今天晚上這一仗,第八師的人的確作戰勇猛,但要是沒有姦細的話,梁丹哪能勝利?別的暫且不說,梁丹是怎麼知道物資藏在廣勝寺塔下的?如此嚴密的事情,要是沒有姦細告密的話,梁丹能無聲無息的搬走那麼多糧食和軍火嗎?橫山越想越氣,滿肚子的怒火全都撒在何大耳朵的身上,他習慣性的去抽自己的軍刀,可一抓卻抓了個空,這才想起指揮刀早就丟了。

“冤枉,冤枉啊……”何大耳朵如此看不出來已經到了生死關頭,立刻玩了命的喊了起來,“我不是姦細,真不是姦細啊,太君明察,太君明察……”

橫山找不到軍刀,反手將短槍抄了起來,頂在了何大耳朵的腦袋上:“我現在就崩了你,再把你的人頭送給梁丹,讓他知道姦細的下場。”

“我不是姦細啊……”何大耳朵象爛泥一樣攤在地上,渾身的骨頭都鬆了,“我承認,我膽小,我帶着人躲在古佛寺的大殿裏,一直沒敢出來。我知道廣勝寺塔在打仗,我也沒敢支援太君,可是……我真不是姦細啊,天地良心,我何大耳朵對皇軍忠心耿耿,我連兒子都不要了,橫山太君……藤田太君饒命啊!”

“等等。”藤田終於說話了。

要說藤田這腦子終算是比橫山還要冷靜得多,對於何大耳朵的個性藤田還是很了解的,梁丹應該不會讓這種貪生怕死之輩來做內應的。如果說何大耳朵這一切都只是演的,那就太象了,藤田卻不認為何大耳朵能有這種演技。

可姦細到底是誰?這一仗打完,他們就吃了姦細的虧,如果不抓出這個姦細的話,他日梁丹再來,他們照樣還被梁丹玩弄於股掌之中。

如果不是死傷最少的何大耳朵,那麼不如往相反的方向去推算。藤田突然看向橫山:“你說偵緝隊全軍盡滅,但凌海卻下落不明?”

“是的。”橫山的腦子也轉得極快,被藤田這麼一提醒,橫山似有所悟,“偵緝隊全部人馬都死在廣勝寺塔的後院,就是沒有凌海的屍體。”

“廣勝寺塔的後院……”藤田喃喃的說道,“梁丹就是從那裏將物資運走的吧?”

“難道……”橫山吸了一口冷氣。要說他們部下所有的中國人里,他最不懷疑的就是凌海。因為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同昌本地人,是從奉天來到這裏的,他實不應該成為梁丹的內應啊。但藤田的懷疑又不無道理,尤其是現在凌海下落不明,其部下卻死得精光,那就不得不好好思量思量了。

藤田慢慢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這麼一動,剛剛包的好傷口,又立刻滲出血來。橫山急忙扔下何大耳朵不管,過去一把扶住了藤田:“閣下,您應該休息。”

“不。”藤田冷冷的答道,“我很好,不但不需要休息,還可以立刻戰鬥。”

“戰鬥?”橫山沒明白藤田的意思,城裏的戰鬥已經打完了,哪裏還有戰鬥可打?

“哼哼。”藤田看向橫山,“怎麼,橫山君以為這場戰鬥就這麼結束了?你真的以為木愚呂那傢伙可以追擊並消滅梁丹的部隊?”

“您的意思是,木愚呂閣下會大敗而歸?”橫山覺得不太可能。五輛坦克,十餘輛車軍,還會輸給梁丹?

可話又說回來,到了今天橫山也終於明白,那梁丹是一個可以創造奇迹的人物。在他的指揮之下,戰場之上,就沒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我們去拉應木愚呂閣?”橫山不得不做出最壞的打算。

“不。”藤田搖了搖頭,他輕輕的伸出手,拍了拍橫山腰間那空空如也的刀鞘,“我可不想再看到那張臭臉!”

橫山也同樣看着自己的刀鞘,內心狠狠的抽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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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馬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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